周惊寒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望着她,“18年的清明。”
“那时候....你回来了吗?”
她的思绪瞬间被扯回四年前。
唱晚一直很想去拜祭一下周惊寒的亲人,只是她不知道他故去亲人的名字。
直到清明节至,恰逢杜鹃花开。
她翻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大束鲜红的杜鹃花,给每一块墓碑前都放了一枝。
――那时候,她只买得起杜鹃花。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起来,她却再也没回来过云安。
......
“对,恰好有事经过这里,就过来看了眼。”
“....哦。”唱晚抿紧唇瓣,喃喃问道,“你那天什么时候到的?”
周惊寒仔细回想,沉吟道:“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会儿天快黑了。”
“......”
她有点想哭。
清明节那天难得没有下雨,高三放了半天假,唱晚心里存着一点点希望,觉得清明节这种日子,应该能在墓园见到他。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后,她买完花,坐上公交车去了香江墓园。
拜祭的人大多数是清晨时分过来,中午的时候墓园人并不多。
她在墓园来回走动,期待着能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里面并没有看到他。
估摸着他可能还没来,后来,唱晚站在他们曾并肩走过的台阶上默默的等着他。
她心里祈祷着,祈祷他上午还没到这里,祈祷着他还在路上。
再后来,唱晚坐在台阶上,看远山青翠,天色从清朗至朦胧,看落日余晖,将暮山浸透。
隔着千山万水在脑海中仔细临摹他的面孔。
等待是一场温柔的凌迟。
她被残忍的杀死。
转眼间,东风偷吻白云,燕尾一剪,翩然而过四个春天。
时至今日,她才知晓,原来当年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见到他。
为什么没有继续等下去?
理由令她难以启齿。
她,必须赶上回去的末班车。
“...好可惜。”唱晚弯起一抹苦涩的笑,“早知道...早知道就走回去了...”
若是她当年下定决心去等,也不至于四年后才和他说上第一句话。
更不至于那些信上,连收件人的姓名都没有。
“什么?”周惊寒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她摇头,过去多年的事,已经没有必要再提起。
往来同路不同时,前后相思两不知。
一场完美的错过。
第76章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天色暗沉沉的往下压,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灰调的滤镜,格外冰冷萧瑟。
周惊寒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了,“饿不饿?”
刺骨寒风像一把泛着银光的刀,割得人生疼。
唱晚把脸往围巾里藏,摸摸肚子,“有点。”
周惊寒往她的方向靠近了点,“我带你去吃个饭?”
“好。”唱晚点头。
“想吃什么?”
熟悉的对话瞬间将她扯回了六年前的冬至。
那时候她还不能说话,周惊寒让她把想吃的东西写到他的掌心。
“馄饨。”
听见这两个字,周惊寒抬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蕴了几分柔意。
“还去那家店?”
大概是没料到他还记得那家店,唱晚惊异地瞅了他一眼。
男人好笑的拍拍她的头,“你这什么眼神?”
唱晚吸吸鼻子,嘟囔着道:“就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周惊寒眉梢一动,“我记性可没那么差。”
想到上午他在少年时期的家中说过的话,唱晚弯唇冲他一笑,“我现在相信了。”
“记得怎么走吗?”
“嗯。”
他抬抬下巴,“带路吧。”
回去的路上周惊寒照例走在风口,替她挡住萧萧寒意。
时隔五年,两人再次来到了当年一起去过的馄饨店。
店内的陈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光线昏暗如往昔,卫生打扫的很干净,实木的桌子上摆着纸巾和调料。
架子上老旧的电视机依旧在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
嘈杂的声音给静谧狭窄的空间添了一分人气。
老板娘正弯着腰拖地,四年不见,她老了一些,也胖了一些,原本乌黑的发丝也多了几缕白发。
唱晚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两人在以前坐过的位置坐下,周惊寒扯了几张纸巾把桌子擦了一遍,唱晚看着他的举动,略微失神。
谁都没有说话。
此景犹相似,疑是故人归。
老板娘是个聋哑人,把地拖完,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店里来了客人。
她连忙放下拖把,拿着菜单走过来。
他们两人都是容貌气质极为出众的人,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更何况,高三那年,她独自来过这家店很多次。
唱晚一抬头,老板娘就把她认了出来。
她神色讶异,往唱晚的方向走近了点,有些激动地比划着手势:
“你来了啊?好几年没见过你了。”
一晃四年,没想到还有用到手语的一天。
唱晚笑着点了点头,用手语回答:“我高考后去了别的城市,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老板娘又看了眼周惊寒,她对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印象深刻,冲着他和善的笑笑后,她看向唱晚,手指飞快地舞动:
“这次是你们俩一起来的?还是吃馄饨?”
周惊寒见老板娘说话期间不住的看自己,挑眉望向唱晚,“她在说什么?”
唱晚纠结了一下,刻意忽略老板娘说的前半句话,解释道:“....她问我们是不是还吃馄饨。”
周惊寒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跟他解释完后,唱晚目光重新落到老板娘身上,点了下头。
老板娘应下后转身进了厨房。
雪愈下愈大,气温已经降至零度。
店里没有暖气,湿冷的空气透过门窗的缝隙钻进来,冻得人恍惚出神。
老板娘将两份馄饨端上来。
周惊寒大拇指弯了弯,向她道谢。
唱晚把快要冻僵的手放在碗壁上取暖,盯着碗里浮起的葱花发呆。
上一次和他来这里,就在馄饨刚端上来的这个时间,周惊寒接了个电话,然后告诉她,他要走了。
“怎么不吃?”
“....有点冷。”唱晚声音艰涩,“我暖暖手再吃。”
“隔壁有家小超市,待会吃完了我帮你买几个暖宝宝。”
“........”
“好。”
她心不在焉地咬了口馄饨,味道和记忆里的一般无二,鲜香可口。
周惊寒忽然开口唤她的名字,“唱晚。”
“嗯?”
她下意识抬眸,“.....怎么了?”
男人垂首,神色平静的喝汤,停顿一瞬,开口的声音很淡,却又透着不容置疑。
“这次我不会离开。”
“......”
电视机的声音奇迹般消失,门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也悄然在耳中隐匿。
听见这句话,她心脏重重一跳,仿佛每个字眼都化成了实物,真真切切地砸在她灵魂深处。
心上缺的那道口子,因此缓慢愈合,再也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看着眼前的男人,唱晚突然想起自己刚到余同上大学的那段时间。
对她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虽然林曼声和她在一起,但她依然有种脚踩不到地的虚浮感。
她没有归属感。
在云安,她也没有归属感。
好像父母过世后,她就成了无根浮萍,随波而流。
和姨妈一家人生活的那一年时间里,唱晚彻底意识到自己早已无人可依。
那些曾拥有过的偏爱已经烟消云散。
上了大学后,她在余同这所城市东奔西跑,期待着有一天能和他相遇。
其实唱晚那会儿根本不确定周惊寒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她只是听见他说过,余同,他一定会回去。
她所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么一句话而已。
至于他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多久,回余同哪里,她一概不知。
靠着他说的那句话,她漫无目的地度过了大学四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底的期望与幻想越来越小,有一种强烈的被抛弃感在不断往上翻腾。
几乎要将她淹没。
浓重的不安裹挟着她往前走,哪怕后来重逢,唱晚也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她只敢待在自己的舒适区内,漠视一切没有把握的存在。
包括周惊寒。
可周惊寒刚刚对她说,说他这次不会离开。
这句话,给了浮萍扎根向上生长的一个机会。
仿佛,那些压抑的,隐忍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喜欢,在寂静黑暗的泥土里,也有了一丝窥见天光的可能性。
“周惊寒,我当真了。”唱晚静静的望着他,“你不要骗我。”
“好。”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令心性冷硬之人许下改变一生的承诺,至此余生漫漫六十年,七情六欲,或喜或嗔,皆系于一人。
第77章 挺酸的
吃完馄饨后,周惊寒给她买了暖宝宝,还买了一双手套。
两人又回了上午去过的那条古老街道。
天色将晚,下了一天的雪终于有了停下的迹象。
上午还略显空旷的街道渐渐挤满了人。
古朴典雅的徽派建筑仿若大自然挥笔落下的一幅水墨画,坐落在这片土地上,沉静地望着人间万象。
雪停后,三三两两的小孩子裹得像只小熊聚在雪地里打雪仗,游客们散落在街道各处,一时间人声鼎沸。
周惊寒和唱晚两个人踏在青石板路上,随意地闲逛,道路两旁的街灯一盏盏亮起来,整条街道都被蒙上了一层剔透的薄光。
白天回来的时候比较匆忙,晚上闲下来,两人这会儿都有了兴致逛一逛。
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小摊子,唱晚好奇的看了两眼,周惊寒拉着她往那里走过去,“去买一根。”
付过钱后,周惊寒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尝尝。”
唱晚犹豫了一下,不敢抬眼看他,微微红着脸,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裹着冰糖的山楂又酸又甜,滋味极好。
“好甜。”
――咔嚓。
闪光灯快速的晃了一下。
周惊寒皱眉望过去,一个背着挎包的男人嘴角含着笑,正看着手里的相机屏幕。
唱晚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还未等周惊寒开口,她看着那个男人,呆愣在原地。
“...柏先生?”
听见她又惊又喜的声音,周惊寒敛起情绪,淡漠的目光落到了那个被她称作柏先生的人身上。
柏郁青抬起头,微微一怔,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唱晚?”
眼前站了个穿着驼色羊毛大衣的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比唱晚高了半个多头,戴着副眼镜,斯文白净,弱不禁风。
看上去一脚就能踹翻在地。
柏郁青走上前来,弯着眼睛冲着她笑,眼尾浮起两道细细的纹路,露出岁月的痕迹,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好多年没见过你,都长这么高了?”
“嗯。”唱晚眼睛亮晶晶的,“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柏郁青是她父亲以前的学生,唱晚爸爸还在世的时候,经常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老样子。”柏郁青举了举手里的相机,“每天都在外面旅行。”
话音落下,他看向站在唱晚身后的周惊寒,笑着问:“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男朋友....
她现在可没那胆子承认....
唱晚脸颊蹭的一下烧起来,慌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
周惊寒:“......”
周惊寒垂眸,冷着脸看向她,唱晚拧着眉毛仔细思考了会,不知道该怎么定性两人现在的关系。
总之,绝对不可能是男女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见他一脸冷酷的望着自己,僵了一瞬,身子微微一颤,讷讷道:“他...他是我的...老板。”
“......”
老板两个字一出,周惊寒脸色更加难看。
柏郁青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一眼便瞧出了两人之间不一般的气氛。
再加上,他刚刚还见到这男人喂唱晚吃糖葫芦。
上下级关系?
他轻笑,也就唱晚会这么认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会玩了,他这个89年出生的人已经搞不懂这一代人的情趣。
沉默半天的周惊寒终于开了金口,“你好。”
柏郁青冲他友善地笑了笑,朝唱晚指了指手里的相机,“刚才觉着你们俩站在一起的画面特别登对,没忍住拍了一张照片,你们要是介意的话我就删了。”
唱晚本以为周惊寒会很介意这个事,但不知道柏郁青的哪两个字入了他的耳,他居然点了下头,“我不介意。”
他都这么说,唱晚自然不可能来一句我很介意,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应下。
“好,那我回头发你微信上。”
“您现在是久居国内了吗?”唱晚试探着问道。
柏郁青沉默一瞬,“算是吧,在哪都一样。”
“是住云安吗?”
“不是。”柏郁青淡淡的笑,“住余同。”
唱晚眼睛更亮了,“那方便留个地址吗?我到时候去拜访您。”
周惊寒睨她一眼,后牙槽磨了磨,把手里剩下的半颗糖葫芦含进了嘴里。
冰糖被他咬的嘎嘣脆。
柏郁青诧异,“你要千里迢迢来余同拜访我?”
“我现在也住在那里,大学毕业后就没回来了。”
“噢。”柏郁青恍然大悟,“好,到时候带着曼曼和张君尧那小子一起来。”
“嗯!”
柏郁青走后,两人继续在街道上闲逛,只是唱晚明显地感觉到周惊寒的情绪降了下来。
她有些忐忑,眼睛梭巡着周围的店铺,想找个他可能会感兴趣的店逛一逛。
不远处有家纯手工的首饰铺,那家店在云安挺出名,据说里面的每件饰品都只有一件,做工非常精细,设计的也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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