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冁然而笑,佯装无奈:“论说,还是司兄会说。”
“司?”她见缝插针,面露疑色。
青衣公子再次作揖:“畅言许久,倒是忘了互通姓名,在下司慕白。”
白衣公子效仿:“在下应九。”
据传司寇青消失一年有余,应当是他出游的时候用的都是假名,栾芾没有意外,只是原著里并没有应九这号人物出场,不过他认识柴暮雨,那么他的来头应该小不了。
“想必二位公子也猜到了,小女子李栾芾。”她一一还礼,心中一动,手往楼内的方向摆,“我与二位一见如故,公子们若有闲暇,不妨进楼一坐?”
应九笑意不减,拢合折扇:“姑娘诚邀本不应拒,只是我与司兄还要前往杵西赴宴,若来日得闲,我等再与姑娘长叙。”
“司慕白”点头,笑而不语。
如此,不便再留,话别后,她目送二人走远,虽然他们言辞恳切,可是她有种他们不会再来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很准确,此后的三个月,“司慕白”和应九不曾再来。
原著对司寇青年轻时的描写不多,只交代了两件事,一是他在承熙十五年八月十五那天,他上济生寺为母求药被人于寺外打了个半死,一位少女路过救了他,她愤然向打他的人质问王法惹怒主使之人,不久后少女遭报复,司寇青得知时,少女被多人殴打、强'暴,随后奄奄一息的少女死在了他的怀里,他还没来得及发展的初恋草草结束,丧母、丧恩人令他有了做官的萌芽;二是承熙二十年四月,他披荆斩棘成为状元郎,就此开启仕途之路。
他一天天神出鬼没的,反正现在去找也找不到,栾芾放宽心态,继续学围棋。
八月十五这天,由于不确定司寇青被打是在哪个时辰,她打算一早就去守株待兔。
李元凯特地从盛京回来跟她过中秋节,听说她要出门,硬是闹着要跟去,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安抚好兄长,以为他去济生寺求姻缘作为借口才得以脱身。
出发前,李元凯小声抱怨:“子泉都被司寇青那个瘟神给咒没了,济生寺有何好去的。”
没有意外的话,那个瘟神可是你未来的妹夫……栾芾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当做没听见,命车夫驾辕。
苦于没有司寇青被打的确切时间和地点,只知道救司寇青的少女叫小娥,可叫这个小名的女子数不胜数,也无从跟踪,栾芾只好在济生寺下面的小市集里等,她让随从都隐藏起来,随后自己找了个茶水摊坐着,从上午等到下午,通山之路行人络绎不绝,唯独没有她要找的人,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
申时一刻,司寇青出现在了小市集里,他没有停留,匆匆忙忙的往寺里赶。
她让车夫悄悄跟上去,这个时间庙会已经结束,路上人不多,为了不被怀疑,只能远远地跟着,好在他步履匆匆,未留意身后。
行到半路,她看见他对着一辆马车在说着什么,那个马车装饰奢豪,只有世家的人才坐得起。
很快,他被那家人的随从推搡在地,拳脚如雨尽数落于他身,行人见此纷纷绕道,重拳击中肉'体的闷响伴着随从恶毒的辱骂声惊飞了山林的鸟儿。
“这……小姐?”车夫踌躇不前,低声询问。
栾芾小声回道:“暂且静观其变。”
“是。”
四个壮汉围着司寇青拳打脚踢,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求饶,只时不时发出几声不适的闷哼,她不忍再看,放下车帘。
系统说过,剧情未开始前,她不能擅自改变重要剧情,所以她不能轻易救他,如果他不挨这顿毒打,他就不会为了报复当地世家而去做官,也就不会成为反派,蝴蝶效应可能会致使男女主终身都未能谋面,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分崩离析。
但也不能不救,栾芾怕小娥出现枉送性命,不敢耽搁太久,估摸了下时间,让马车前行,靠近了些她才看清楚那马车的印记,原来这是扶郢太守孙府的马车,怪不得别人不敢围观。
她扬起车帘,喝道:“住手!”
随从停了下来,其中一人看了看她马车的印记,走到马车前低语几句。
栾芾跳下马车,疾步上前,扶起鼻青脸肿的司寇青,急声唤:“公子?公子!”
司寇青伤势很重,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几声咳嗽,随后晕了过去。
她面向马车,朗声道:“小女李栾芾,这位是我的友人,不知他何故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看在前方是佛门净地的份上饶他一命,李家必当感恩戴德。”
车帘被撩起,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斜眼打量着她,再看了眼她带来的几个孔武有力的随从,淡淡地道:“既是李家小姐的友人,那我就卖你几分薄面,日后别再叫我看见这个恬不知耻的人。”
李家是商户,地位上给孙家提鞋都不配,但李家有钱,每年光是往太守府里送的银子就是天文数字,孙夫人看不起李家,却看得起李家孝敬的银两。
栾芾松了口气,诚恳的再三道谢,待孙府马车走远,发现一位妙龄少女向这边遥望,她让人把司寇青抬上马车,走近那少女,柔声问:“姑娘怎么称呼?”
少女星眸闪烁,一点也不怯懦,坦率地道:“我叫小娥。”
果然是她……差一点就照原著重演悲剧了。
栾芾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过去,语带怜惜:“小娥姑娘,方才吓着你了吧,这些拿去买点零嘴压压惊吧。”
她态度过于强硬,小娥顺势接过,想再还她时,她已经走远了。
栾芾回到车内,司寇青仍然昏迷不醒,她命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小市集,送他到那里唯一的医馆诊治。
卯时三刻,司寇青幽幽转醒,他望着帐顶呆怔了好一会儿,转头向她愧疚地道谢:“多谢李姑娘救我,连累你了。”
“不过举手之劳,相逢即是缘,司公子只管好好养伤便是,其余无须介怀。”她在心里默默吐槽和古人说话都得文绉绉的,见他要起身又起不了,连忙过去扶他起来,问道,“司公子怎么和孙夫人起了口角?”
他苦笑一声,慢慢道出原委。
司寇母久病缠身,午时昏厥不醒,大夫说她病入膏肓,除非有臻品雪莲做药引续命,不然活不过三日。
普通雪莲已是罕见的珍贵药材,这臻品雪莲更是可遇不可求,大夫说整个扶郢只有太守府里藏有一株,他一届布衣哪里能面见太守,听闻太守夫人今日来逛庙会,他便马不停蹄赶来求药。
可是臻品雪莲价值万金,司寇家世代积累的财富早已被嗜赌的父亲败光,他哪里出得起,何况孙太守是扶郢人,家大业大。当初司寇一族负气回扶郢时,皇帝觉得伤了皇家颜面从此恨上司寇一族,若不是担心杀无罪功臣遭人诟病,他早就把司寇一族给拔个干净,恨屋及乌,皇帝对整个扶郢没什么好脸色,接连几代,扶郢本地世族的仕途因此受阻,能当上太守已是撑死的高官,为此孙家在内的世族皆仇视司寇族人。
有这层渊源在,孙夫人就更不可能赐药于他了,反而当众羞辱了他一番。
栾芾默默听完,有点想吐槽天山雪莲没有起死回生那么神的药效,可这是原著作者加给这个世界的设定,这个世界的土著怕是都跳不出设定带来的厄运。
私设害死人啊,她低叹一声。
“我这就回去,让人去找雪莲。”
他艰涩地说:“九兄托柴家找过了,其实我知道,就算找到也来不及了。”
出扶郢都要一天多的马力,别说三日能找到,三个月都难。
家里还有重病的母亲,他回力后不肯久留,栾芾用马车送了他一路。
分别时,他捂着被踢狠的胸口,忍着疼痛说道:“慕白是我的字,李姑娘,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司寇青铭记在心。”
栾芾没想到他会自爆真名,呆然地看着他走进破烂的小瓦房。
回到李宅,天光彻底黑透,李元凯急坏了,连忙确认她是否受伤,并逼迫她发誓以后不许这么晚才归家。
几天后,她收到了司寇家办丧的消息,彼时李元凯想带她一起去盛京,她忙着应付兄长,无暇他顾。
九月,司寇青参加了州试,全城哗然。
十一月,司寇青携应九出现在无名楼,他笑吟吟的跟她寒暄,仿若初见时游刃有余,不见了八月十五那日的颓然。
此后,他常来无名楼,有时和其他人作伴,更多的是和应九一起来,唯一不变的,是他身上那身非常旧的灰衣,想来初见那天的那身青衣,是他最好的衣服了,只有赴宴才舍得穿它出门。
茶馆里偶有人拿他的衣服说事,讥词讽语听得栾芾都觉得过分,她想让伙计记住那些人的脸,下次不许他们再进来,司寇青拦住了,笑说:“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他们看家境结友,终归只会被同类接受,这样的人又能走多远?由他们去吧,不必顾虑我。”
话说如此,茶馆内文斗兴盛,他和应九一唱一和,把奚落他的人诗中有话的骂了个灰头土脸、有气无处撒。
腹有诗书气自华,他穿着缝补灰旧的衣服,却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和他们相处久了,栾芾知道了他和应九识于射覆,结于飞花令,交于游园宴,他们二人惺惺相惜,无话不谈,结伴出游了一年,成为了情同手足的好友。
可是应九在原著里的确没有出场,她心里不安起来。
承熙十六年春,司寇青辞别她和应九,他去参加了礼部试,同年四月在殿试中获得皇帝赏识,位列一甲。
皇榜传到扶郢时,举州欢庆——为他们扶郢出了新科的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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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虐啊
男主这种美强惨真的好戳我啊!!!
第30章 雾里照探花3 ┃让我好好看看
放榜当日,应九在无名楼里跟栾芾对饮,去探消息的伙计一路急奔而回,狂喜道:“中了中了!青公子一甲探花!”
原剧情里几笔带过了今年科举的成绩,栾芾事先知晓结果,但应九老神在在的品茗,没有一点讶异。
他一早就来无名楼找她一起等消息,可见他很关心司寇青,可他对好消息没什么反应,怪哉。
栾芾倾身替他添茶,状似不经意地问:“司寇高中,九哥不为他高兴?”
“我自小出游,见识过盛京的繁华、江陵的婉约、塞外的辽阔,我踏过虞国的每一片土地,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途遇许多盛名在外的士子,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能与青兄比肩才略的人,以他的本事,进士及第稀松平常。”应九放下茶杯,怅然一叹,“原先我以为,再次见到青兄时,能打趣他一声状元郎。”
的确,论法令算术、文才辞赋、政论策略,当代学子没人比得过司寇青,不幸的是,这届的状元早在科考前就被蒋家内定给了蒋元鸿。
于家和蓝家没落后,蒋氏一家独大,蒋老爷子曾官拜虞国首揆、太子太傅,蒋家大郎是现任京兆尹,二郎任职兵部尚书,老爷子的门生和蒋姓旁支遍布朝野,可谓是权势滔天,不仅如此,蒋家嫡系男子都有一个共同的成就——曾金榜题名。
皇帝想动蒋家不是一日两日,却操之过急打草惊蛇,为了安抚蒋家,皇帝再许蒋家一个状元郎,且蒋元鸿才华横溢,即便没有内定,他也有考取功名的实力,如果司寇青没有参考,殿试的时候高下对比就没有那么惨烈,蒋元鸿这个“状元郎”还像点样子,可惜事与愿违,偏偏杀出了司寇青一个程咬金。
状元内定,司寇青照理顺位降为榜眼,可另一位一甲的傅梓洲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貌丑,若是命他为探花,不止群臣费解、百姓非议,连皇帝自己都觉得荒唐。
有了傅梓洲做对比,司寇青俊逸非凡,可不就是为“探花郎”而生?
虞国一亿三千万人,考生几十万,每次科考,录取的不过三十位,一甲更是只有寥寥三人,普通学子能挤进一甲已觉得自己走了顶天的大运,且一甲同进翰林院,换做别的人不管榜眼还是探花,都早已喜不自禁。可是司寇青不是别人,司寇家人才辈出,个个祖传的心高气傲,注重才气方面的名声到了癫狂的地步,他哪里能忍这口气?
别人高中探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中探花,觉得那是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栾芾心下叹息,转移了话题:“九哥学富五车,见多识广,你若是去考科举,必定金榜题名。”
“可饶了我吧。”应九“唰”地一下打开折扇,一副潇洒不羁的做派,“做官有什么好?这不给做那不许逾越的,动不动就要跪圣上,稍微松懈就被同僚弹劾,我呀,散漫惯了,厌烦遭人针砭,人生短短几十载,我何不寄情山水、周游天下活个痛快?”
他为人玩世不恭,放浪形骸,没想到在处世上看得这么开,能抛却世俗的人过得最快活,然而从古至今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栾芾倒是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他不会让你净想些不好的事情钻牛角尖,他会引领你积极向上,好吃好玩的招呼你让你忘记忧愁,不过这样的男人往往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果司寇青没有家族恩怨附身,保不齐就是第二个应九。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九哥这般逍遥自在,如此活法,真叫人羡慕。”
话音刚落,伙计复上二楼,对应九道:“九公子,外头有个姑娘想见你,说有要事相商。”
栾芾和他一起探头,一红衣女子站在茶馆外,她相貌妍丽,体型修长,是位高挑的美人。
刚腹诽完他是个情场老手,没想到那么快就有妹子找来了,她忍不住调侃:“既是有事就快去吧,可莫要让佳人久等。”
应九面上无喜色,苦笑一声:“在下告辞,改日再会。”
栾芾移步到窗沿,无声望着楼下的攘来熙往。
应九再次出现在视野里,白衣公子玉树临风,红衣倩影婀娜多姿,又是一对可以写作话本主角的才子佳人。
街道上,城中百姓仍在为探花郎欢呼雀跃,仿佛忘了那个探花郎是他们平素里嫌恶的司寇族人。
想到司寇青现在在盛京里的难堪处境,栾芾开心不起来,她收回视线,疲累地坐回椅子上,对伙计道:“挂歇业牌,待最后一位客官离馆,你们便归家吧,今日工钱照付。”
伙计惊喜地道:“谢谢掌柜!都是托了青公子高中的福!青公子定会平步青云!”
栾芾一笑而过,埋头钻研棋谱。
一个月后,京中巨变的消息传至扶郢:司寇青不满状元内定,没有参加琼林宴,他拒官欲回扶郢,皇帝恼羞成怒,取消他的殿试名次褫夺他的探花名号,把他关在地牢反省了半个多月,念其祖上功德,现今放其归乡。
百姓看到告示的那一刻,悲呼声响彻城内城外。
本来扶郢因为司寇一族不受皇家待见,修路、治水等永远落在别的州县后头,如今他们扶郢好不容易有人登科及第了,他们期盼着新科探花郎能给扶郢带来新的改变,哪知司寇青惹怒了圣上,扶郢百姓叫苦不迭,生怕被他牵连,影响了自家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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