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怎么回来了?”司寇青惊讶地站起来。
栾芾跟着起身,看向令她好奇了许久的人。
司寇彦华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早年还能写字卖画还债,后来越赌越大,为了躲避债务常年行踪飘忽,连累司寇青风评被害,现在回来,怕是藏身之地被人发现,六神无主下跑回家里来了。
果然,他转头恶狠狠地警告:“嘘!噤声!”
他才看到栾芾,愣了一下,紧接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他慌乱地抱头钻进屋。
很快,响起了拍门声。
“司寇彦华,不想家门被拆就速速出来还钱,否则,你就别怪我们弟兄不客气了。”
司寇彦华哪里敢出声,司寇青沉声问:“敢问家父欠了诸位多少银两?”
“三十万两!”
司寇青愕然,栾芾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十万两,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数目,足够城中所有百姓吃喝半个月了,家徒四壁的司寇父子又怎么会拿得出来?卖了祖宅地皮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司寇彦华急了,探头反驳:“胡说!明明是三万两!”说完反应过来,他连忙捂着嘴缩回去。
栾芾抽了抽嘴角,真蠢啊……他要是不出声司寇青还能诡辩赶走他们的,才智双绝的司寇屿寰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种怂包,怕是能气得掀了棺材板回来教训一二。
外面的人叫嚣道:“你今日不还,明日起就是三十万两!”
司寇青揽活的钱除了自己花销,全都拿去给他填赌债了,如今别说三万两,他一百两都出不起,只能好言相商:“壮士,我们眼下拿不出这么多银两,你可否宽限我两年,两年后我必定还清。”
那人冷笑:“他前年就欠下了这三万两,我们弟兄几个要不是敬司寇屿寰是个人物,早就把你爹给剁成肉泥。”
司寇彦华听到最后一句,吓得哀声长叫,涕泪横流。
“这间破屋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拆了。”那些人说着就要动手。
栾芾赶忙阻止:“等等!我替他还了,还请留下这座房子。”
“万万不可!此事与栾芾姑娘无关。”司寇青朝外喊道,“壮士,我友人无辜,不该被连累,还请壮士放她归家。”
门外那些人犹豫了。
司寇彦华喊道:“她给!她给!她穿这么好的衣裳,肯定有钱!”
司寇青回身怒视,眼神冰冷:“父亲!你生养我几载,我无法割断我们之间的血缘,你害了我便害了,莫把事外人拖下水。”
司寇彦华哪里管他,使劲嚷嚷:“我们没钱!你们宰了我也没钱!可她有钱呐!你要她的钱不是比收我的命更划算么!”
“父亲!!”
“哐啷——”
本不牢固的两片木门被大力踹开,六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大步入内,看了看在场的三人,冷哼:“既然如此,那就交钱吧,不然别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司寇彦华吓作一团,直往桌下躲。
“壮士……”司寇青欲跟他们争辩,以求让她全身而退,下一刻衣摆却被她扯住了,她示意他收声,他也清楚,自父亲让她还债的那刻起,她就失去了置身事外的机会。
栾芾面不改色地上前几步,徐徐说:“我给,只是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银钱,你们可随我回无名楼,三万两我如数奉上,还请诸位别再来纠缠司寇父子。”
领头人犹豫须臾,恶声恶气:“望李家小姐守信,别耍什么花招。”
“自然,李家根基在扶郢,我不会自毁长城。”
“栾芾姑娘……”
栾芾温柔地打断他:“你不是说要做我的塾师吗?这三万两,权当我预付的薪水。”
司寇青深深地看着她,再看看瑟缩的父亲,含恨地闭上眼睛。
“慕白,别跟我生分。”
言罢,她带着人离开司寇家,回无名楼付了钱。
那日之后,他不曾再来无名楼,她去司寇祖宅探望他时,门外写着:囊萤映雪,潜精研思,闭门谢客。
栾芾知道,他除了苦读,还觉得失了颜面,没脸再见她,更责怪自己连累了她。
直到她离开扶郢,都没能再和他说过话。
最新评论:
捉蟲,專研× 鑽研?
这种爹真的好气啊
好甜啊,这一对就是莫名其妙的很有感觉
加油
第32章 雾里照探花5 ┃在隔壁你敢信
盛京是虞国最繁华的城市,街上车马众多,人流如潮,街上每日可以看见几个金发碧眼的胡商,几乎每个月都有官兵清道,以便迎接邻国使团。
相比之下,扶郢平稳多了,百姓安时处顺,生活节奏慢,很适合养老。
栾芾到过盛京才明白,司寇妨涯和司寇屿寰两个智囊最后为何会回扶郢了度晚年,除了落叶归根情节,盛京的热闹底下藏着太多未知的可能性,也许明日能一步登天,也许后日就暴尸荒野,而扶郢的热闹底下是安居乐业,顶多因为小事跟邻里拌拌嘴,几乎没有什么凶险。
她更喜欢扶郢,只是现下已是承熙二十年,她不能再蜗居故乡了,再说要办女子学堂的话,没有比盛京更适合的地方。
李元凯见她只顾戳着饭,关心道:“小妹,饭菜不合胃口吗?来人——”
他百分百要喊人撤掉菜肴,让厨子重做一桌来,她实在怕了他的铺张浪费了,连忙制止:“不用了兄长,我只是在想事情。”
李元凯挥退下人,好奇道:“何事烦忧?我可能解?”
“春闱将近,各地学子如过江之鲫赶赴盛京,许多偏远贫瘠之地在京中并无会馆,我想……我们客栈可免学子一半房食费,讨个好名声和人望。”
为了援助学子,大部分州县的官员、富商在盛京自立会馆,免费招待家乡学子至科考结束,但比较穷的地方温饱尚且未解决,暂时就顾不上其他。
李元凯放下筷子,思量良久,表示同意:“可行,盛京也没有扶郢会馆,就当接济同乡吧。”
扶郢曾有过会馆,是司寇屿寰官拜三公的时候建的,才接纳过一届学子就让明宗给推了,相当于皇帝向天下明示不喜扶郢人入朝,司寇屿寰这才死心辞官。
她怅然一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扶郢会馆才能重开。”
扶郢会馆起于司寇,终于先皇,若出现第二个扶郢会馆,那只能是司寇族人重返朝堂后复建,或者扶郢出了惊世之才,入朝多年后方可重建。
“那就看司寇家的小子争不争气了。”说起他来,李元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那瘟神三年前惹怒了圣上,今年还敢来参考,可真是不怕死。”
栾芾戳饭的动作一停,胃口忽然变好了,含糊道:“谁说不是呢。”
探花郎拒官史无前例,换做虞国前边的任意一位皇帝,都能气得把司寇青千刀万剐,然,当今圣上是一位仁明的贤君,还曾是司寇屿寰的学生,而且他是司寇屿寰的半个迷弟,要是这些加成少了哪一样,司寇青还是得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司寇青现在就处于这种境遇。
他敢与强权抗衡的风骨备受好评,被天下文人推崇,故而他半年前刚离开扶郢时,“探花郎”游学赴京的消息就传遍天下,无数不入考场的文人纷纷动身来京,只为与他促膝长谈。
半个月后,“探花郎”到京的消息轰动整个盛京,不出栾芾所料,手头不宽裕的司寇青选择在李家开的客栈下榻,守株待兔的文人们趋之若鹜,听说司寇青一天能收到上百拜帖。
她告诉自己要静下心,现在不是见面的时候,可是她终归按耐不住,在他抵京的第四天偷偷跑去客栈,本想远远见他一眼就好,谁料客栈里外水泄不通,大批书生打扮的人挤在客栈外朝里探头探脑。
这门庭若市的场景,形同巨星的粉丝见面会现场。
在扶郢的时候,当地乡绅对他不冷不热,以前他们三人出游时,遇到的士子都对应九更热络,好多次宴会都是别人为了邀请应九顺带请上他们两个的,她没想到出了扶郢,他会这么受欢迎。
也是,司寇青扬名天下久矣,合该别人这么仰慕他。
栾芾歇了见他的欲望,让客栈掌柜转交一张字条给他,让他有什么不便就去李记粮行找吴掌柜,吴掌柜定会鼎力相助,信尾落款是“芾”字,并未加上住址。
至此她没再去过客栈,正巧有个女子昏倒在粮行附近,她忙着安顿那女子,亦无暇多关注他的事,听说司寇青对各怀目的的学子不堪其扰,只在客栈和贡院间往返,直至过了礼部试。
四月,司寇青在殿试中舌战同期考生,巧言化解群臣设的陷阱,为当今献计献策,在朝堂上大放异彩,毫无争议的成为了新科状元。
放榜那日,整个盛京乃至整个虞国都沸腾了,二次两榜进士空前绝后,不可谓不传奇。
但司寇青即使成了新郎官,风波仍不断,自琼林宴后,三甲中除了他,皆陆续通过铨选各司其职。
皇帝没有表态,司寇青就一直住在客栈里,外人在传由于他三年前得罪了皇帝,现在皇帝在敲打他。碍于龙威,从前客栈车马盈门,现在司寇青的拜帖一天最多只有七张。
栾芾悄悄搬进了客栈,就住在司寇青隔壁,只是从未找过他,需要处理事务就避开他外出,无事时就和他一样闷在房间里,她除了专研棋谱还备了一摞话本,倒是不觉无聊。
这日,傅梓洲来访。
司寇青已经三天没见客了,听闻故友到访,挥尘接见,寒暄过后,二人又是抒发万千感慨,又是阔谈辞赋政论。
场热得差不多了,傅梓洲试探道:“惠阳公主于十九日开放牡丹园,收到请柬的,可入园鉴赏,不知青兄可曾听说?”
司寇青抬眼看他,复又着眼于翠色茶汤,笑意不减:“公主的牡丹园美名在外,不过却显少露世,今年公主开恩,与臣民同赏,此等逸事已然传遍盛京,在下有幸,得了一张请柬。”
“繁花似锦,人也不遑多让,惠阳公主虽时年二十七,却光彩如初,仿若二八时妍丽,届时她立于百花簇拥间,倒不知是人比花娇,还是花色胜人了。”
“在下只于宫宴中远远见过公主,看不大清楚,既然得傅兄如此称赞,那百花又怎敌得过貌比月宫仙子的公主呢。”
傅梓洲举袖抹掉额角虚汗,没想到三年过去,他滴水不漏的功夫更甚,再这样打马虎眼下去,怕是明日都未说得清事理,只好把来意和盘托出。
“青兄,你我皆是敞亮人,我就不同你饶舌了,实不相瞒,惠阳公主她……对青兄你一见倾心,缠着圣上要招你为驸马,你知道的,圣上最宠爱惠阳公主,自上任驸马病故后,圣上便暗中寻觅新驸马,如今你入了公主的眼,圣上便派我来打探青兄的意向。”
司寇青面不改色地听完,并未立时回答。
在外听墙角的栾芾揪起了心,皇帝嘴上说是问问他的意向,实则在暗中施压,司寇青对文人士子的影响力太大了,皇帝不敢随意用,又不能随手指个官敷衍他令天下学子寒心,若是能招他为驸马,不仅解决了眼下难题,又被传为佳话,岂不美哉,因此司寇青要是不给出一个合理的拒绝理由,要么死,要么娶定公主。
做了驸马仕途也就到头了,在司寇青的价值观里,比起娶妻,当然是仕途更重要。
原著里,司寇青把小娥为救他身死的事说了出来,他借口自小娥死后他便发过毒誓今生不娶,虞国人重誓,皇帝若是逼迫司寇青强娶,会遭万千文人口诛笔伐,因此赐婚一事草草作罢,司寇青当真一生未娶。
只是这一世小娥没参与进来,他就不能再用那一套说词化险为夷了。
栾芾在他沉默间悄悄退开,旋即边疾步上楼,边轻快地喊道:“慕白!慕白?!我寻到绘松铁客的消息了……”
两个男人转头看她,司寇青猛然站起,惊中带喜:“栾芾……姑娘!”
她抓着门板,半是尴尬,半是歉意地说:“我不知你有客,我刚得知铁客的消息一时欣喜,冲撞了二位,抱歉。”
她转身欲走,他上前拉住她,语气不容置疑:“先告诉我你住在何处。”
住在隔壁你敢信?栾芾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我家在盛京的宅邸不止一两次处,说与你我也不一定住在那里,你先忙,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司寇青拧眉,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等她,她来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要晚得多,此时不知她口中的“一两日”是否真的就只是一两日。
他看了眼傅梓洲,对她低声说:“若是你待会无事,可否在楼下等我?”
傅梓洲一时不敢认眼前的人是宴席上对美人熟视无睹的那个司寇青了,他可是连绝美歌姬的百般魅惑都无动于衷的人,还被其他士子当众奚落过他是榆木疙瘩不解风情,可眼下,那个“不解风情”的司寇青却对人家姑娘拉拉扯扯的,他立时就明了了。
“榆木”非榆木,而是朽木观非族皆“榆木”。
“青兄,怎能让姑娘等候?姑娘,你既是青兄的熟人,不如一同入席。”
有他搭话,栾芾才能正大光明的打量这位承熙十六年的榜眼,他眼皮肥肿,致使双眼看上去比缝隙大不了多少,鼻子扁平,脸颊宽而长,这样的长相确实担不起“探花”。
“这……”她故作犹豫。
司寇青没有说话,径自挪了下凳子,方便她入座。
“那,失礼了。”栾芾行了一礼,挨着他坐定。
傅梓洲笑道:“姑娘方才所说的绘松铁客,可是白昶所用的铁客?”
白昶是虞国非常出名的一个琴师,不仅琴艺精湛,还能唱能诗,他一生四处游学,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他在一百多年前寿终正寝,生前所用的绘松铁客琴成为了高雅之士渴求的名琴。
司寇青很仰慕他,故取字慕白,同游的时候,栾芾曾听他说过今生若是能用绘松铁客弹奏一曲,他此生就无憾了,所以这两年来她一直在打听绘松铁客的消息。
她颔首:“正是,不过消息的真伪有待辨别,我寻找了这么久,第一次探听到它的下落,一时高兴就先跑来告诉慕白了。”
“栾芾姑娘,那日在下不过是无心之言,你无须在意的。”
司寇青笑着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喜是忧。
“哦?”傅梓洲眼里精光一闪,倒了杯茶给她,“姑娘探听到的绘松铁客现下在何地?我有位友人对古琴颇有研究,近几年来也在打听绘松铁客,或许他可以帮忙鉴别真伪。”
“在泉州以北,被一名富商私藏,他近日急需巨额银两,故而不得不放出风声寻求买家。”
傅梓洲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栾芾如实相告,慢慢的,傅梓洲的问题越来越多,面上是问铁客琴,但是却在旁敲侧击她和司寇青的事。
既然司寇青不阻止,栾芾就如傅梓洲所愿,把他想知道的同样话里有话的道出来,不知不觉就讲完了自己和司寇青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傅梓洲看向司寇青,满眼羡慕:“李姑娘和青兄五年来守望相助,真是令人感动,青兄,有此红颜知己,幸事啊。”
27/71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