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项亲如一家,连家小子连鸿煕与项家小姑娘项凝渐渐长大成人,就在二人准备履行婚约之际,连鸿煕从绿林草莽手中救出了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和温柔、无趣、古板的项凝不同,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活泼、灵动、纯真,就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
从小就随父四处征伐的连鸿煕,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精灵古怪的女子,他更多的是接触到未婚妻那样的老实女子,或者是花街柳巷里那些妖娆美艳的女人,加之他杀气过重,不苟言笑,大多数女人都怕他,但这个小小女子却不怕,这就更让人稀罕。
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带无家可归的小女子回到自己的别院里养伤。
在照顾她的这段时间里,连鸿煕发现她什么都不懂、对什么都好奇,他一时鬼迷心窍,亲自教她识文断字,助她通人情、知世故、明常理,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柳扶,出自王梦应锦堂春里的“柳掖花扶”。
别看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夫,私下里他还挺喜欢读书写字的,所以他很满意自己给她取的这个名字,可她嫌麻烦,每次都先写笔画少的“扶”字,屡教不改,在她调皮可爱的笑颜前,他又舍不得多加责备,“柳扶”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扶柳”。
别院山静日长,扶柳很快就养好了伤,连鸿煕在她的央求下,暂时抛却了事务,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流连忘返,一过就是数载。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连家和项家从下人口中知晓了扶柳的存在,连家脸上挂不住,派人紧急寻回连鸿煕,命他尽快和项凝完婚。
连鸿煕嘴上应下,却和扶柳难舍难分,二人经常偷偷见面,有好几次还被项凝撞破。
项凝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但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委实正常的时代里,她有个致命的缺点——眼里容不得沙子。项家也算有头有脸,她身为项家的掌上明珠,那种花心的男人换了就是了,但是,她对连鸿煕过于深情,深到不想放走本该属于自己的心上人,更不甘未婚夫就这么被人轻易夺走,于是屡次为难扶柳。
她是个不够聪明的女人,有什么算计都摆在明面上,当然不是扶柳的对手,且她越欺负扶柳,连鸿煕就越厌恶她。
一日,一个自称来自盘云观的道人途径此地,恰逢项凝、扶柳、连鸿煕三人在街边纠缠,道人满面肃杀,剑指扶柳,直言她是蛊惑人心的妖孽,并且用术法让她当众现了形,原来她的真身是只梅树妖,众人大惊失色,匆慌而逃。
几番缠斗后,扶柳被打成重伤,只好愤懑逃离。
没多久,连家和项家操办起了喜事,婚礼上,失魂落魄的连鸿煕恍然惊醒,不顾阻拦的扔下了新娘子和满堂宾客,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
穿着凤冠霞帔的项凝成了笑话,名声显赫的连家,也成了湖溪的笑话。
那天起,项凝沉浸于打理妆发,大半日都在房里描眉画眼,她觉得是自己容貌不够美,才惹得未婚夫宁愿跟一个皮囊美丽的妖女在一起也不肯接受她。
连鸿煕抱着一个婴儿再次回到连家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久到当年的事快被人们遗忘,久到痴等的项凝险些出家。
连鸿煕对自己在外面的这么多年只字不提,对怀中不满周岁的孩子也缄口不言,连家二老怕他再次不告而别,亦不敢多问。
又过三年,连、项两家再次重办酒席。
婚礼当日,晴,宾朋满座,新人顺利的拜了天地,即将夫妻交拜时,外面狂风大作,屋内梅香隐隐,待狂风作罢,院中伫立着一位白衣美人。
扶柳脸色略显苍白,更显娇弱之美,未挽的及腰长发随着衣袂在微风中轻舞,看起来不似骇人的妖怪,反倒像是天女下凡。只是,她不再活泼灵动,不复天真良善,她就这么隔得远远的、静静地望着他们。
连鸿煕目光幽深,平静得像似早有所觉,与之对视间,一眼物是人非,再一眼,便已沧海桑田。
她慢慢地,无声地开了口:还、给、我。
连鸿煕看到了,项凝看到了,宾客也都看到了,随后项凝和宾客发现自己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鸿煕从下人怀里抱走熟睡的男童,没有停顿地走近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妖女。
只一眨眼的功夫,新郎官和女妖就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他们恢复了自由。
项凝瘫坐在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撕心裂肺地悲鸣,身上的嫁衣红得刺眼,泣下的血泪也红得浓烈。
这天以后,项凝就疯了,见人就深情款款地唤“鸿煕”,时而仰天长笑,时而哀声痛哭,神智就此恍惚。
连家自觉有愧,承诺让连家次子娶项凝,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某个下人没看牢的雨夜里,项凝疯疯癫癫地跑了出去,次日,项凝的三弟踏上了寻姐之路,没多久就音讯全无,他和项凝再也没有回来。
两家就此有了隔阂,项家不再为连家卖命,走出了连家的“保护伞”下,在城西开起了武馆,不问世事。
连家老爷始终记挂着当年的恩情,弥留之际嘱咐后生要践行当年之诺,娶回一个项家之女。项家离开连家就是不愿再与其产生瓜葛,但连强项弱,多次推辞无果后只能含糊应下。
“之后项家和连家屡生男孩,直到我和连温禄这一代。”栾芾望着房梁的构架,细声呢喃,“现在的连家早已不拿当年的口头之约当回事,但他们也不会主动断了这层关系做个忘恩负义的‘坏人’。而我们家曾经推却无果,即便再次主动上门退婚,连家为了维护住‘重情重义’的形象,也不会轻易答应,我爹娘忌惮连家势利滔天,临终之前叮嘱我远离连家,隐姓埋名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跟对方说清楚。”
其实她讲的这段故事并不完整,连家和项家的恩怨只是故事的前半段,原著只几笔带过,真正推动剧情的是后半段,也就是连鸿煕第一次逃婚后去找扶柳的那几年里发生的事,即方家、汤家和扶柳之间的恩恩怨怨。
不过,以她站在项家之女的立场上来说,她也仅知道前半段,方家先人身为在这段凄美人妖恋里扮演把扶柳打伤的“反派”,后半段绝对少不了方家人的身影,方肆是方家后人,应该多少都知道点当年的事,想到这,她偏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过道里微弱的灯光明明暗暗的照映在他眼眸深处,外面电闪雷鸣,他左手抚上左眼覆着的黑色眼罩,右手拿出了一颗金珠,冷硬的侧脸越来越沉,盯着金珠的视线像是要吃人。
栾芾有点不安,又有点担心,走近了半步,关切:“你……没事吧?”
方肆回过神,放下左手,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家里还有其他人?”
“曾有过一个弟弟,没挺过天花。”她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墙,手指绕着裙带,语气故作轻松,“别看我穿得像个深闺小姐,其实我以前在家里时每天都要穿太极服习武,我爹病了之后,武馆就关门了,自那时起我才能穿漂亮衣裳,所以啊,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你们认为的大小姐。”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武馆生意越来越萧条,一个个师兄师弟离开馆里,不是带着老小避难,就是去做苦力活贴补家用,现在的项家,早已无人问津。
方肆再次斜睨,又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没有满手茧子的大小姐,不要把我和别的蠢人混为一谈。”
没想到他还不忘记嘲讽老周,可真记仇,栾芾失笑,摊开双手,见上面果然有明显的厚茧。
习武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每天要和满馆的师兄师弟们在一起不厌其烦的练同一个招式,开始的时候她很不适应,双手长了无数个水泡,有的磨破了流了血,糊得枪杆鲜血淋漓,她爹也不许她停下,从早晨到天黑,从五岁到二十二岁,一天未曾停歇。
这是她努力过的证明,她倒是不讨厌这些影响美观的茧子。
瞥见他手中的金珠,想起前几天他用它对付那只妖,栾芾问出了心中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你说你修道,为什么会用佛珠呢?”
“这是流珠,也是道家的东西!”方肆有些不高兴地瞪了她一下,肩上的小蛇欺软怕硬,也气呼呼的对她晃了下头,“这颗流珠千年神木所制,练于灵气充盈之地,经过百年开光点眼,才有了现在的威力,和你口中的那凡物不是一个东西。”说到此,话里又带上了几分得意,
栾芾无辜地眨了眨眼,原著对这些东西没有过多描写,她以前对这方面更是完全不了解,只看过和尚拿它诵经,因此就先入为主把它认成了佛教专用的东西,之前她还奇怪道修怎么会用佛教法器呢,没想到是她见识浅薄,怎么她走到哪都是文盲啊……
她轻咳了声,转移话题:“当年你们盘云观里的真人打伤了扶柳,之后应该会有她的消息,你有没有听说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和连鸿煕去了哪里?”
“……就你话多,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方肆把小蛇从肩上拎下来,脚步一转,越过她转回室内。
“叮铃铃”的脚铃越来越近,连温禄和汤明馥的身影渐渐清晰,二人和方肆在长长的楼道里目不斜视的错身而过——到点换守夜的人了。
这一夜睡不着的不止是她,连温禄和汤明馥也是如此,栾芾和方肆都知道那二人一早就站在过道那边等着轮换了,这夜深人静的,兴许他们还把她和方肆的对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以前没捅破那层窗纸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此时再和他们待在一处多少会有点尴尬,因此栾芾和他们点头致意后,默默地走回房。
“项小姐,留步。”连温禄出言挽留。
她惊讶地转身,见连温禄站在方肆刚才呆过的地方,神色温和地望着她,栾芾看了眼汤明馥,没有多想就往回走向他。
连温禄提高声音:“方道友,你不妨也来听一下。”
“对你们的家长里短儿女情长不感兴趣。”
远处,方肆的背影潇洒的消失在屋门后面。
连温禄拿出一张小地图,正要开口,余光瞥见远处半颗脑袋“嗖”地一下从门板后小心翼翼地探出来,上边还有一颗和他动作同步的白色蛇头。
栾芾:“……”
连温禄:“……”
汤明馥:“……”
算了,还是当做没发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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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方肆吗呜
呜呜呜小方好可爱哦
。好看好看加油!
呜呜呜感动
第62章 方外遇游士7 ┃我不会救你
连温禄摊开一张薄薄的方纸,上面的字迹规整而刚健、图画简洁而明了,慢声解说的同时手指游走于纸上。
“整个镇子的布局透着古怪,坟地靠东,居民区聚集在西,南面是一大片农耕地,北侧则是我们前几日去往的山林区。这几个地方只有一条十字大路贯通,这十字路的横向路一头通农家田地、另一头的末端是他们丙队勘察过的培江,而竖向的路一头是我们的来路、一头通向山谷的深处。”
栾芾一边深思,一边叹服他短短几天内就画出了这么完整的地图,镇中一百多户的房子一座不差,羊肠小道一条不少,周围的花草林木处也大致标了出来。画得那么细致,可见他从进镇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在心里勾勒了,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摸清了镇子的所有布局,单这一点就凸显出了他强大的记忆力。
只是她无论怎么盯着地图看都看不出哪里奇怪,但按他的说法,这里面确实另有文章。
汤明馥思忖几秒,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她利落地开盖,纤长的食指先是在雕花木盒里润了润,后覆于地图上,白生生的指尖沿描着培江走势的笔画而移动,她指经之处墨色被嫣红所覆盖。
红线代表培江,大量墨笔描的景物代表整个新培镇,有不同颜色的线条做区分,栾芾很快就看懂了他为什么会说这里古怪。
蜿蜒的培江整体极像一条鱼,来路在“鱼尾”,居民区位于“鱼腹”,他们住的这间客栈在“鱼眼”,而山林的位置在“鱼嘴”,这是一条表情狰狞、长满利齿的“大鱼”。
汤明馥一向淡然,此时却蹙眉出声:“按风水来说此为凶地,况且水生鱼、鱼得水,更加棘手。”
栾芾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女妖意图把方肆往“鱼嘴”的山谷里带,如果方肆真的进去了,即使他艺高胆大,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天随队去探访百姓的时候,我发现居民家中都没有粮食,厨房里也没有生过火的痕迹。”连温禄点着居民区边上的一个位置,若有所思,“只有这一户厨房里有米蔬,这里住着一位失明老人,家中有很多画,我无意中经过他门前,他把我认成了一个叫‘小萝’的人,这也是镇子里第一个主动和我交流的人。”
汤明馥追问:“他说了什么?”
连温禄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遗憾地摇头:“我们刚说几句话就有人来找他,我后来想再去问问,可惜碰上了这种天气。”
汤明馥不再开口,接过地图独自研究。
对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栾芾听完线索就不愿再打扰他们守夜,默默后退几步,转身往屋里走。
在她回头的刹那间,不远处一人一蛇的脑袋“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栾芾忍俊不禁,笑眼弯弯,下一刻小臂被人轻握,警觉地回头间,对上了连温禄那双清澈的褐色眼眸。
他身为这个世界里的男主,相貌真的非常出众:眨巴间像泛着情的眼睛、线条优秀的高粱鼻、唇珠和唇峰都恰到好处的M唇、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这些组合在一起构造了一张完美的五官。
“嘘。”他侧身看着汤明馥,食指对唇比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避免打扰到汤明馥,栾芾顺势和他往前多走了几步,这个距离下,一墙之隔的方某人不用探头探脑也能听清他们之间的谈话,想起方某人的可爱举动,嘴角忍不住再次一弯。
连温禄察觉到她莞尔时眉目的温柔,再低头注视自己刚才为了挽留她而抓住的手,心下误以为是自己的举动令她展颜,连忙松开她,道出早就想好的话。
“咳……我们来时共11人,现在只剩我们7个了,这里是个可能有来无回的地方,方肆来是为了解咒,明馥是要解怨,陆戈一心斩妖除魔,小沙是‘五会’里唯一的独苗,他也是为了血海深仇而来。他们各自都有不得不来的原因,你只是为了找人的话,大可不必冒这样的凶险,如果你有什么万一,我难辞其咎。”
栾芾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静默的等着他的后话。
“你姑婆的事,我很抱歉,如同你所说,连家和项家的关系名存实亡,对你我来说指腹为婚也是附赘悬疣。”连温禄暗暗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没有反常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语气耐心而温和,“我要说的就这些,等雨停了我就送你出镇,希望你可以如伯父伯母所愿,在别处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这是“被甩”了吗?栾芾望着对面那个怕伤害到她而小心翼翼的男人,哭笑不得地摩擦着脖颈间红绳系着的玉珏。
她清了清嗓音,说给连温禄、也是为了说给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人听:“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的确是来找人,可并不是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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