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这三人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真的认为他们信仰的狐母与自己遇到的女仙是同一位神,李福想了又想,还是一边找人让张大郎带着人过来,一边将三人带到了他们平日里为了避开别人吃炸鸡租的房子里。
这房子价格不贵,又是短租,大不了以后他们换个地方就是,长安这么大,他们这些本地人还没办法躲开这些外乡人不成?
都怪他们不谨慎,居然被人发现了异样……还好这些人没找到仙人那里去,不然他真要愧疚死了。
也不知道除了这些奇怪的人以外,是否还有人注意到他们。
李福想着这些,面上就显得十分冷淡,却让三个外乡人那原本有些“反客为主”的嚣张态度收敛了一些。
就在这时候,张大郎也带着被李福喊去找他的张三郎一起进了院子,他们再没带别人,显然其他人要么离得远,要么正在上工,实在没法过来。
张大郎长相正气,个子在这时候也算得上高大,加上一身干重活锻炼出来的腱子肉,第一次见面还是挺能唬人的。
“妹夫,这些人是……?”
见张大郎来,又喊李福妹夫,三人中一直没开口的中年男人终于说话了。
他先是一脸肃穆地行了一个有些奇异的礼,手指灵活动作,比出了一个仿佛尖嘴狐狸脸的手势:“遵照狐母神意,我们从拂香来长安,为狐母达成所愿。”
远处的雀首看着他的动作,瞳孔剧烈收缩。
他认识这个手势。
声音远远传来,断断续续地。
“……狐母……神……达成……”
雀首努力凝神去听,动作却更加谨慎了。
下面六人没有发现他,此时李福正思考着对面三人的话,这些人说的“拂香”,张大郎和张三郎都很陌生,但他走街串巷,接触的外来商人不少,恍惚记得这“拂香”是西夷的某个地方,位置十分偏僻,极少与外人交流。
既然是拂香人,怎么会来长安……还一副“我要干一件大事”的表情?
李福深感不妙,总觉得卷进了一场大麻烦里。
但转念一想,不论狐母是不是真的存在,他们却实实在在认识仙人,便又马上镇定下来。
看张大郎和张三郎都木着脸不说话,明显根本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福便赶快向他们使了个眼色。
张大郎接收到李福的眼色,愣了一秒,接下来冲着三个拂香人一脸正气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和中年男人一样,手指花里胡哨地一阵乱动,最终做了一个尖嘴狐狸的手势。
中年男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是狐神教的特殊手势,说明这个人和自己平级。
不知长安分教是哪位护法负责,手下见他们这些总教来的人时态度不见尊敬,还一天吃得起五只鸡……
狐母喜爱吃鸡,狐神教便也以食鸡为荣,在狐神教三人看来,普通人有钱可以买其他肉来吃,但他们盯了李福这些人盯了快小半个月,发现他们每日在这吃饭时只吃鸡。
虽不知道是哪位护法悄无声息地在长安建立了分教,吃肉时只吃鸡的,必定是他们狐神教内人士,绝对不可能认错。
刚才还想用总教教众身份压一压他们的气焰,他们却如此分毫不让,一定别有靠山。
中年男人心思急转,因为豪气的每天五只鸡,生出从长再议的想法来。
一只鸡两百文,一天五只鸡就是一两银,加上粟米菜蔬、恩泽教众的花费,一天就得花去三四两银。
虽三四两银不算什么,但这可是一日的花费,长久下来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长安分教能有这样的财力,确实会对他们这些总教来的人心生抗拒……
如此一来,还是先离开的好,免得这些人突然翻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们杀了,毕竟这可是长安,这些人的大本营。
中年人想着,严肃的脸上便露出一个笑容,又做了一个尖嘴狐狸的手势,然后转头对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三人甚至什么都没说,来得快走得也快,就这样干脆地转身离开了院子。
那脚下生风的样子,生怕李福等人开口把他们叫住一样。
李福三人就这样站着看他们走得不见影子,表情发懵,直到张三郎回过神关上大门,凑到李福跟前小声问:“阿福哥,这些人是干啥的?”
什么狐母不狐母的,难不成是在叫他们认识的那位仙人?
李福回过神,很不高兴:“他们认错人了,要说仙人真身,牡丹都比狐狸更像!”
显然他对仙人不是牡丹花神这件事还有些耿耿于怀呢。
“但狐、狐仙似乎可以百变。”张三郎小心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小声道。
这可是说书人讲过的!
李福脸色的一沉,刚想反驳,又突然想到,这些拂香人这么肯定自己认识的仙人就是狐母,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判断方法……
张大郎看他突然不说话,也想到一块去了,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咱们现在就去见见仙人……小心确认一番。”
李福看了一眼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的张三郎,这小伙子还没想那么深,刚才的话也只是随口一说。
李福便说:“三郎,你先去上工吧,有什么事的话,大郎会告诉你的。”
张三郎年纪也就比他大儿子大一点,年轻人毛毛躁躁的撑不住事,到时候可别惹怒了仙人。
张三郎抿了抿嘴,还是点头离开了。
看着他走远,李福和张大郎也准备现在前往小吃店,去问问仙人“狐母”的事。
或许只是这些拂香人认错,或许仙人就是狐母,这些都得去了再说。
两人正要出门,李福冲张大郎动了动手指,比了个歪歪扭扭的尖嘴狐狸,没好气问道:“你怎么会这个?我看他做完,只记得最后这个狐狸。”
刚才张大郎一阵动作,可叫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没控制住脸上表情!
“你说这个?”张大郎显摆一般又花里胡哨地摆了个标准的尖嘴狐狸脸,有点小得意:“我陪着小妮玩,她不爱说话,我就给她做手影,还经常和别人学动作。”
“后面慢慢地,手指灵巧多了,动作也记得快。”
李福叹为观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小吃店走,路上还经常回头观察四周,就怕拂香人跟着他们。
直到到了小吃店前,他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才放松下来往前走了一段,两人就怔在原地,因为透过水晶窗户往里看,便正巧能看见正在窗户边晒太阳的仙人。
上午见过的、如同火神一般的红色衣裙不知为何换了,此时仙人侧着脸,看不见表情,但李福和张大郎根本没有去看她的脸。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仙人头顶上那对毛茸茸耳朵吸引过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单独跟着他们来到小店的雀首正在不远处,就这样趴在树上,面色恍惚的看着那对耳朵,僵成了一块木头。
第12章 第十二章
耳朵?
人怎么可能长出一对长着白毛的兽耳?
是特殊功法、从未听过的奇诡障眼法还是天生畸形?
难不成……
难不成这世界上真有妖怪神仙一说?
雀首不肯认同这个想法,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洛芙叶头顶上的耳朵,眼神比鹰还要锐利,只想找出这对“假耳朵”的漏洞,来证明它只是被人制造出来的东西。
他几乎无暇顾及那大块大块的水晶制作的大门和窗户,更忘了隐藏身形这回事。
要不是下面李福和张大郎两人都是没有武艺在身的普通人,雀首早已经被发现了。
但比起震惊到极点的雀首,李福和张大郎两个本就认定洛芙叶是仙人的普通人反而更快回过神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比雀首更早发现了耳朵的问题。
“不是狐耳!”张大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凑到李福身边小声说,“狐耳不是长的!”
他担忧仙人介意,没有直接说,比起狐狸,这双耳朵更像是兔子耳朵。
李福点点头,也感觉松了一口气。
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女仙真是什么“狐母”,那三个说话怪里怪气的人不像是好相处的,怎么看都有问题。
他甚至怀疑……那些拂香人,其实是朝廷说的邪\\教!
这时窗户边的仙人一边耳朵立起,似乎发现了他们。
看洛芙叶睁开眼看过来,李福道:“咱们进去,仙人醒了。”
两人迈步走向小吃店,他们不远处,雀首却表情恍惚地躲在一颗树的后面。
耳、耳朵……动了?
耳朵动了!
哪怕真有什么奇诡功法,残忍地将兽类耳朵如同缝补布料一般缝到人的头上,它也不可能像刚才那样真的动起来!!
雀首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因为打击变得有些恍惚,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可是白色毛绒绒的兽类耳朵!长在人头顶会动的耳朵!
比起李福之类虽然识字但是没读过书、对这世界了解不深的平民,雀首这样读过书,懂得武艺的人反而更难接受这世界上真有神仙妖怪的这种可能。
刚才里面的人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差点没来及躲开……这在顶尖探子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
或许……她只是正常人,只是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邪异功法?
雀首定了定心神,迅速想到了一个可能。
毕竟拂香地处偏僻,哪怕他是雀首,也对那里了解极少,只知道那里潮湿闷热,丛林茂盛。
拂香人生活在丛林之中,甚少见人,却有着十分奇特的能力,能够驱使鸟兽毒虫。
说不定这耳朵,正是拂香人的通过那些奇怪能力,从兔子身上取下兔耳再安在人的头上的。
雀首已经注意到洛芙叶头顶上的耳朵不是狐耳,但他觉得,既然教派中以狐母为尊,底下高级教徒称自己为另外一种兽类,十分合理。
那长耳朵一看就是兔子耳朵,狐狸吃兔子,教徒自称为“兔”,成为献身狐母使其壮大的一部分,完全合理。
从头到尾合理!
见多识广的雀首得到了自己能够理解的假设,内心终于真正平静下来。
看李福和张大郎拉开水晶门走进店,雀首用轻功几个跃起,如鸟雀一般飞起,在确认周围没有守卫之后,小心从侧面不会被发现的地方跟着过去,同时心里燃起了浓浓的警惕和怒意。
用得起水晶门窗,这狐神教不知道收敛了多少财富,还将兽耳接到人的头上……简直令人发指。
手段残忍、欺骗平民……不得不除!
.
李福和张大郎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更不知道小尾巴已经将他们当成了被邪\\教蛊惑的无知平民,两人心情愉悦地走进店内。
明明早晨李福和张大郎已经来过,看系统显示的时间还没到下午的饭点,洛芙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去而复返,不过她刚买了新菜,还是高级菜品,很高兴有两个试菜的人来。
因为心情愉快,洛芙叶头顶上的兔子耳朵也跟着高高立起,她走到吧台后面,对两人露出一个笑脸。
“有一道新菜,与之前的炸鸡做法有些不同,要吃吗?”
“要、要的,劳烦店主。”
李福和张大郎都不饿,他们才吃过饭不久,但仙人看起来兴致高昂,又问他们吃不吃……那肯定是要吃的。
两人付了钱,找了个窗户边的位置坐下,秋天下午的阳光暖呼呼的,阵阵微风从窗户打开的缝隙吹进来,这位置看起来就舒服。
洛芙叶背过身子炸鸡,手臂间披帛无风自动,鹅黄间闪烁微微光晕,与身侧月白色、青碧色的衣裙交相呼应,皆向后漂浮,明明脚踩土地,却如同行走云间。
李福和张大郎已经习惯见到洛芙叶不同于人的一面,但还是会因为这样的场景生出敬畏之情。
他们没看到的是,一个影子如同迅捷的鹰,在他们同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从高处落下,就躲在他们窗户下那砖石砌成的墙壁处。
“仙人刚刚说的新菜叫什么?”张大郎又返回去一趟,取了冰块和柠檬水水壶,他一边熟门熟路地将冰块加进水杯里,一边问已经坐好的李福。
不知是什么菜,居然要了四十文?
四十文,在一碗加了猪油豆酱、量小的可怜的汤面都要十文钱的县城不算贵,但在仙人的小店诸多菜品中,已经算是价格最高的那种了。
这一个多月,他们每天至少也要在这吃上一顿,自然已经摸清了仙人店中菜品价格的规律。
像是炸全鸡这样的大菜是四十文,其余特定部位的炸鸡按量多少,从十文到三十文都有。
今天之前,四十文钱档也只有炸全鸡一种……直到刚刚,仙人才又加了另外一种需要四十文新菜。
李福接过张大郎递给他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柠檬水,被冰得打了个哆嗦。
“这次新菜叫‘双拼裹酱炸鸡’……嘶,”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一阵凉凉的秋风吹过来,喝了一大口冰柠檬水的李福打了个寒战,起身关上窗户,“这风一刮,吹得我后背发凉,可千万别染了风寒。”
外面见势不对将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躲藏着的雀首沉默昂起头,眼睁睁看着开了一条小缝的水晶窗户被关上,在这之后,便再无一丝声音传出来。
此时,就连油炸滋滋的声音和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仿佛风声的细微隆隆声也都消失了。
雀首:……
若不是刚才真的吹来一阵凉风,雀首又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十分肯定李福和张大郎根本没有发现他,他真的会怀疑李福是不是知道他就躲在窗户下面。
雀首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确认除了外面的风声之外,房子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只得四处观察,希望寻找一个能够听见室内说话声的地方。
这房子固然坚固,但凭借他对房屋构造的了解,雀首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这所房子的薄弱之处。
他需要更快一些,以免漏掉许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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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拼裹酱炸鸡还没做好,李福和张大郎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舅兄,你说中午那三个家伙不会是邪\\教中人吧?”身上暖和下来,李福对张大郎说起自己刚才的猜测,“他将仙人说成是什么‘狐母’,说不定就是想拉咱们入教!”
两人都没有讨论洛芙叶究竟是不是狐母这个问题,因为在他们看来,洛芙叶今天的打扮,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他们朴实的想法中,兔子是狐狸的食物,就和人不会想变成一颗菜一样,狐仙也不会想变成兔仙。
“你说的有道理,那些人怪里怪气的,一张口就是‘狐母’、‘狐母’的,我从未听人说过这个神仙,肯定是他们编出来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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