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屹扯了一下唇,仿佛被他逗乐。
“你别笑了,你现在就是在步沈砚后尘,还TM连个狗窝都捞不着。”
季时屹忽然站起来,顺手把烟头在旁边的水晶缸里摁灭,走到顶层270玻璃夜景墙面,墙面外是城市灿烂辉煌的夜景。
室内外交错的光线把他一张侧脸勾勒得清隽冷寂,他单手插兜,忽然说:“等你有一天忽然被生命按下倒计时,有人给你一张遗愿清单,你发现你除了有点钱以外,其实一无所有,连清单都不知道能写给谁,而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你而亮的时候,也许你就觉得,赚钱没有一些人重要了。”
顾野起了一声鸡皮疙瘩:“等我有一天忽然被生命按下倒计时,我也不赚钱了,老子也赚够了。我就写一本回忆录,名字就叫做《我跟我的两个怨种兄弟》,开头一定是这样的,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没有好好珍惜……”
季时屹:“.……”
博雅医院今年跟电视台签署了一档养生节目的合作,电视台帮医院宣传,医院派遣医生录制节目。
前面去了几期心脏科跟皮肤科的医生,节目效果都不错,医院跟电视台双方都很满意。
电视台紧接着又推出牙齿护理的主题,科室主任直接填报的阮栖的名字。
阮栖资历较浅,在博雅工作仅两年,以自己经验不足为由,想要拒绝。
主任笑着说:“又没叫你现场替人拔牙,紧张什么。院长说了,录节目看的是人,人美就行,我们科室就出你这么一个美女,你不去谁去?”
阮栖还要挣扎,主任补充:“有通告费,效果好,医院发奖金。”
阮栖到嘴边的话就拐弯了:“行吧。”
第65章
节目组提前一周给她发录制流程。
除了棚内的录制, 棚外还有一次外景的拍摄,是博雅医院连同本市一家孤儿院做的一项“儿童口腔综合疾病干预”慈善活动。
到时候就有很多可以取材的地方,用于棚内采访科普时的画外面。
阮栖她们整个科室都要出动, 临时组成由十几个人构成的活动小组,帮助孩子们做口腔检查的预防。
周末,小组成员提前一小时到达‘太阳村’,把携带的器材放置好, 建成了一个临时看牙的站点。
阮栖是本次节目录制的重点, 由她先集中跟小朋友们做宣传科普。
小教室内集中了大大小小的三四十个孩子们,阮栖刚开始还有点紧张, 但孩子们非常听话, 没有人调皮捣蛋,问让她没有准备的问题, 她语气就渐渐放松,讲蚜虫的故事也逐渐变得有趣。
当时, 季时屹受邀, 正与市内几位领导,考查调研市内几家福利院跟老人院。
类似的受邀活动很多,季时屹手底下的秘书都是能推则推,毕竟最后需要买单捐款的都是他这种企业家。
搁以前,周齐也就找借口帮他推掉,但这次活动是市局组织,季时屹最近又大手笔的捐赠了几家肿瘤研究机构, 非常打眼, 也就不大好推脱。
季时屹兴致缺缺。
直到遇见阮栖。
彼时, 他们一行人由院长领着,被告知今日恰好有今日医生组织帮孩子们检查口腔的活动。
季时屹在看到阮栖一刹那, 淡蓝的眸色逐渐亮起,变得饶有兴趣。
一行人站在门外,透过教室窗户,看阮栖跟孩子们做护牙的小科普。
是冬日,阮栖似乎刻意迎合小朋友,穿了一件鹅黄色羽绒外套,显出几分俏皮,扎简单的马尾,刘海蓬松,把一张脸显得更白皙,五官清秀明艳,妆容淡雅,发音时带一点哄小朋友的软糯,听起来可可爱爱,整个人非常有亲和力。
底下的小朋友不知道是被她的亲和力吸引,还是真觉得她内容有趣生动,竟然都乖乖听得很入神。
“所以,待会儿阮老师就要跟同事们一起,帮大家检查看看有没有可怕的蚜虫,有的话也没有关系,这个不是拔牙,不会流血,也一点不疼的,大家要乖乖的排队,好不好?”她讲结束语的时候,也很有感染力,竟然像极了幼儿园老师,微微弯着腰,一双眼睛温柔灵动。
“好。”
“阮老师我要你给我做检查。”
“我也要阮老师做。”有小朋友抢先举手,非常活泼。
阮栖顿时被孩子们团团围住,她心里也有点美滋滋,觉得自己很讨小朋友喜欢,领着着孩子们去外头临时搭建的诊疗台。
就连电视台过来录制材料的摄影师也觉得她今天表现不错,比起几个心外科医生,阮小姐的漂亮跟亲和力显然更具优势,说不定节目收视率会好一点。
“那位也是来做公益的医生?”有领导问。
“是,博雅医院的牙科医生。”院长答到。
“博雅啊,私立医院,倒是很有爱心的嘛。”
“跟电视台有合作宣传,当然今天也带了不少物质过来捐赠,医生们都很有爱心。”院长解释道,忍不住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季时屹。
听说这位才是真正能掏钱的,态度上不禁更殷勤了几分。
院长那一眼让季时屹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
院长领着他们往后门继续参观,阮栖带着孩子从前门出去。
季时屹走了几步,就没动了,站在太阳村操场那颗有些年头的柿子树下,扭着瓶盖喝矿泉水。
阮栖跟团队成员们站在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在那里认认真真地给每个孩子做检查。
这是季时屹第一次看阮栖工作,上次他装牙疼,阮栖带着点儿赌气口吻,直接判定她牙癌晚期,但是她当时垂下头,给他检查牙齿的时候分明是专业又细致的。
隐约的,他记得他问过她为什么选择口腔学。
阮栖说是被妈妈逼的,她其实更想学动漫制作。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后悔当一名牙医?
他正想着,忽然看见阮栖像是不大舒服,匆匆跟旁边的护士说了句什么,捂着唇,往这头的厕所走。
她走得有些急,脚步虚浮,又大概胃里不舒服,没看见他。
阮栖忽然有点冒冷汗,犯恶心,这种感觉突如其来,立刻跟乾妙妙咋呼了一声,往厕所走。
一到厕所,她差点晕倒,犯恶心地把早餐全都吐出来。
有人给她递了一瓶水。
阮栖以为是乾妙妙,顺手接过来,发现瓶子是开过封的,有些奇怪,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
居然是季时屹。
她吓得差点腿软,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这里是女厕。
阮栖显得很惊讶。
季时屹以为她嫌弃瓶子用过,解释说:“手里只有这半瓶,又不是没一起喝过。”
两个人都亲吻过,在一起时分享同一杯酒彤一瓶水更是家常便饭,确实不需要矫情。
阮栖需要漱口,果真就着他递来的矿泉水,漱了漱口。
“好点儿了吗?”他语气难得温柔。
她点头。
季时屹就抬手抱起来。
阮栖吓一跳,有些虚弱无力的:“你干嘛?”
“你脸色很苍白,有力气走路?”季时屹淡淡道。
阮栖确实有点头晕,腿也有点发软,但是她更在意外面的同事,忍不住挣扎:“我同事还在外面,你放开我。”
季时屹懒得搭理她。
阮栖又气又急,头又晕,弱弱的威胁道:“我想吐,季时屹,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吐在你身上。”
这句话果然奏效,他把她放在那棵那棵柿子树下的木质长椅上。
这里空气比厕所里好一点,阮栖又吐完了,状态比刚才眼前一黑差点儿要晕倒好得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阮栖觉得奇怪。
而季时屹长身玉立,正在给秘书打电话:“嗯,把车开过来,去趟医院。”
阮栖:“.……”
她缓了口气,实在没力气跟季时屹杠,只好扯了一下他袖子:“我同事就是医生,不需要去医院,可能就是贫血,你能给我找点糖和热水吗?”
季时屹拧着眉,片刻后:“你等一下。”
果真去给他找热水和糖。
阮栖还在出冷汗,她身体状态其实一直挺好的,突然这么一下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感拖沓着,没有好彻底的缘故。
阮栖正想着,忽然脑袋被砸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直接砸晕,直接眼前一黑,然后就是什么黏腻湿湿的东西顺着额头留下来。
是柿子。
熟透了的,甜腻的,汁水非常充足的柿子。
季时屹把她放在一颗柿子树下,一颗其实空荡荡的,这个季节已经没剩几颗果实的柿子树下。
然后她就被自然成熟的果实掉下来,给砸了。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脑袋
什么仇,什么怨?
季时屹找人要了葡萄糖过来,看见的就是阮栖顶着一颗红彤彤的柿子的傻样。
一个连生病都生得挺有喜感的姑娘。
季时屹忍不住牵了牵,隐隐憋着笑。
她把兑好的葡萄糖水递给她,又把那颗熟透的柿子从她脑袋上摘下来。
阮栖捧着热葡萄糖水小口小口的喝。
喝完了觉得舒服点,才想起自己口袋里有湿纸巾,但自己又照不了镜子,只能把湿纸巾递给他。
“你擦干净一点儿。”她有点憋屈的,又不大放心的说。
“好。”季时屹这次倒是没有嘲笑她。
阮栖就觉得季时屹今天有点像个人。
但是也忍不住怄气,是他把她放在柿子树下的,所以归根结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乾妙妙忙着给孩子们涂氟,见阮栖一直没过来,跟同事聊了两句,也有点担心,过来找阮栖。
电视台摄像师取够了孩子们的素材,一转眼,发现主角不见了,也一块儿找过来。
乾妙妙看见一个男人在帮阮栖整理头发,又看见阮栖隐约有些苍白的脸颊,赶紧小跑上来,关心道:“阮医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刚才晕了一下,可能有点低血糖,没什么大问题。”阮栖说。
季时屹冷冷看她一眼,似乎对她刚才对阮栖不管不顾,任她一个人去厕所的行为颇为不满,口吻也很淡:“你来得正好,麻烦帮她请个假,她需要去医院做检查。”
阮栖:“.……”
乾妙妙:“.……”
正好领导们也参观完了,院长带着领导折返,大家就撞到了一起。
乾妙妙左右为难,一来,阮医生是今天的拍摄重点,代表的是博雅,二来,呜呜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啊,虽然很帅,清冷贵气那款,但是气场好强,他一说话为什么我就是不敢反驳,像个小学鸡一样不敢吱声了?
“他胡说的,我不需要去医院。”阮栖看乾妙妙不敢开腔,解围道,又暗暗给了季时屹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阮小姐,是身体不舒服吗?”太阳村的院长十分关心,毕竟是在福利院出的事。
阮栖就觉得自己一个低血糖,一下子被好多人围观,实在有点儿隆重了。
她坐了会儿,喝了季时屹的糖水,其实已经好很多,赶紧站起来,想表示自己没问题。
结果刚起来,腿又软了,季时屹赶紧捞住她。
他这次把她打横抱起来,也懒得废话,直接说:“周院长,我先送她去医院。捐款的事,你可以直接跟我秘书沟通,数字你们自己填。”
周院长:“.……”我填多少合适?
几位领导:“.……”这就直接捐款了,不再走走过场,谈谈抵消税额的问题?
乾妙妙:“.……”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公主抱我们阮医生?
台里摄像师:“.……”主角都走了,接下来我们拍谁?
阮栖恨不得原地去世。
季时屹为什么要小题大做,让大家都很难堪。
但是她现在挣扎,就显得更矫情,只好躺着装死。
季时屹把她送至就近的医院。
医生的意思是,是低血糖引发的眩晕,输点液就好了。
阮栖都懒得说话,她半个医生,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嘛。
但是季时屹却像是不放心似的:“有没有可能是其他问题引起的,她有呕吐症状。”
阮栖难得看他这副关心则乱的模样。
弄得医生都很无语:“不排除其他可能,先输点葡萄糖,等患者身体缓过来点,您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替您太太预约一个全身检查。”
季时屹微微皱眉。
阮栖简直想翻白眼,怎么就成了他太太了。
“我不是他太太。”她强调说。
医生显得挺诧异的。
阮栖其实一点都不想输液,她被季时屹抱着上车的时候,就好得差不多了,本来休息一下就能缓过来的,是季时屹这个傻叉非要把她抱来医院。
所以她拒绝输液,这次有力气走了,直接到医院门口的小卖部给自己买了一只巧克力棒和一袋面包。
季时屹追上来,他脸色冷淡里显出一丝不同寻常关心,穿一件含着羊绒的蓝黑色西装,质地精良,站在有些灰扑扑的医院门口,因为过分英俊,显得极为扎眼。
他拽着她纤细的手腕:“医生说了,让你做一个全身检查。”
季时屹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阮栖咬着巧克力棒,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冬日阳光和煦,他今日跟几个领导出行,车子显得低调,只是一辆黑色奔驰,这会儿就停在小卖部路口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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