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千屿豁然开朗:“我想到了!”
郎擎一怔:“主子想到了什么?”
魏千屿连忙朝外跑:“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他如同疯了一样,大半夜冒着风雪骑上一匹快马冲到了隆京城外,迎着月色奔向了野湖,郎擎跟在他身后大喊危险,他也没听见。
像一幅画卷,鲜艳时上官清清在野草中等了魏千屿一整个白昼,而斑驳时魏千屿才姗姗来迟。
他的马停在了即将坍塌的老旧亭子旁,任由寒风吹过他的脸,旧时的记忆袭上心头竟变得万分清晰,魏千屿知道,他错得彻底。
那夜他并未吹太久的风,回去后便感染风寒病了。
卧在病床上时,魏千屿还问郎擎上官府如今的情况。
郎擎实在不知要如何开口,上官家似乎在准备嫁妆意图嫁女了。
魏嵊知晓魏千屿半夜奔去城外野湖吹风,便猜到了或许与上官清清有关,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故而不许魏宅上下任何一个人告诉魏千屿,上官家嫁女之事。
见郎擎沉默,魏千屿吸着鼻子问:“你今日出门,可瞧见人了?”
他还以为,上官清清依旧会来找他。
郎擎摇头。
魏千屿心道,也是,她又不知他生病了,如何会来看他?
但没关系的,等他身体好些了,他们总有机会见面。
冬至后的第三日,魏千屿的身体果然好些了,他要出门,魏嵊拦住了他:“你要做什么去?”
“去紫星阁啊,三日休沐结束,我总要回去学习的吧?”魏千屿说得理所当然。
魏嵊不放心他,甚至派人跟着他。
魏千屿尚不知情,只是在心里想,他虽已经许久没见到上官清清,的确有些心焦,却不至于急这一时半刻。
他是去紫星阁的,但紫星阁课业结束后,他想去哪儿不是他的自由吗?
直到魏千屿在紫星阁门前,看见了上官清清。
她好像瘦了些,大约是近来心情不好,不肯好好吃东西的缘故,除此之外,还有些怪怪的地方。
魏千屿见她手上挎着篮子,连忙走过去想要替她提着,嘴上还道:“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总不见你。”
上官清清愣愣地看向他,竟一时有些陌生。
魏千屿没忍住侧过脸打了个喷嚏,只觉得自己实在丢了形象,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上官清清移开了目光,落在紫星阁门前的守卫身上,问:“她还要多久出来?”
“来了来了。”
沈鹮的声音从紫星阁内传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来,谁让上官清清叫人给她传的话那么吓人?
什么叫——今此一别,或永生无法相见?
沈鹮一步跨出紫星阁,正瞧见魏千屿与上官清清站在一处,魏千屿的眼落在上官清清身上,而上官清清看着她。
“要不……你们先聊?”沈鹮正要往后退。
上官清清见到她露出一笑,她摇了摇头,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道:“我和他没什么要说的,沈昭昭,我想请你吃饭。”
沈鹮闻言,先朝魏千屿看去一眼。
上官清清道:“我还带了米糕,这是我亲手做的,保证与别的味道不一样,我们边走边说?”
上官清清一副摆明了不想理会魏千屿,甚至装作没看见魏千屿的模样,沈鹮也就明白她大约是对魏千屿生了要放弃的心了。
魏千屿以为,上官清清来紫星阁是来找他的。
他也以为,上官清清提的糕点,是特地带给他吃的。
以前从来如此。
沈鹮与上官清清离开时,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她知道上官清清大约是真的有话要对她说。
她没与魏千屿打招呼。
魏千屿病了几日,脸色本就不好,此刻又呆愣着,仿佛摇摇欲坠。
沈鹮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活该。
待二人走远了,魏千屿才回神。
他恍然想起来为何见到今日的上官清清,觉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也终于知道何处怪怪的。
不论是过去还是后来,上官清清都会将魏千屿儿时送给她的紫玉挂坠莲花璎珞挂在身上,即便那是小孩子才戴的玩意儿,可她没有一天摘下过。
今日她前襟空空,璎珞被她丢下了。
第66章 合作
上官清清说要请沈鹮吃饭, 选择的地方倒是让沈鹮浑身上下都像蚂蚁在爬,非常不适。
她在跨进旖屏楼前,特地问了上官清清一句:“你确定与我来这儿?”
上官清清点头:“确定啊。”
今日的旖屏楼与沈鹮第一次来时一样,里头空荡荡的, 只有繁华奢靡的摆件装饰, 不见一位客人,可见上官清清早已清场了。
娇小的少女走在前头, 突然开口:“你一定很穷吧。”
沈鹮只觉得胸口突然被人刺了一箭, 她白了上官清清背影一眼, 撇嘴道:“说话就说话, 何故中伤我?”
上官清清突然笑了起来, 她回眸看向沈鹮时, 沈鹮也看向了她的脸。
上官清清的长相非常甜美,还总穿着一身粉嫩的衣裳,打眼看过去便像是娇俏可人的小美人, 若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怕是将这世间所有快乐美好的词堆在她身上也不为过的。只是沈鹮从与她认识到现在, 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得这般真诚,不是伪装,也不是为了嘲讽她。
“我并无恶意, 只是用眼睛看出来,你的确很穷。”上官清清认真道。
沈鹮也认真:“与你们上官家比起来, 满玉中天也找不到几个富的。”
上官清清垂下眼眸道:“可那是上官家的钱, 与我无关。”
沈鹮看得出她有些地方改变了,许是这些天的经历使她改了心境。
上官清清将沈鹮带到了她第一次来的那个雅间, 里头的布置还与她记忆里的一样,只是黄玉屏风后的八仙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美食, 还有两个沉默的妖端了热菜热汤上来,一共十八样,样样不重复。
上官清清率先落座在一旁,沈鹮跟着坐下去。
此处就她们两人,也不讲究主次。
上官清清坐下后便将篮子打开,里头的糕点被棉布包裹,棉布拆开再是锦盒,锦盒开盖,她早间蒸出来的米糕还是温热的,散发着阵阵桂花清香。
“这是今年我院子里开的桂花,我特地用蜜酿了起来,你尝尝看好不好吃。”上官清清说着,将锦盒递给沈鹮。
沈鹮瞥了一眼米糕,再看上官清清,心里咚咚直跳。
上官清清见她犹豫,撇嘴:“你放心,没下毒。”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沈鹮给她一个面子,反正就算这米糕里有毒,只要有霍引在,也毒不死她。她拿起一块米糕尝了一口,果然好吃,倒是不太甜,浓郁的桂花味里夹着丝米糕的香甜味,一块下肚,沈鹮才摆着正脸。
“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上官清清又说:“先吃饭吧。”
沈鹮总觉得这一套下来太古怪了,她浑身都不自在,且在旖屏楼内话不说完,她根本无法安心吃饭,便摇头:“你还是先说罢。”
她自问与上官清清还没到知己好友的地步,突然被对方这般热情对待,沈鹮颇为心虚。
上官清清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便开口:“旖屏楼是我母亲的嫁妆,不归上官家管,所以只有在这里我才最自在。”
楼里的盈利以前是上官清清母亲的收入,如今变成了她的,她这么多年的花销都是靠她娘当初留下来的嫁妆一日日过到了现在,她没动用过上官家一分一厘钱。
沈鹮得知这些,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旖屏楼……也挺好的。”
上官清清点头:“自是挺好的,一年能给我挣几千上万两,我便是再穷,也比你富有得多了。”
沈鹮:“……”
不如不说。
上官清清见她沉默,又是一笑,一副娇滴滴的可人模样,她道:“我把旖屏楼送给你可好?”
沈鹮一时愣怔,上官清清继续开口:“旖屏楼今后所有的盈利都归于你,你有钱可以买更好的衣裳,或许可以买些稀有的金属灵石一类为自己打造武器,总之一定会比你现在过的更好。”
“为何?”沈鹮不解了。
上官清清解释:“我自然不是全无条件地将钱财送给你,有要求的。”
她道:“想来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晓如今上官府正在为我筹备嫁妆,想要将我嫁到银地去。我反抗不了他们,多半也逃不掉,若死了又觉得可惜,倒不如凭着自己这一身皮肉拼一拼。”
上官清清不怕被沈鹮知晓她如今的处境,毕竟她与沈鹮通过梦,她过往经历的一切都被沈鹮看在眼里,沈鹮是最知晓她的可怜、可悲与耻辱的一面的。
“沈昭昭,我记得我府里那猫妖曾经想雇人杀了你,她管着上官家的所有御师,包括御师之下的契妖,如今京中在查的瘴毒一事,我不信她是无辜的。”上官清清抿嘴:“我若离开隆京,便没人记得她的恶行了,可你不一样,你与她有仇怨在,我想若能找到你帮忙,我扳倒上官家还有些可能性。”
沈鹮竟一时无言。
这回她相信上官清清不是随意找她闲聊,而是真有要事交代她了。
如今的上官夫人苏氏的确与沈鹮有些仇怨,当初沈鹮险些在中融山杀了上官茹,苏氏又派钱御师想在朝天会杀了她,沈鹮想若给她们母女俩找到机会,必会将她挫骨扬灰。沈鹮如今挂着紫星阁御师的身份,暂且安全,难保不会被人背后下手。
她是不会主动害人,可有仇怨的,若再来招惹,她亦不可能手下留情。
上官清清除了拿住沈鹮与苏氏有仇这一点之外,还提了瘴毒之事。
“你在朝天会比试最后一场怒斥瘴毒我也有所耳闻,我知你的对此深恶痛绝。而今瘴毒就藏在隆京某处,如若不找到瘴毒来源,会有更多的妖疯魔,会有更多的人受难,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上官清清的手轻轻搭在沈鹮的手背上。
她灼灼地盯着沈鹮,轻声道:“我可以助你调查瘴毒。”
这一声如风过耳,吹过便没有踪迹了。
沈鹮震惊地看向她,上官清清瞥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两个彪形大汉,即便林阅说他们听不懂隆京话,可她并不敢松懈。
她拿起筷子蘸了汤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林。
沈鹮知道林姓,祥云楼的小二说,守着祥云楼的银地商人的主人便姓林。
上官清清抿嘴:“凡是害了我的,我都不会放过。”
上官家如此,威胁侮辱她的林家亦如是。
冬至那餐饭她便看出苗头了,苏氏害怕林阅,不是因为林阅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是因为上官家还想和林家做生意,她的害怕出自于本能,就像她比在场所有人都了解林阅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上官府无人敢拦她,她的禁制少了,也就偶然间看见苏氏给林阅写信。
一封没瞧见内容的信,未必如上官清清所想,可她就是有一种预感,结合苏氏甚至不敢正眼看林阅的举动,她便知道苏氏与林阅必然早就认识。
如今能让苏氏害怕的,只有青云寺一直在调查的瘴毒。
“我一旦离京,隆京或上官家的消息就未必能实时传到我的耳里,你可与我从中传信,我们提个只有我们两人懂的暗号,我若查到了消息便告诉你,你若有了消息便通知我。”上官清清说着,伸手指向自己带来的米糕:“以此为号如何?”
话全都让她一人说完了。
沈鹮着实没想到,往日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小姑娘,竟想谋一场大局。
她若现在让沈鹮帮她逃走,沈鹮说不定就答应了,不说能让她今后衣食无忧,可一定能避开眼下这些祸事。
可上官清清没想走,她想以身饲虎,与虎谋皮。
为了什么?
沈鹮抿嘴,心下骇然,胸腔发麻。她脑海中忽而闪过十年前上官清清盯着已死的上官夫人看了许久的画面,渐渐想明白了。
上官清清不是没想过逃避的,她想了十年,将魏千屿当成了她未来的避风港。
魏千屿靠不住,她也不想再依靠别人了。
她想用瘴毒扳倒上官家,而沈鹮的确痛恨瘴毒,若有机会让那猫妖母女自食恶果,她也不介意推波助澜。
“就当是为了旖屏楼?”上官清清还想劝她:“我又不要你杀人放火。”
沈鹮伸手拍了一下上官清清的脑袋:“以你这张脸说出杀人放火四个字,还真是分外违和。”
上官清清抿嘴笑了笑:“这么说你便是答应了?”
沈鹮蹙眉,唔了声,随后又问:“但你为何找上我?”
“因为你是沈鹮啊。”上官清清认真道:“你是沈清芜的女儿,满京都在说你当初叛逃出隆京,带走了镇国大妖,致使全隆京的妖都不可控地攻击百姓,攻入皇城,可我知道绝不止如此。”
沈鹮不解。
上官清清继续道:“万妖反噬之前,上官府其实听到过风声,否则我那狠毒的爹不会提前在地宫里准备好足够的吃食,上官府的人也不会退得那么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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