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兰双目发亮,激动道:“若是韩家公子的话,倒也真是一桩好姻缘!”
韩令和的容貌和才能本就是京城年轻一辈里拔尖的,身材挺拔高大,韩家的家风和家教更不必说,韩氏儿郎大多数都是不纳妾的。
曹启良得了这话,扭头对曹信业道:“既然如此,下回首辅大人若是再提起,国公爷倒是可以应下了。”
曹信业面上一阵纠结,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闷闷道:“还是听听阿瑜的想法吧,我曹信业的妹妹,难道还愁嫁,又不是非他韩家不可。”
至于林青瑜的想法……
林青瑜半点也不害臊,就跟菜市场里挑西瓜似的,选了个最大最甜的,高兴道:“反正都要嫁人,就他了呗。”
上辈子作为大龄女青年,林青瑜总结出了两条深刻的人生经验:第一:如果你不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是单身主义者,那么谈恋爱就要趁早,不然适婚的好男人都被别人给划拉走了,等着你的就只有各种奇葩的相亲对象。
第二:如果你不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是丁克主义者,那么生孩子要趁早,不然熬成了高龄产妇,生育风险高不说,孩子还没长大,自己就先老了。
林青瑜肯定自己不是单身主义者,也想要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宝宝,所以提前划拉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男人又有什么错,更何况她对这个人多少还有些好感,至于这个人对她有没有好感?……应该也是有的吧。
第62章
中秋过后, 林青……,哦不,如今她叫曹青瑜。
曹青瑜的人生仿佛被按了快进键, 明明之前才说要跟韩家商议亲事, 转眼不到六日的功夫,竟已经走到了纳吉定聘这一步, 曹韩两家的联姻算是再无反复了, 两家在某些方面, 也彻底成了利益共同体。
韩秀兰原本打算赶在初冬之前,跟着丈夫回老家过暖冬,如今却被曹青瑜的婚事给耽搁了,想走也走不成。
林宏山倒是把儿子留在了京城,自个去了塘沽海口,说是韩家船队上有重要的事情要他去主持,具体是什么事,他神神秘秘的也没说。
曹青瑜总觉得这日子有些不对劲儿, 直到神机营研发出一种蒸汽动机,不靠人力就能织布纺纱的消息传遍京城的时候,曹青瑜越发觉得这日子诡异得让人心惊肉跳。
曹青瑜逮着她王爷老叔, 质问道:“蒸汽机炸炉的事情都还没彻底解决呢,外面怎么就传成这样了?老叔, 这情况有点不对啊!”
朱成宣摆出一副看透世事的咸鱼模样, 叹气道:“哎,你就别管了,我给你放一个月假, 你也别呆在神匠坊里,带着你娘和你弟去国公府里住着, 那儿安全。”
曹青瑜大惊失色,有刁民想要害我!
曹青瑜还想再问,朱成宣却不打算多说。
等到曹青瑜下衙回家时,曹家的小叔公已经带着一众护卫等在了院子里,韩秀兰也早就将行礼都收拾打包好了。
曹信业单独见了曹青瑜,十分不舍道:“阿兄要私下回幽州一趟,外面的事情自有伯父帮着照应,你只管安心呆在府里就好。”
曹青瑜担忧之情几乎全写在了脸上,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神秘,天要塌了不成!
曹信业乔装打扮过后,第二日就混在前往幽州的商队里离开了,对外却装作是旧疾复发,又要操心妹妹婚事,所以连朝都不上了,整日窝在府里。
林青松年纪小,却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如今连幽州大马都没心情骑了,守在母亲和姐姐旁边,担忧道:“曹大哥他们肯定有事!”
韩秀兰同样担忧道:“不仅仅是你曹大哥,你阿爹也肯定有事!”
曹青瑜大胆猜测道:“能将大哥和阿爹串在一起的,也就只有韩老大人了,不知道韩表哥是不是也有事?”
自定亲以来,曹青瑜都没跟他见过面。
半夜的时候,曹青瑜知道了答案。
韩令和不是平常的贵公子打扮,穿着一身墨色劲装,面上带着一个白玉面具,顺手折了一枝秋桂插在曹青瑜床头的梅瓶里。
曹青瑜在他翻窗进来的时候就醒了,怔怔问道:“韩表哥,你也有事要离开京城么?”
韩令和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柔情似水道:“嗯,要去西北一趟,阿瑜,等我回来,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曹青瑜心情有些沉重,却说不出什么伤感的话,只天真道:“那你可要早点回来。”
*
天气越发地寒冷,外面的风起云涌,半点也影响不到宅在府里的曹青瑜母女姐弟三人。
而与曹青瑜渊源颇深的曹芳菲,却在中秋过后的第三日,就被王家派人给强行送回了江南。
曹芳菲反抗不了,心里却不愿认命。
王家包下的楼船只行了半日不到,就被迫停靠在了通州下游五十里处的临河小村庄边上。
楼船老板很是无奈,这官家小姐实在太娇气!不过是晕船罢了,忍个一两日也就过去了,为何就死活不肯走了呢!
好在随行的护卫头领是个大气豪爽之人,只要银钱给够了,船老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等着那官家小姐休息舒坦了再继续出发。
临河小村庄自然没有酒楼客栈,曹芳菲一行只好借住在一富户家里。
富户当家人乔老汉为人小心又谨慎,见借住的是官家女眷,便带着家里所有男丁去了同村亲戚家搭伙,只留了老妻带着媳妇孙女伺候贵人。
乔老太太带着儿媳将三间正房全腾了出来,王家随船跟着的丫鬟婆子换上他们从府里带出来的生活用品,包括床褥锦被、壶盆杯盏等。
如此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曹芳菲才病恹恹地靠在铺着杭绸锦被的简陋松木架子床上,有气无力道:“呵,我这便宜父亲当真是狠心,为了家族名声,竟是半点血脉亲情都不顾,这是将我这个没有价值的女儿给流放了?”
曹芳菲原本还想取得王家支持,一同站在安顺郡王这一边,与韩首辅一系抗衡,如今看来,这王家人实在不堪为谋!
蒹葭不懂曹芳菲的这些算计,闻言只委婉宽慰道:“小姐,听说江南是鱼米之乡,气候也好,一年四季都暖如春,王家又是当地大族,想来不会让小姐受别人委屈的。”
曹芳菲冷笑道:“不受别人的委屈,却要受他王家的委屈,到时候怕是连婚姻都不能自主。”
蒹葭见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可心里却忍不住腹诽:经历过换女等一桩桩丑事后,小姐的名声早就毁了,与其留在京城被人说嘴,倒不如离开,凭着小姐生父的地位,想来那王氏宗族里的人也不敢随意欺负她们,至于婚姻,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就由不得自己作主。
可惜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曹芳菲依旧不甘心,难道自己这辈子难道注定只能像封建女子一般,盲婚哑嫁,相夫教子,往后几十年的日子抬眼便能看到头。
主仆俩正沉默无言的时候,采薇领着一个小丫头进了屋,兴冲冲道:“小姐,乔家小娘子专门去山坡上为您摘了些山楂果!”
乔家小娘子大约十岁左右,皮肤微黑,眼睛明亮,看了曹芳菲一眼,局促又害羞道:“我,我七叔公当了几十年的船把式,他说晕船的话吃几颗山楂果就好。”
瘦黑的农村女孩捧着十几颗红彤彤的山楂,因为刚用井水洗过,水灵灵地看起新鲜极了!淡淡地果香味仿佛就萦绕在鼻尖,酸酸甜甜的味道,只闻着便让人口舌生津。
曹芳菲正想让采薇给自己两颗,只是看见那农村女孩粗糙黑黄的手指以及浅褐色的指甲便打住了嘴,只吩咐道:“看起来确实不错,采薇将山杏儿再拿去洗洗,顺便给乔小娘子拿几个铜板买糖吃吧。”
乔小娘子是个聪明的姑娘,闻言羞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马将手藏在身后。
乔家后院的厨房里,乔家女眷正在给船工护卫做吃食,至于官家小姐却是看不上她们手艺的,人家自己带有专门的做饭厨子,在楼船里用小锅小灶做好了端过来。
乔家媳妇正在和面蒸馒头,婆母乔老太太在灶膛前看火。
“幺妮不是说要去摘几颗山楂果送给那位天仙似的小姐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乔老太太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问道。
乔幺妮闷闷不乐地坐到祖母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乔老太太见她这般模样,担忧道:“贵人瞧不上你摘的山楂果?”
乔幺妮含糊其辞道:“恩。”贵人大约是喜欢山楂的,只是瞧不上摘山楂的她。
乔家媳妇手脚麻利地将切好的馒头上锅蒸,等装满两大笼竹屉,盖上竹盖细棉布后,才宽慰自家幺女道:“贵人什么没见过,哪里会稀罕两颗野山楂!人家不过是碰巧在咋家歇一晚罢了,还给了不少银钱,幺妮性子大大咧咧的,没事就莫要往贵人跟前凑了,若不小心犯了贵人忌讳,咋们家可吃罪不起。”
乔幺妮头上有四位哥哥,哥哥又都让着她,比起村里的其他姑娘,她确实不够仔细庄重,想到那小姐嫌弃的眼神,乔幺妮有些后怕,连忙带头应是。
*
护送曹芳菲回金陵的护卫队长叫薛大山,是京城虎威镖局里的总镖头,常年在南北各地跑,也算是见多识广。
如今大旻各地太平安定,从京城到金陵并未听说过有匪患贼寇,走水路的话更是安全得很。
薛大山这回出门只带了十三名兄弟,如今分作两班,一班守在乔家院子外,一班则回楼船休息,后半夜再替换过来。
船舱里的琉璃沙漏还剩一多半,薛大山却陡然惊醒过来,没有来由的心悸让他想起十几年前北狄人围困京城,他的右掌就是跟着首辅大人守城时,被北狄人砍掉一半的。
薛大山顾不得许多,只叫醒两名兄弟便匆匆下船。
夜阑人静,树影婆娑,天幕漆黑看见半颗星子。
薛大山刚走近乔家院子便察觉到不对,左手紧握钢刀,疾步冲过去时,只看见原本守在此处的六名兄弟都倒在地上。
“李二哥!”“柱子!”“大头!”
“薛大哥!小魏子没气了!”跟着薛大山一起下船的许茂泪眼婆娑,声音呜咽。
其他人都只是被人偷袭从后面突然打晕,只有年龄最小的魏子似乎与贼人交手过,被割了喉,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仔细查看过魏子身上的伤口后,薛大山声音发寒道:“弯月刀,是北狄人!我去瞧瞧王家小姐如何了,你们去船上叫醒其他兄弟!”
薛大山说完便准备撞开院门,却见松木大门突然从内打开,乔幺妮握着柴刀,看见薛大山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才慌张道:“你家小姐被人劫走了。”
乔幺妮虽然是个警觉的姑娘,但看见有黑衣人翻墙进院时也只敢躲进柴房里,等外面没了动静才壮着胆子出来。
好在祖母、母亲与那位小姐带来的丫鬟婆子都只是中了迷药,睡晕了过去,只有那位天仙似的小姐不见了踪影。
*
离着村庄几里地外,十来名腰间挎着弯刀的黑衣人正骑着快马在小道上飞奔。
被黑衣人护在中间的玄衣青年怀里搂着一名如花女子,女子双目紧闭仿佛在沉睡,头发披散随着清风飞扬,只穿了软绸亵衣的曼妙身躯被青年用披风挡得严实。
女子大约是梦里睡得不舒服,蹙眉嗯嘤一声,青年低头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轻声道:“菲儿,别怪我自作主张,是你先招惹我的。”
青年旁边的黑衣人眼眸是灰蓝色,见此忍不住提醒道:“少主,秃鹰十二据点被军情司包抄,只逃出来十几名兄弟,您通过大旻皇帝之手,获得了蒸汽机的图纸,如今好不容易才脱身,理应尽快前往北狄,又何必节外生枝。”
青年闻言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仿若自语道:“鹰一,她是唯一赞我眼睛好看之人,我舍不得放手。”
鹰一:“……”艹尼玛!真特么矫情!
鹰一曾经爬过尸山,淋过箭雨,才最终成为了秃鹰首领,闻言强忍心中怒骂,憋气道:“兄弟们拼死才探查出大旻京师营似在整军,粮草也有异动,怕是要对北狄用兵,少主莫要耽误了军情才好!”
青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搂紧怀中佳人,语气淡漠道:“我自有分寸。”
鹰一:“……”您若有分寸便应该快马加鞭地赶往北狄,而不是绕了一百多里跑来抢个女人!
第63章
安顺郡王朱长庸的叛逃, 彻底点燃了大旻北伐的导火索。
天顺十八年十月初一,窝窝囊囊了一辈子的天顺帝,竟立于金銮殿上, 澎湃激扬地宣布要讨伐北狄。
文武百官闻言面面相觑, 直到韩首辅挺身而出,奉旨总揽了讨伐北狄之事宜后,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这事又是韩首辅主导, 也不知他老人家是如何说服皇帝的。
想要说服皇帝其实很简单。
韩首辅请了安平长公主入宫,长公主没给皇帝讲什么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只说北伐若是成功,就能帮他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给带回大旻,还有他那个被北狄细作劫持了的儿子,也不能放着不管不是。
当然,刚刚升任为兵部尚书的王简之其实提醒过皇帝,安顺郡王或许是自愿叛逃大旻的, 只是皇帝不愿意相信。
所以为了救回儿子和心上人,天顺帝比谁都渴望北伐成功,毕竟在他眼里, 那北狄大汗就是强占了他妻儿的恶人。
十八年的光阴还远远达不到一个轮回,当年在桐梓关失去子嗣兄弟的人也大多都还痛苦且伤怀地活着, 由此可见, 曹芳菲所谓的放下仇恨是多么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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