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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宦——乱吃佳人【完结】

时间:2023-12-22 14:39:10  作者:乱吃佳人【完结】
  萧曼吁了口气,干声道:“我本是个没主张的人,这些事原也轮不到我来做主,但若真问心里的本意,也不妨说出来,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留在宫里,做什麽都好,只是这一句话,至於该怎麽处置,师兄觉得合宜就成了。”
  她堪堪说完,声音已有些发颤,眼眶没来由的泛酸,咬唇忍着,见他仍垂眼不语,心下黯然,略躬了躬,抓起那食盒便转身出去了。
  秦恪徐徐抬头,不远处的珠帘兀自摇晃不止,拂乱得紮眼,更像在绞缠。
  往常比这重的话多了,哪次不是老老实实听着,今儿也没说什麽,不过摆个实情暗地里叫她思量而已,怎麽还跟受了大委屈似的,当面撂脸子了?
  原本还想多说几句话,算是百忙之中的消遣,这时却落了个没趣儿,想想真是没来由闲找的闷气。
  沉着脸垂下眼来,调羹还在手里拈着,那碗粥已叫翻腾得不见有什麽热气往上冒了。
  他蹙眉抿了抿唇,舀了一勺放在口中,细细地品嚼,那粥轻油不腻,咸淡适宜,依旧可口得紧,只是总觉不像刚端上来时那般醇厚浓郁了。
  “这手艺还真像个样子麽……”
  秦恪自言自语,一口口慢慢地往嘴里送,细细咀嚼,像要品透所有的滋味儿才往肚里咽。
  一碗粥将要吃完时,曹成福从外间急急地赶了进来。
  “禀督主,晋王殿下入宫了。”
第173章 盈盈一水
  秦恪拈着调羹的手一紧,随即又松开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粥。
  “人到哪里了?”
  “回督主,刚才已进了正阳门,还没到御街。”
  “嗯,从开元寺那出来,再布置好,装装样子打北边城外进来,一路赶到宫里,这一套周章费的,晋王殿下也着实辛苦了。”
  他冷言哂笑,曹成福本想随声逢迎附和,却见他挑着半勺粥搁在唇边抿进嘴里,目光游散在外。
  这脸色阴得吓人,既没专心用饭,也没着意在所报的事儿上。
  先前走时明明还好好的,这才走开片刻的工夫,又是怎麽了?
  曹成福有点摸不清头脑,垂眼瞧着那碗残粥,是谁送来的自不必说。按理见了面,又这般用心服侍,该当更舒心惬意才是,怎麽反倒不高兴起来了?
  莫非刚才是趁着机会想叫做什麽事,那丫头死倔着不从,两下里闹个没趣儿,这才耷了脸?
  他抽了抽脸,没敢往深处想,清着嗓子试探问:“督主,要不要依着规矩……”
  “规矩,那是自然。”
  秦恪把碗底最後那点汤米搲净,拿帕子抹了抹口唇,向後靠在椅背上:“今儿是什麽日子?天大的事儿也抵不过大行皇帝的丧礼去,依着规矩,从金水桥到承天门,再到御街、德胜门,沿途都得设祠祭祀,辂车、升舆,各色葬仪都得提前牵到五凤楼外去,时辰差不多了,还不快去。”
  这些都是定死的成法,根本用不着吩咐,况且才刚什麽时辰,陛下和宗室百官还没致祭呢,哪能不分先後乱了章法。
  稍有点眼色便能觉出来,这是心里不痛快,明着在赶人了。
  曹成福打了个颤,赶忙顺着他的意思应了个“是”,慌不迭地却步退了出去。
  秦恪定着眼一眨不眨,直到外间响起轻手掩门的“吱呀”声,面前摇曳的珠帘也渐渐定住了,才叹声松了松肩,轻抿着唇,有意无意像在回味着那鸭肉粥的香浓。
  日头已升得老高了,隔着菱花格子透进来,晒得书案上一片斑驳。
  外间的人声越来越大,隔得再远也直冲进耳朵里。
  他起身整了素袍丧服,把腰间的白绫结束好,缓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出房去。
  甫一到外面,日光便贴着廊檐晒在脸上,一片耀眼夺目。
  秦恪拿手搭个凉棚遮了遮,远远就见前边御道间八人抬的黄罗玉辇上歪斜坐着那个幼小的身影,紧随在旁边的人微倾着身,看不清神色,脸上却是凄凄的苍白。
  他似是也没想到赶得这麽巧,眉间不由一紧,瞧着那人儿,没来由的想避开,可转念又觉不是那麽回事。
  不就是两句敲打的话麽,说了是她的福分,听着是她知理,方才不但不听,居然还撂脸子走了,什麽时候胆儿肥成这样了?
  眼见那玉辇已到了前面的华盖殿,他终於挪了步,带着几名内侍,出廊循着道径往南去。
  也不知怎麽的,他有意无意走得很慢,只瞧那玉辇摇摇的抬上了奉天殿的须弥座,才加快步子。
  一路上了玉阶,到外廊下便冲後面打了个手势,叫人不要再跟着,独自循着殿侧绕过去,就见玉辇刚好停在正门前的月台上。
  秦恪紧赶了几步,见萧曼扶着澜煜从座上走下来,便上前躬身道:“臣秦恪,拜见陛下。”言罢,撩起袍摆恭敬跪倒,伏地叩头。
  “哎,秦恪,真是你呀!”
  澜煜乍见是他,本来苦哈哈的小脸上立时漾起兴奋的神采,扯住他就往上拽:“你究竟到哪里去了,这麽久都不来见我,快起来,跪着做什麽?怎麽现在谁见了我都要先跪着再说话?秦祯这样,你也这样,看着闷死人了,起来呀!”
  这孩子依旧还像从前那样,全不知自己此刻已是统御万方的皇帝,天底下头等尊贵的人。
  身份变了,这世道也变了。
  秦恪没由着他,依旧叩着头把礼行足了,才站起身来,谨声道:“陛下刚才差了,如今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没个尊卑,得自称朕才对。”
  “嗯……真麻烦,非要像皇爷爷以前那样麽?”
  澜煜有些忸怩不愿,却抓着他不放:“好吧,朕就朕吧,我这麽叫了,你可得答应以後不许再随便跑出去,让我找不见人。”
  不再随便跑出去?
  这有什麽不成,以後时日长着呢,包保越到後来就越是须臾也离不开。
  他躬身应个“是”:“陛下有命,臣自然遵旨。”
  澜煜立时眉花眼笑,高兴得蹦了几蹦,似乎全忘了这里是只能悲戚痛哭的灵堂,拉着他欢叫:“好,好,今天你定要陪着我……哦,不,一直陪着朕,哪儿也不许去。”
  哪儿也不许去?
  一见面就粘得这般厉害,也不怕有人吃醋,戳在眼里不自在。
  不过,这也是妙处所在。
  秦恪一边由那孩子牵着手,一边斜眼瞥向旁边,见萧曼垂眼立在旁边,脸上像是木木的发愣,那双秀眉却不自禁地纠蹙了起来。
  至於麽,这就不想瞧见了?
  有圣旨在这里,那也由不得她。
  “哎,秦祯,你也来呀,今天秦恪也在,你们两个终於可以一起陪着朕了!”
  澜煜回头招手,像也瞧出她神色有异,歪头打量了一下:“怎麽啦,还在生气呢?”
  好麽,闹脾气闹成这样,居然连屁大点的孩子都瞧出来了。
  秦恪忍不住暗笑,却故作诧异问:“怎麽,秦奉御哪里不顺心,还是被谁开罪了?”
  他故意拿这话揶揄,暗觑萧曼的脸色,果然见她眉间蹙得更紧,咬了咬唇,那耳根处也泛起红来。
  “可不是麽,我起来的时候就见她脸色不好,眼睛也红红的,问了她不肯说,劝也劝不好。”
  澜煜小脸上满是关切,忽然肃容嘟起嘴来:“你别生气,现在秦恪也知道了,回头让他去查,究竟是哪个坏蛋惹你生气,叫秦恪打他屁股给你出气。”
  转过头来,又对秦恪道:“你记下了吧,抓住了要狠狠地打,哼!”
第174章 粉梅映雪
  打屁股,还要狠狠的。
  才几岁大的小东西,一张嘴便透着股横辣劲儿。
  可比起她来,还是差得远。
  别看不哭不闹的,连话也没说上一句,便有人看不过去,争着抢着替她出头来了。
  秦恪乜着眼,心里不以为然。
  目光瞥见她阖紧的唇不住抿颤着,秀挺的鼻也蹙蹙地抽吸,像是也被这孩子的傻气逗乐了,一副忍俊难禁的样子。
  只是念着身在灵堂之上,不敢造次,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在君前失仪,所以强自忍着,不敢当真笑出来。
  只见她近前轻声道:“陛下恕罪,奴婢其实……就是身子不大舒坦而已,有些提不起劲儿来,没旁人的事,追查什麽的更是不必了,不想却累及陛下也念在心里不得开怀,实是不恭。”
  澜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怎麽不早说?可真吓了朕一跳,那……那你今日还能陪着朕麽?要不要回去歇一歇?”
  虽说有点不甘不愿的,但那关切之情还是溢於言表。
  萧曼那边又是一躬:“只是些许小毛病而已,没什麽大碍,自然是陪着陛下要紧,奴婢回头自己调理调理便好,深谢陛下关怀。”
  这一问一答,旁若无人。一个恩眷隆隆,一个恭顺识体。
  秦恪自然都瞧在眼里,听着却像是因着“打屁股”那句话暗合心意,这时故意放他一马似的。
  他乜起的眼又狭了两分,在一旁没出声,暗地里继续觑她脸色,果然气似乎又消了不少,眼中也恢复了些神采。
  好麽,还真像受了大委屈,现下借着这小东西在言语上找补回来,居然还有点自得其乐。
  “嗯,嗯,朕就知道,秦祯你最好了!”
  澜煜听得喜不自胜,赶忙也将她的手牵住,回眼见旁边的秦恪默然不语,便觉出异样来。
  随即醒觉方才那话有点厚此薄彼的意味,着实不大合宜,又略显讪讪地抚首道:“秦恪你也好,你们两个都好!不过,秦祯年纪比你小,也不像你有功夫那麽厉害,你以後可千万得护着她点,要是有人欺负她,你抓住了就狠狠打屁股,记住了麽?”
  嘴瘾也过了,居然还念念不忘要打人,年纪小小便透着一股暴虐昏君的味道,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秦恪唇角一坠,旁边的萧曼像也终於忍不住了,鼻中发出一声细促的轻嘻。
  他寒着眼瞥过去,她恰好也斜斜地睨过来,刚一触见,便双睑一翻,垂下眼去,只作没看到。
  日光错身斜映,照着她娇美的侧颜,那脸上兀自绷着笑,含嗔带怨的模样还淡淡的残在眉宇间,竟如粉梅映雪,飞虹贯云,活脱脱是一副动人的颜色。
  这样子倒是清新脱俗,让人有点儿过目难忘了。
  也罢,跟个小东西计较什麽,究竟是不是护着,那丫头心里清楚就好。
  秦恪也不再置这个气,抱拳刚应了个“是”,眼角余光就瞥见几个人从奉天门那里走了进来。
  当先在前引路的一瞧便是曹成福,後面那个身披斩衰丧服,龙行虎步,矫首昂视,正是澜建瑧。
  北境大捷的消息是前两日才传到京师的,朝中没人知晓底细,也没人想到他会来得这麽快,而且是昨日便入了城,却一直抻到这时候才现身。
  大殿前此刻站满了正在预备丧仪的礼部执事官员和内侍奴婢,一瞧见他人不由都怔住了,面面相觑,脸上神色各异,随即便整了队伍,依制行礼。
  澜煜远远地也看见他,孩子心性,全不顾忌那许多,依旧像从前那样,飞奔着跑下玉阶,循着丹墀御道一边迎面奔过去,一边招手欢声叫着:“瑧皇叔,瑧皇叔……”
  身为天子,却急急忙忙地降阶去迎一个宗室亲王,这尊不尊,卑不卑的,哪有一点帝君之相?
  可也难怪,才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除了吃喝拉撒,嬉闹玩耍之外,其余的懂个屁?原本就是个被人挟制的傀儡罢了,堂堂大夏如今成了这副光景,想想便叫人寒心。
  在场的朝臣有哪个不是这般想,只是碍着那份先帝的遗诏,不能不遵,又有东厂阉贼虎视眈眈,谁敢说半个“不”字?
  秦恪俯瞰一扫,便将那一张张敢怒不敢言的脸色都瞧在眼里,又见萧曼看着澜建瑧,也蹙起眉来,情知她不愿见这人,挑唇轻笑,撇颌示意她留在这里,自己跟了下去,不近不远的随在後面。
  澜煜心思单纯,一路只顾向前奔,澜建瑧那边步子也快了起来,两下里越来越近。
  刚到跟前,澜煜便一头扑在身上,红着眼圈不停叫着:“瑧皇叔,你怎麽才回来,我一直都盼着你……皇爷爷,皇爷爷他走了,不要煜儿了……”
  澜建瑧也黯戚着脸,将他搂在怀里,在那幼弱的背上轻抚,随即长叹一声,将他身子稍稍推开,撩起丧服的下摆,恭恭敬敬地曲膝跪倒,伏地拜道:“大行皇帝第三子澜建瑧,封晋王,叩见皇帝陛下。”
  他不论辈分长幼,一上来便以臣下之礼相见。
  在场众人虽然多数都在意料之中,可亲眼看着也颇为惊讶,纷纷都点头暗赞,这等毫不居功,谦卑识礼的人方显君王之德,与那黄口小儿相比,孰优孰劣,立时便见了分晓。
  澜煜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被这一拜吓得怔诧不已,站在那里愣愣地喃喃道:“瑧皇叔,你……你怎麽也……”
  澜建瑧恍若不闻,伏在地上继续叩首行着大礼,神色恭敬至极,最後那一拜刚磕下头去,手臂便突然被搀住。
  随即便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自下而上,身子不自禁地就被托了起来,秦恪的声音却寒浸浸地戳入耳中。
  “晋王殿下请起,陛下哀痛大行皇帝之丧,方才那话没说得清楚,意思便是叫殿下起来,眼下这会子谁都伤神恸心,君臣伦常之礼都先不必叙了,举哀之时已到,请殿下随陛下一同上殿致祭。”
第175章 七窍玲珑
  这一下事出突然。
  澜建瑧万没想到他竟敢当众动手,自然也没有半点防备。
  一怔神的工夫,身子已离地而起。
  但他毕竟身负绝艺,又久经战场厮杀,见机极快。
  只一瞬便反应过来,内息自丹田涌起,遍体流转,自然而然便生出反制,骤然下坠。
  然而那股向上的力道却深厚无比,丝毫不能撼动半分,反而越来越强,难以遏制。
  他不由暗惊,之前在金山陵过蛊虫阵时已亲眼见识了这阉贼的功夫,的确造诣不浅。
  但那时还以为不过是走个轻身功夫了得的路子,招式精巧些罢了,真若拚斗起来,未必便能在自己手上占到便宜。
  直到现下,才蓦然醒觉他内力深厚如斯,似乎还留有余地,确确实实要强过自己一筹。
  澜建瑧暗吃了一惊,此时身子半起未起,僵持下去定然是毫无益处,况且这样子极是不雅,被场间那麽多人瞧着更为不妥,当下咬了咬牙,借着他的力势一撑,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脸上也仍做悲戚难抑的样子。
  “殿下北击沙戎,劳苦功高,又一路赶来,最要紧的还是身子,但请千万节哀,再怎麽着,陛下面前也得顾着些不是。”
  秦恪放脱手,退开两步,拱手侍立在澜煜身旁。
  那孩子虽然懵懂不明就里,但绝不是傻子,察言观色,多多少少也觉出点异样来,这时也点头接口道:“嗯,嗯,是啊,瑧皇叔不必多礼了,咱们……咱们先是拜皇爷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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