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凑巧,荧幕上方正好出现这句台词——
“但不管事情有多糟糕,你还是会深深爱上那个为你烤吐司的人。”
俞早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看身侧人,点点头,“好。”
她相信祁谨川说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而在这一刻她也愿意接受他的真心。可是明天呢?
她不知道。
她也赌不起明天。
开始看这部电影时,俞早不情不愿,有些被动。可后面就慢慢看进去了。
一部九十多分钟的电影结束,墙上挂钟正好指向十点。
深夜十点,最好的时间点,适合做尽这世间一切亲密事。
祁谨川关掉投影仪,把电脑放到茶几上。他伸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眨地望着俞早,嗓音莫名低沉,“俞早。”
仅仅只是叫出她一个名字,她便觉得心头剧烈一颤。
“怎……怎么了?”一开口,声音居然有些发抖。
他认真问道:“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俞早还没弄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下一秒就被他打横抱起来,“俞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做点快乐的事情,希望你能全身心投入。”
俞早:“……”
——
公主抱,祁谨川抱她毫不费力,一步一步走向主卧。
俞早心神激荡,思绪游离到了半空中。直到看见祁谨川马上要去开主卧的门。她猛地阻止:“不能开!”
他错愕一瞬,不解地看她一眼。
俞早赶紧说:“去书房,主卧是檬檬睡的。”
祁谨川:“……”
“你让宁檬睡主卧,你自己睡书房?”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方的主人。
“我和檬檬不分你我,我的就是她的。”
这大概就是女孩子的神仙友谊,不分彼此。
书房被俞早布置得很温馨,祁谨川一眼看见窗户边的那张小床。保暖的牛奶绒三件套,床头规规矩矩摆着那只花花。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就像是投入了大海怀抱。海水充盈身体的每一寸,是没有形态的流水,缓慢渗透进全身经脉。
伟岸的身躯缓缓倾覆下来,暗影重重。
俞早忍不住蜷缩起脚趾头。
熟悉的皂荚香卷起一场剧烈的风暴,她整个人被风暴携裹,无处遁逃。
祁谨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眼镜,漆亮的眼里升起一面火网,足以焚烧一切。
俞早的指尖不自觉抚上男人的左眼,感受到眼角一点细微的凹凸感,那是一条浅浅的疤痕。
她呢喃细语:“怎么伤的?”
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祁谨川怔忡一秒,随后回答:“两年前医疗队在索马国突遇武.装.暴.乱,街道上玻璃被炸飞,玻璃碎片擦伤的。”
他轻描淡写,俞早却体会到了惊心动魄。
眼睛多么重要,玻璃碎片擦过,一个不小心伤到视网膜,他就会失去光明。
“视力降低了多少?”
“几百度。”
难怪他戴起了眼镜。
“别看了,不好看。”
啪一下,祁谨川摁灭了书房的灯。
不愿让她过多纠结他眼角的伤,他干脆让一切归于黑暗。
视线受阻,其他感官变得无限敏感。
祁谨川深深浅浅吻着俞早,眸光亮如明珠,“俞早,看着我。”
他不容她闭眼,光线忽明忽暗。
或许是俞早的错觉,她居然从他祁谨川眼中窥见了某种珍视,以及不渝的深情,像是在看待心爱之人。
心房被甜蜜温柔的情感所包围淹没,愉悦感自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涌现。
屋外雨雪纷飞,屋内热如雨林。
落地镜里映出床上的一切,亲密依偎的两道身影。俞早透过镜子看到了完整的自己,柔软如蒲草,盛放如红梅,热烈如篝火,温润如春雨。
她足足肖想了十年的梦,这一刻,美梦成真。
第25章 老年团 (25)
老闺蜜(25)
雪花飘了半宿, 玻璃窗上拓满水渍,映得窗外的世界斑驳陆离,影影绰绰。
整座城市万籁俱寂, 床头灯亮着一片昏黄淡薄的光,照到床头就淡了。
俞早累到极点,沉沉睡去。被子遮住了她大半个身体, 短发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发丝熨帖地黏住脸颊和后颈。她侧着身子, 灯光温柔地抚在她白皙的后背, 仿佛停留在花朵上小憩的蝴蝶。
祁谨川从卫生间回到书房,推门而入, 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一幅天然的, 生动的美人图。
他没法形容当下具体是什么感受,一颗心泡在糖水里,糖分软化了他的棱角, 变得柔软而平滑。
这么多年,再多的沉寂和苦闷,再多的压抑和不甘, 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摁亮手机屏幕, 低头瞟了一眼,两点二十, 竟已到了凌晨。和她在一起,时间仿佛加了轮轴,转得密集而快速。
他掀开被子躺下, 俞早困意正浓, 闭着眼睛嘟囔一句:“祁谨川……”
随后自发往他怀里靠,寻找最舒适的热源。
覆在暗处的身影倏然一顿, 深谙的眼底立刻升起一股莫名情绪。
他像是独自一人在沙漠里徒步的旅者,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早已干涸难耐,脱力严重。迫不及待想要去汲取生命之源。
风暴过境,抽丝剥茧,一阵混乱。
俞早被风浪裹挟,不由自主的天旋地转。
再平静下来,男人心满意足闭上双眼。
俞早哭都哭不出来,祁谨川的精力为什么会这么好?他都不会累的吗?
她突然有点后悔主动招惹他了,这分明是在引狼入室。这家伙睚眦必报,心里憋着坏,一定是在蓄意报复她。
这次睡下,俞早又做起了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有许多人,全是熟悉的面孔。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横在眼前,以为久远,却又清晰可感。
再醒来,脑袋像是灌了水泥,又沉又重,她差点抬不起来。嗓子拔干,嘴里发苦,吞咽一下都很痛。
该死的,不止扁桃体发炎,她现在还感冒了。
床头柜上摆着水杯,她坐直身体,伸手端起就喝,一口气吞下大半杯。凉水下腹,润了喉,冲散了口腔中的苦味。。
捞起手机,屏幕白光在黑暗里莹莹亮起,早晨五点。
冬日里天亮得晚,这个点距离天亮还很早。
窗帘拉得严实,室内一片幽暗,外头一点微光都透不进来。
俞早靠在床头缓了缓,摸索着拧亮床头灯。
暖橘光线填充整个空间,屋子里的陈设现出了原貌。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床也还是那张床,只不过床上躺着另一个人。男人平和的呼吸声近在耳旁,犹如一杆秤挑起了俞早敏感的神经。
当头一棒,滞后的感官快速活络过来,昨晚诸多片段爬上脑海,像是速写板上刚画不久的油画,颜料都未干透,鲜活如初。
她真切地意识到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她把祁谨川睡了。
白月光此刻就躺在自己床上,盖着她的棉被,枕着她的枕头,被子滑下一角,露出光.裸的双肩,健康的肤色在灯下漾着微光。
他沉浸在梦乡,前额开阔,浓眉舒展,薄唇微抿,睡容安详。
见惯了他清冷严肃,禁欲克制的模样,倒是头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很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攻击性为零。
俞早并未感到震惊,她也不曾后悔,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她清醒地谋划了昨晚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不紧不慢地从地板上捡起自己的睡衣套上。
鼻塞,嗓子疼,实在难受。俞早起床泡了杯感冒药喝。
紧接着她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当下这一切。用不了多久祁谨川就会醒来,届时少不了要面对他。
不过她从一开始就计划跑路。
至于怎么跑,有待商榷。
她能跑去哪里?
祁谨川知道她家地址,也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只要他想找,他轻易就能找到她。
所以家和公司都不安全,那能去哪儿呢?
脑海里冷不丁飘出何小穗那姑娘魔性的嗓音——
“经过这次手术,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人就该及时行乐。该旅游就去旅游,该睡男神就去睡男神,想吃啥吃啥,想做什么就去做,千万别拖……”
男神她是睡到了。想吃的美食也吃到了,还是祁谨川亲自下厨烧的,不比外头饭店差。目前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那么就剩下旅游一项了。
这么多年俞早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全用来付首付了。工作以后,每天两点一线,家和公司两头打转,她压根儿没出过省,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景德镇,还是去出差。
她拼命工作,拼命攒钱,杜绝一切社交,从来不敢有高消费活动,旅游她是想都没想过。别人有诗和远方,满世界玩,到处打卡,她就只剩下眼前的苟且了。
俞早时常会问自己,她这么努力工作,失去社交,牺牲身体,降低物欲,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一辈子为工作而活,为房贷而活,再无其他可能了吗?
从前,这些问题向来是无解的。人生本就是在做一道深奥复杂的数学题,纵然过程万般艰辛,你拼尽全力,最后仍旧解不出答案。即使有幸解出来了,那也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生存的压力织成了一张密实的黑布,将我们兜头困住,我们像是一头头横冲直撞的小兽顶着黑暗在不断寻找出口,直至头破血流。
当代年轻人的现状,我们总在夜深人静时崩溃,却又总在黎明破晓前自愈。一边奔溃,一边自愈,就这样过完一天又一天。
俞早突然厌倦了这种生活。她急于逃离这样的困局,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两周,她也认了。
昨晚决定睡祁谨川,她是清醒冷静的。这一刻决定去旅游,她同样清醒冷静。心绪甚至比昨晚更为平静。
诗和远方是需要钱的,她如今穷得叮当响,当然只能求助闺蜜。
都说家人是我们最大的底气。对于俞早而言,宁檬就是她最大的底气。不论她身处何种境地,只要她需要用钱,给大小姐去一个电话就够了。
先让她潇洒几天再说。等她旅游回来,她再当牛做马好好挣钱,还给闺蜜。
早晨五点,整座城市尚未苏醒,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俞早给大小姐发了条微信。
俞早:【姐妹,江湖救急啊!】
脑袋一拍决定出门旅游,可是去哪里呢?
出国吧!她还没出过国门,还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既然要旅游,那就干脆走远点。要是在国内的话,万一祁谨川想不开去找抓她怎么办?
那么去哪个国家好呢?
是跟团,还是自己去呢?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俞早偷偷查小红书上的旅游攻略,大数据为她推送的帖子有一大半是西欧国家,法国、德国、意大利、荷兰、瑞士……每一个都是旅游大国。
凑巧的是,她刚好有申根签证。
宁檬热衷欧洲旅游,想拉着俞早一起去玩。两人早前就办了申根签,奈何一个忙,一个穷,签证至今没派上用场。
她算了一下时间,签注都在有效期内。
细白手指在屏幕上方不断滑动,她刷了好几个帖子。电光石火之间,脑子里蓦地蹦出一行字:西欧十日游。
短暂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她想起来了,她收到过一家旅行社的传单,上面详细介绍了西欧十日游。那张传单还是她去A大一院体检,一家旅行社的员工塞到她手上的。她当时根本没在意,觉得出国旅游离自己太遥远,随手就塞到了帆布包里。
那天她背的是哪个帆布包来着?
哦对了,是那个印有西直门三太子萌兰头像的白色帆布包。
俞早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床,蹑手蹑脚走出了书房。
她来到客厅,打开客厅吊灯,玄关墙上挂了一排包包,井然有序。她只有三四个简约的帆布包,平时上班背。其余那些昂贵的名牌包都是宁檬的。
她踩着拖鞋走过去,取下那只印有萌兰头像的白色帆布包。
打开,在夹层里果然找到了那张皱巴巴的传单。
展平后,心程旅行社巨大的logo率先映入眼帘,格外显眼。
下面跟着旅行社的联系方式。
俞早拿上传单,一个人去了卫生间。
把门反锁上,她照着传单上的联系方式拨过去。
实在太拼了,早晨五点她给旅行社打电话咨询出国旅游,人家工作人员兴许还没上班。
二十四小时在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礼貌动听的女声——
“欢迎致电心程旅行社,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俞早刻意压低声线,“你好,我想报团旅游……”
——
祁谨川睡得很安稳,一觉到天亮。
他的生物钟迫使他在早晨七点准时苏醒。
醒来那刻,他有一瞬间的茫然,还以为自己住在职工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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