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早低头瞥了瞥自己, 厚实保暖的羽绒服裹在身上,围巾帽子缠得分外严实,跟个粽子似的。她都不及邹阿姨十分之一时髦。
她不禁想起网上的搞笑段子:精致的老母亲和她的土狗女儿。
你别说, 顿时有那画面感了!
邹筝不懂俞早心里的弯弯绕绕, 她逮着林队说:“林队,你快去问问, 想必是哪里搞错了。人家一个小姑娘肯定不会报老年团的。”
事到如今,谁都知道出错了。就是不知道具体哪个环节出了错。
“我问问薛队去。”林队扔下话就下了车。
林队下车后,就好像脱离了班主任,车上其他老头老太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邹筝怕俞早不好意思,赶紧安慰她:“没事的囡囡,等林队问清楚就好了。”
林队很快就摇来了薛队。
薛队手里拿着一份团员名单,一脸歉意地对俞早说:“不好意思啊美女,是我们社里的工作人员出了纰漏,把你的名字加到老年团名单上来了。趁现在车还没开,你赶紧下车,上我们那车去。”
俞早:“……”
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让她碰到了,这运气都能去买彩票了,没准就能一夜暴富。
一场乌龙,弄清楚就好了。
俞早拖上行李箱,和邹筝道别:“邹阿姨,那我就先上隔壁那车了。”
话音未落,左手手腕突然被邹筝一把抓住。
目光转到邹筝脸上,她神色猜疑,“怎么了,邹阿姨?”
邹筝笑容灿烂,“来都来了,还换什么车呀!囡囡,你就跟我一辆车好了,咱俩还有个伴,反正目的地都一样。”
俞早:“……”
这也行?
“可是您这是老年团啊!”她面露迟疑。
一车老头老太太,平均年龄五十五岁往上,一个年轻人都没有,她怕自己根本融不进去。虽然她自诩是社牛,打小也招长辈喜欢,这要让她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叔叔阿姨,她还是心里直发怵。
邹筝:“老年团怕什么,在哪儿都是玩,和谁玩不是玩呢,你说是吧?我们这个可是优质老年团,这群叔叔阿姨又不比年轻人差,囡囡你这么招人喜欢,肯定会成为我们团宠的。”
她抬手指指林队,“你看人家林队不就是年轻人嘛,也没比你大几岁。他专门带老年团,还不是跟我们这群老年人玩得很好。”
“这……”俞早睁着一双大眼睛,仍在犹豫。
邹筝立刻使出杀手锏,“囡囡,主要是阿姨想跟你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姨就是觉得和你投缘,和你聊天特别开心。你就答应阿姨好不好呀?”
说实话,俞早也很喜欢和邹阿姨相处,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亲切,像是分开多年的亲人。人和人投不投缘,第一眼就能感觉出来。
车上另一个身穿大红色羽绒服的阿姨也劝俞早:“小姑娘,我们车里正缺个年轻人,你加入刚刚好,我们这老年团也需要年轻血液的嘛!”
俞早被人这么几下一游说,她内心很快就动摇了。
她看向薛队:“薛队,你看可以换团吗?”
薛队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虽说两个团价钱差不多,可这事儿我还得请示一下领导。”
说着就要打电话给领导
红色羽绒服阿姨立马拦住他:“别请示了,你们大老板是我儿子,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薛队:“……”
俞早直接惊呆了,这个老年团这么卧虎藏龙的吗?大老板的母亲竟然也在。
这下唯一的阻力也没了。盛情难却,俞早只得同意。
邹筝热情地拉着俞早坐到最后一排,“出发之前我就有预感,这次旅游一定会碰到有意思的人,没想到你来了。”
这事儿巧得不能再巧了。俞早简直不可思议。随便报个团旅游,她就碰到了邹阿姨。看来她和邹阿姨之间缘分非浅呐!
红色羽绒服阿姨名叫刘美凤,她就坐在邹筝前面,和她老伴坐在一起。
邹筝向俞早介绍:“囡囡,这是刘阿姨,是我的老邻居,边上那个是她老伴,你喊袁叔叔。心程旅行社就是他们家儿子开的。”
俞早礼貌问好:“刘阿姨,袁叔叔你们好,我是俞早。”
刘美凤细细打量着俞早,笑容满面,“囡囡你好。”
见邹筝对小姑娘这么上心,刘美凤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阿筝,这小姑娘是不是小川的女朋头呐?”
邹筝:“……”
这下轮到邹筝惊讶了。她连连摆手,“美凤,你看你误会了哈,俞早是我朋友,她都不认识小川。”
刘美凤狐疑地盯着邹筝看,“你还有这么小的朋友呢!”
邹筝揽住俞早肩膀,满脸自豪,“你还不允许我有个小闺蜜呀!”
小闺蜜,这可真是个新鲜词。
那邹阿姨是她什么?老闺蜜吗?
小闺蜜,老闺蜜,好可爱!
听邹筝这么一说,刘美凤看俞早的眼神顿时变得殷切起来,逮住俞早一顿输出:“囡囡,你是哪里人呀?听你这口音是北方人吧?不像咱们青陵人。你今年几岁呀?做什么工作的呀?有没有男朋友啊?”
俞早:“……”
邹筝听不下去了,一把护住俞早,“美凤,你查户口呢?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呵呵!”刘美凤讪笑道:“我就随便问问嘛!”
这时林队举着喇叭大声说:“叔叔阿姨们,请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去机场了。”
刘美凤这才坐回自己位置。
她老伴语气不悦,“你话这么多干啥呀?不怕讨人嫌啊!”
刘美凤不以为意地笑笑,旁若无人道:“这姑娘长得怪好看的,咱儿子不也正单着嘛!既然不是小川的女朋头,可以介绍给咱们儿子认识呀?多认识个朋友不好吗?”
邹筝:“……”
听听,这如意算盘打的!
邹筝都无力吐槽,她还没想着把俞早介绍给她儿子认识,刘美凤倒是抢先打起了俞早的主意,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她歉意地看着俞早,“囡囡,你别放在心上,老人家上了年纪都这样,美凤就是话多了点,没坏心。”
俞早弯下嘴角笑,,“没关系的阿姨,多认识个朋友也挺好的。”
她理解中国父母对小辈婚姻大事的看重。二十五就是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二十五岁以前,你不结婚,父母一般不太管你。可一旦过了二十五,父母就该着急了。要是三十岁再不结婚,父母就该愁白头发了。大街上见到个年轻人都觉得慈眉善目,和自己孩子正般配。
“那等旅行结束,咱们回国,我把我儿子介绍给你认识。”邹筝当机立断。
俞早:“……”
“好呀!”俞早以为邹筝就这么随口一说,嘴上答应下来,心里根本没当回事。
路况好,大巴车疾驰向前,道路两侧栾树呼啸而过,快得像是一道闪电。
邹筝这会儿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偏头注视着俞早小小的一张侧脸,像是一缕温文尔雅的春雾,清秀、温淡。
她小声和小姑娘攀谈:“囡囡,你怎么突然想到出国旅游了啊?”
“工作太累了,想放松一下。”俞早找了个最合适的说辞。
这当然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工作消磨掉了她所有的精力,这段时间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中间都不带停的,她确实精疲力尽,亟待放松。
“您呢,邹阿姨?”
邹筝说:“我是年假批下来了,想出国转转。”
大同小异。
“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的。”
俞早说:“我是灯具设计师。”
“设计师很累吧?”
“是很累,天天加班,头都快秃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容易。”邹筝声线放得低,慢条斯理讲话,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我是呼吸科医生,天天泡在医院,好几年没休过年假了。这次年假批下来,赶紧找个地儿歇口气。”
俞早清楚祁谨川的工作强度,有些心疼地看着邹筝,“医生确实辛苦。”
邹筝:“既然咱们都这么辛苦,那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玩,玩个痛快。”
俞早弯下眼角笑,“那必须滴!”
——
到达机场后,林队立马替大家伙办理托运。
登机前,他又点了一次名,生怕有人掉队。
俞早和邹筝的座位不在一起,找同团的一个大爷换了座位。
俞早的座位靠窗,能清楚看见飞机机翼。此刻窗外阳光正好,金芒万丈。天空蔚蓝澄澈,朵朵流云欢逐。
她赶紧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邹筝也抓紧时间拍了两张,趁着起飞前发给老祁。
她见小姑娘一副很新奇的模样,忍不住问:“第一次坐飞机吗?”
“不是。”俞早摇摇头,“前两次登机都是在晚上,第一次看见这么蓝的天空。”
邹筝告诉她:“傍晚的时候更漂亮,特出片。可惜咱们五点半到北京,那个点天早黑了。”
两个半小时的行程,俞早直犯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醒来,飞机已经在下降高度了,广播在提醒旅客收好小桌板。
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她迷迷瞪瞪地喊了一声:“邹阿姨,我怎么睡着了呀?”
“你估计是太累了,讲话讲到一半就睡着了。我找空姐给你拿了条毯子盖,这么冷的天,可别感冒了。”邹筝怜爱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自家孩子。
昨晚满打满算,俞早也就睡了五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全贡献给祁谨川了。下午又要赶飞机,消耗太多体力。难怪会这么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窗外天色擦黑,巨大的黑幕笼罩在飞机上方。从高空往下看,大城市的无边灯火犹如一串串掉落人间的夜明珠,光华璀璨。
落地后,俞早赶紧发了条朋友圈。
俞早:【帝都我来辣!(五阿哥剪刀手)】
用的是她登机时拍的那张机翼照片。
下面附上实时定位:北京大兴国际机场。
这条朋友圈她是故意发的,为的就是让祁谨川知道她的行踪。
今早他赶着去医院给病人动手术。临走时特意交代她,谈话还没结束,等他晚上回来继续谈。可转头她就跑去旅游了。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可惜她都不带怕的。她可没答应要等他回来继续谈。有什么好谈的,不就是成年男女,意乱情迷,睡了一觉嘛!多大点事儿啊!她又不需要他负责。
这事儿在她这里早就翻篇了。等她旅行结束回到青陵,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
今早急诊送来的那个危重病人非常棘手,各科室通力合作,进行联合手术。等祁谨川从手术台上下来已是傍晚。【注】
天黑得早,路灯不约而同亮起,光线千丝万缕,昏黄淡薄。
白昼落下帷幕,黑夜粉墨登场。
祁谨川不敢耽搁,换下白大褂立刻开车回堰山。
早上和俞早的谈话还没结束,他得赶回去继续。
希望俞早现在在家。
对面路口跳出红灯,祁谨川及时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十字路口。
红灯正在读秒,他从中控台取来手机,准备给俞早拨个语音电话,问问她现在有没有在家,省得自己跑空。
点进微信界面,看到朋友圈那里出现了俞早的头像。这就说明这姑娘刚刚发了朋友圈。
他忙不迭点开查看——
俞早:【帝都我来辣!(五阿哥剪刀手)】
底下配图一张飞机机翼的照片,背后是蔚蓝澄澈的天空,团团白云漂浮。
下面附上了定位:北京大兴国际机场。
祁谨川:“……”
心脏瞬间失温,深谙的眼底布满冰霜。
“骗子!”男人咬紧牙关,脸色黢黑,下颌线绷得僵直。
古人诚不欺我,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俞早不仅是骗子,她还是渣女,彻头彻尾的渣女一枚。前脚刚睡完他,后脚就跑北京去了。她压根儿就不想负责。
就这样他还在替俞早找补,兴许她是临时到北京出差,不是故意要跑路的。
直到他把电话打给宁檬,大小姐用三十六度的嘴说出最冰冷的话:“出差?她出什么差?她就是去旅游的呀!在北京转机,明天一早飞荷兰。”
祁谨川:“……”
宁檬残忍地打破了祁谨川一切幻想。
她只是在北京转机,她还要去荷兰旅游,跑得可真够远的啊!伟大的祖国都容不下她了,还要跑出国门。
看来她就是故意躲他,不想面对他,直接跑国外避风头去了。
怒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五脏六腑热辣辣的疼。祁谨川摘掉眼镜,闭上双眼缓了缓,极力克制住自己。
随后又戴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沉缓出声:“她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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