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盼男没有任何思考便回答:“那是小橙子犯病的时候抓的。”
林桉屿没有多在意两人的对话,她将手电筒放在嘴里叼着,空出来的两只手给拿着刷子和采集袋采集着墙壁上的生物信息。
江霭琛:“苏澄犯病的时候,什么症状?”
苏盼男:“就是疯子都会有的症状,什么抓墙、抓人、咬耳朵之类的。”
江霭琛:“苏澄的父母生前,有过什么仇人?”
苏盼男:“没有,我弟弟和弟媳妇脾气都是顶好的,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
江霭琛:“两年前,你为什么把苏澄从家里赶出去?”
“我的儿子上小学了,家里有个傻子,不仅会影响他的成绩,并且还会让他在学校里受欺负。”苏盼男说,“反正我也没有义务必须要收养一个傻子,不是吗?”
“所以,你是为了你的儿子,把苏澄赶出去的?”江霭琛总结道。
苏盼男:“对。”
江霭琛:“为什么我听说你赶苏澄出去的原因是因为她偷了你家的镀金手镯?”
苏盼男叹了口气:“哪能啊,一个镀金手镯而已。”
江霭琛蹙眉:“可是在检查苏澄的尸体的时候,我们在尸块儿旁边发现了那副镀金手镯。”
苏盼男沉默。
江霭琛继续说:“所以当时你就是靠这个手镯确定死者身份的?”
苏盼男打算不认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霭琛没有立刻给她解释自己的推理的过程,反而说:“发现尸体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又或者说你去案发现场是为了什么。”
江霭琛和苏盼男对峙着,与他们在同一间屋子的林桉屿,压根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靠墙的位置,刚想继续搜集点生物信息,结果一提脚,细微的“嘭——”地一声在她脚边响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是个生锈的铁盒子。
位于在床体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先前她还以为是固定木床的铁块。
结果谁曾想里面是空的。
她蹲下身子,将那个铁盒子抽出来。
上面布满锈滋,林桉屿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两手一掰,将那个铁盒子掰了开。
里面细小的玩具很多,大多是些小孩儿玩意儿,有木雕,有色子,还有各式各样的木块和照片。
林桉屿好奇,随手翻看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全家福,上面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儿。
小女儿扎着两个小辫子,乖乖被自己的爸爸举在怀里,食指和中指伸开,摆了一个“耶”的表情。
林桉屿认真地观察着这张照片的小女孩儿。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林桉屿可以确信,她就是苏澄。
只是……为什么她会感觉,体检报告上二寸照片上的苏澄的眼神,比这张全家福上的苏澄目光还要痴愣一些?
她不由得蹙紧眉头。
难道……苏澄的痴傻不是天生的?
第38章
林桉屿回神, 刚想把照片重新塞回去,一抬脚,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软乎乎的。
她将贴盒子放在木床上, 然后拿着手电筒缓缓蹲下身子,灯光聚焦后,她才得以看清全样。
是一条纯色裤子, 看那质地应该是纯棉的,很软, 估计着是苏澄生前穿过的秋裤。
林桉屿从口袋里拿出口罩和手套戴上, 她将裤子拎起来, 认真端详了片刻。
这条裤子已经破烂不堪了, 严重的撕拉过后的痕迹在其表面牵出两排触目惊心的棉线。
显然是经过很强力的撕扯过的。
林桉屿想也没想拿出证物袋,打算装起来。
正在回答江霭琛问题的苏盼男注意到她的动作,立刻惊了一秒, 阻止:“警察同志, 那就是一个抹布而已。”
林桉屿动作没停:“正如你说, 一条抹布而已, 我取证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苏盼男急忙收拢起自己慌张的情绪, 吞吞吐吐地说:“没……没问题, 只是一条忘记收拾起来的抹布罢了。”
江霭琛注意着这一切。
收拾好证据的林桉屿起身, 站到江霭琛身边, 说:“我检查好了,江队。”
江霭琛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苏盼男脸上, 他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手绘人像,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自林桉屿收起那条抹布开始, 苏盼男反应总是迟钝半拍。
她木讷讷地转头看了眼江霭琛递过来的手机,然后摇摇头:“不认识。”
“行,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来找你,先走了。”江霭琛说。
“嗯,好。”苏盼男回答。
江霭琛和林桉屿刚走到门口,突然从另一间屋子里冲出一个小男孩,他拿着水枪到处扫射。
像是见到有人从家里久不开门的小屋出来,他立马冲了过去,对着林桉屿和江霭琛一阵呲射。
林桉屿被他射的东躲西藏,最后终不得已躲到了江霭琛身后。
反观江霭琛,他倒是淡定得多,任由水渍浸湿自己的衣服,他愣是一动未动。
小男孩一边呲着自己的水枪,一边说:“坏人坏人坏人。”
稚嫩的童音,说出这句话,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他在防备什么,反而会让人觉得他在恶作剧。
“李子昂,你在干什么!”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苏盼男制止了声。
“坏人坏人。”名叫李子昂的小男孩,听到自家妈妈的声音,非但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提快了自己动作。
眼看着江霭琛的衣服湿透了,林桉屿也顾不上别的。
她先一步上前,按住了李子昂的手,然后将水枪从小男孩手里夺过来。
小孩儿和大人的力气终归是悬殊了,林桉屿没怎么用力便夺了过来。
李子昂昂着头,问:“你们是谁?怎么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你们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你妈妈的朋友。”林桉屿撒谎说,“不会对你妈妈做什么。”
“你骗人,我妈妈才没有朋友。”
“那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林桉屿又说。
“我爸爸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林桉屿眸中含着笑,说:“我是你表姐苏澄的同学。”
这一次,李子昂沉默了,他低头沉默半响:“是你把苏澄姐姐接走了吗?”
注意到他的用词,林桉屿问:“为什么是接走?不是送走?”
李子昂郑重地说:“因为她在这里过得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
身后的苏盼男高声制止:“李子昂。”
瞬间,李子昂就像是做错事被抓包小孩儿,他低着头不吭声。
江霭琛和林桉屿对视一眼,俩人便很有默契地做了分工。
江霭琛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苏盼男旁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林桉屿则缓缓蹲下身子,很和善地问:“陈子昂,为什么苏澄姐姐在这里过得一点都不好啊。”
李子昂像是怕极了苏盼男,他抬头偷偷瞄了眼,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在抬头的一刹那,他又重新低了回去。
林桉屿:“别怕,姐姐是警察,说错话也没关系,姐姐不会让你妈妈骂你的。”
“真的吗,”李子昂抬头,稚嫩的大眼睛蒲扇蒲扇地盯着林桉屿,“阿姨。”
林桉屿微笑着纠正:“是姐姐。”
“你说话要算话,阿姨。”李子昂真诚地说。
林桉屿放弃。
阿姨就阿姨吧。
林桉屿:“行,你说。”
“苏澄姐姐还住在这件屋子的时候,妈妈一旦不在家,她总是大叫。”李子昂说。
林桉屿:“你知道她为什么叫吗?”
李子昂摇摇头:“我爸妈不让我靠近苏澄姐姐的屋子,说她发疯会伤到我。”
说完,生怕他们不信,李子昂又说:“苏澄姐姐才不会伤害我,她对我可好了。有次,我和村里的小孩儿打架,还是她护住的我。”
“苏澄出去过?”林桉屿问。
“对呀,我爸爸经常领着她去村里其他人家做客,他们对苏澄姐姐可好了,他们都不怕她,还肯抱抱她,”李子昂说,“只有我们家怕她。”
“哦,有的时候,他们还会到那间小屋子里找她玩。每次,他们来的时候都会给苏澄带好多好吃的,我想问他们要,爸爸说我是小孩不能要,”李子昂笑着,“可是他们走后,苏澄姐姐都会偷偷拿出好多好多零食给我吃。”
这就是之前那个保安所说的出去买糖?
林桉屿起身盯着苏盼男:“这件事,你知道吗?”
苏盼男立刻否认:“我不知道,子昂也说了,是我不在家的时候,我家那位才领着出去的。”
“江队。”
江霭琛沉默半响:“走吧。”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的空儿,江霭琛率先走了出去。
他刚出门口,江霭琛便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顾北知打来的。
江霭琛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怎么了?”
“霭琛,我们锁定那个‘婆婆’的具体身份了。”顾北知说。
江霭琛:“地址给我,我和林桉屿现在就过去。”
“嗯,我把地址发你微信。”
江霭琛挂断了电话,刚准备把驾驶座上的安全带扣上,一瞥眼注意到一直在和后座车门抵抗的林桉屿。
他通过总盘将林桉屿面前的车窗放下来:“副驾驶。”
林桉屿:“嗯?”
他什么意思?他让她坐副驾驶?
考验还是有什么阴谋?
“江队,我习惯坐后座。”林桉屿说。
“副驾驶。”江霭琛重复了一遍。
“好嘞。”
林桉屿快速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
顾北知给的地址不是北海,而是与北海相邻的泽城。
见到逐渐驶往郊区,坐在副驾驶坐上的林桉屿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泽城,”江霭琛头也不回地说,“家里有人,记得告诉一声,今天可能要通宵了。”
“家里没人要说。”林桉屿说。
等待红绿灯的空儿,江霭琛侧头看了林桉屿一眼:“好。”
一直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比较偏远的村镇。
林桉屿刚想开门走出去,江霭琛突然拦住了她。
“嗯?”林桉屿说。
“等天亮吧。”江霭琛说。
林桉屿:“为什么?”
“这是村镇,又是晚上,哪怕你是警察,也不安全。”江霭琛说,“案子明天再说。”
林桉屿:“好。”
江霭琛从后座递给林桉屿一件衣服:“当被子吧,晚上冷。”
江霭琛突然的关心,让林桉屿还真有些不自在,她接过:“谢谢。”
江霭琛:“嗯。”
车内,江霭琛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前排头部昏黄的灯光开着。
给人感觉,两人不像是来查案的,倒像是来露营的。
林桉屿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瓶子,倒出来一颗药物后塞嘴里,吞水咽下。
正在对比卷宗的江霭琛头也不抬的问了句:“吃的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吃上药的林桉屿立刻有些些倦意,她如实说:“褪黑素。”
江霭琛目光瞬间从卷宗上移开,他问:“为什么吃?”
林桉屿侧着头,脑子有些迷糊了:“因为不吃睡不好,做噩梦。”
“什么噩梦?”江霭琛问。
林桉屿努力让自己清醒几分,回答:“不知道,我总是梦到一个人,他在梦里反反复复被人杀死。”
江霭琛不甚在意:“哦。”
林桉屿眼睛逐渐开始打架起来,她艰难地问:“江队,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师父啊。”
江霭琛侧头看着她逐渐睡觉的睡颜:“为什么这么说?”
林桉屿迷迷糊糊间回答:“因为,我感觉你和他们一样,都是看到我和宋掠长得像,才来北海刑警队的。”
江霭琛没有吭声。
他们指的是谁,他当然知道。
无非就是裴景戟、顾北知和沈殊萩他们。
林桉屿见他不回答,她又说:“他们来北海,是因为我的一次采访,你呢。还有他们用了三年才发现了我,你是怎么在三年前就发现了的啊。”
是怎么发现的?
江霭琛也记不清了。
林桉屿:“江霭琛……霭琛……阿琛……”
阿琛……
还真是个熟悉又久远的称呼。
江霭琛愣住了片刻。
以前,宋掠就曾这样叫过他。
不由得,江霭琛的思绪被拉回了他和宋掠刚认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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