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肖尼是阴郁的,神殿只特赦了他一人,当他独自离开,每一步都背了一座看不见的高山。
他不敢回头,内心很痛苦,对一切人还有一切的一切,都不敢正视不敢想。
小罗斯里克先生捡起帽子致意,肖尼拿着一个纯银的扁壶喝酒,喝了几口才问:“你,你们是从哪儿过来的?”
小罗斯里克先生也在观察这位传说中,就要死了的斯万德家的家主。
他很瘦,像一副骨头架子撑着一张皮……他很有钱,虽然光着脚穿着一套灰色里衣,可拿着的酒壶底部却镶嵌了一圈碎水晶。
那些水晶刺的他眼睛生疼,可他也确定这位家主未必就要死了,他~他看上去精神还是不错的。
肖尼顺着小青年的眼神看看酒壶,嘀咕了一句:“我讨厌水晶。”又问:“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小罗斯里克先生回答:“哦,我们是从西雅郡过来的。”
他有点害怕这个人。
“西雅郡?”肖尼想了一下说:“那边的领主是姓尼曼的吧?”
小罗斯里克先生点头,语气更加恭敬的说:“是的先生,家父正是在尼曼领主的庇护恩慈下,做些薄利的布匹生意……”
肖尼点点头:“知道了,滚吧!离我妹妹远点。”
小罗斯里克先生愣怔,接着满心不甘屈辱的离开……
桑尼亚回到帐篷,看到先生还在翻动那些资料,就劝了一句:“您该出门走走的。”
冯济慈把一份报纸丢到一边说:“这上面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桑尼亚蹲下整理那些报纸:“什么?”
冯济慈站起来活动脖颈:“第一奥古斯庇护区域的王国,今年派出最少一百个歌剧团进行大区域访问,我看了节目单,他们第一夜的剧目是……花园,你知道的那个花园。”
把整理好的报纸放回箱子,桑尼亚也拿起一份看了一眼说:“嗯,伟大的奥古斯阿尔伊顿梦回母神的花园,这个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了。”
冯济慈点头:“对,阿尔伊顿是大地母神最爱的孩子,大地母神只拥抱过他,每当他梦回故园,母神都会拉着他的手去花园里起舞祝福……啧,文化洗脑。”
文化洗脑是个简单明了的词汇,桑尼亚立刻就懂了,她说:“上次乔诺夫人告诉我,这附近也有个剧团路过,难道也是那边……”
猛听远处传来几声惊叫,当他们跑出去,就看到光着脚的尼尔拿着棒子,正跟几个穿烂苎麻布衣衫的人缠斗。
尼尔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把刀,在他身后七八个青年倒在血泊当中,一群夫人尖叫哭嚎的声音响彻天空……
第57章
返回帐篷取武器, 再提剑出来也就是几秒的功夫……战斗就结束了?
母神在上!
这可真不是桑尼亚与冯济慈的功劳,这帮从西雅郡来的女人们彪悍无比,她们就一边哭一边提着裙子冲上去了。
冯济慈甚至看到一位身材庞大的乡下厨娘, 正以打夯的力气与节奏, 边哭边把灰衣人的脑袋往泥巴里坐。
这乡下来的女人,跟普利滋那些会用一百零八式晕倒的女人, 那绝对不是一种生物。
在此也要赞颂另外一件事, 母亲的力量是伟大的,母亲们的指甲, 牙齿也是尖锐的。
看到孩子们受到伤害,她们挥舞着洗衣锤,木板子, 就恨不得把那些倒霉鬼敲成肉酱。
如果不是冯济慈他们来阻止,冲动之下,还真不好说有没有活口。
尼尔趴在地上挨个听了那群年轻人的心脏后对冯济慈说:“先生, 他们还活着, 就是失血过多了。”
“母神!!”
拿着洗衣锤的母亲是真晕过去了。
这群可怜的年轻人, 被人划开了手部动脉取血,现在就是没有死也是气若游丝。
有人惊叫了一声:“嗜血魅!!母神啊,是嗜血魅……人?”
魅这个字与冯济慈理解的地球魅字其实是两种东西。这片大陆的人把可怕的,未知的叫魈叫魅,还有溃与匿,总而言之都是很恶心黑暗且恶毒的字。
冯济慈抬头看看受了惊的罗斯克里先生。
这老头人还真不错,比起那边妇人还不如的卡拉乔, 戴利叶先生是配的上营地总管这个职位的, 他好歹站在了女人前面,那两位是躲得远远的。
冯济慈吩咐乔诺夫人回帐篷取药, 好歹也是乐善钟下门徒,一些基础的药冯济慈还是做了不少的,那些药剂是他的春假作业。
他蹲下去观察这群被女人几乎折磨死的倒霉蛋,嗯,已经都晕过去了。
这里有六个人,其中一个已经被肖尼击中后脑当下就死了。
灰衣人~是传说中的嗜血魅?
就在刚才,小罗斯里克先生狼狈离开,他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倾诉。当他羞愧的走过去,就看到自己的这些玩伴都躺下了,有几个灰衣人正拿着皮袋子接着他们手腕处的鲜血,他当下就尖叫了起来。
肖尼来的非常快,他提着一根棍子上来就击倒一个。到底是老军营的后裔,又在最黑暗的松栋堡监狱呆过,更做过苦难的囚徒。
哪些地方为了争夺一点点活下去的资源,囚徒们的手段会更加残忍,可肖尼只是吃不饱,至于吃亏……看样子是没吃大亏的。
盯着灰衣人看了一会,在冯济慈的指使下,桑尼亚提来一桶水,对着灰衣人们就泼了过去。
果然,那些污渍很草率的就流淌下来,露出他们没受过苦的细腻肌肤,虽然脸上被抓的惨不忍睹,这也遮盖不住这些灰衣人怕是来处锦衣玉食。
冯济慈对他们使用的仿野兽牙齿排序的短匕刃面颇感兴趣。如果用冶炼技术来计算年头,这些武器应该都是几百年以上的东西了。
乔诺夫人相当冷静的指挥着女仆们,从检查伤口到上药包扎,这群小姑娘都做的熟稔顺畅,毕竟照顾病人她们才是专业的。
当肖尼将一个接血的皮袋子递过来,冯济慈低头去闻,一股子浓烈的溶血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脸色当下就变了。
这群该死的变态的外星人。
乐善钟下的药剂实验室有这种东西,其功用就是在给恩兽放血之后,使得血液不凝固可以跟其它药类融为一种新药剂,比如解毒剂,身中剧毒的人换血就需要这种东西。
“喂,你们谁来管下我?”
肖尼扶着肩膀靠在草垛上苦笑,桑尼亚赶忙过去:“抱歉肖尼哥哥。”
肖尼笑笑:“没关系,我习惯了。”
他看着妹妹使用刀具熟练的挑开肩部肌肉,一些鲜血流淌出来,溅到少女如玉般的面颊上。
她却不动声色,缓慢的,轻柔的一点一点将那锯齿形断刃拔了出来。在最后一刹那,桑尼亚猛的对侧面喊了一声:“你!”
肖尼立刻扭头,接着大叫一声扶着肩膀趴在了地上。看着地面染血的短刃,他非常苦恼的说:“桑尼亚,你变了,你学会欺诈了。”
桑尼亚面无表情,单手拽着自己的哥哥让他班靠在草垛上。女仆递过来药剂,她亲手给肖尼包上药包扎。
她说:“变了?”
肖尼吸气:“对……变了,我很抱歉。”
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做了那样的愚蠢事情。
桑尼亚扯扯嘴角,直到剪断包扎布条,才笑笑说:“这样不好吗?其实你也变了,你以前……很怕疼。”
他们想起斯万德家的教育方式,犯了错,父亲会命令他们脱了上衣趴在墙上挨鞭子抽,肖尼总是喊的声音最大,每次鼻涕都哭出来了。
肖尼故意做出来的轻松表情消失了,他苦恼的靠着草垛,半天才说:“那就让我这么呆着吧。”
对,他现在不怕疼了,甚至这样的痛苦让他有种解脱感。
营地所有的人都聚拢着安静的看着,他们对斯万德家的谣言也因这意外的灾劫消失的无影无踪,谁都能看出来斯万德家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哪怕就是斯万德家的马夫,他们也与他们不一样。
冯济慈检查这些人的手指甲,牙齿,甚至他们身上的皮肤,还有他们手掌的茧子,鞋底的磨损程度……其实嗜血魅这个东西,他记忆里有。
很久很久之前的人度春假,是可以以家庭这个单位独自呆着的,直到世上有了嗜血魅。
按照民间说法,这些玩意儿生在壑妮脚下以嗜血为生,而人类就是他们圈养的食物。尤其身体健康的男青年血液最得嗜血魅的喜欢。
而在神殿及帝国档案里,这个帽子又扣给了壑妮信徒,他们以这种名义处死不少人。
那之后就有了集体扎营度假的习惯,然而每年从大陆的角落,还是能听到嗜血魅袭击人类的消息。
可普利滋却是近二百年来第一次。
灰衣人当中有人醒来,他挣扎了几下,躺在地上看看周围,当冯济慈看到他后颊肌肉在动,就立刻上前把他的下巴摘了。
桑尼亚过来问:“怎么了?”
冯济慈捏开这个人的口腔观察,嗯,比起地球故事里的大牙□□,这里的人好像手段更加高超。
他的牙齿表层呈现裂状,冯济慈翘课一块,就看到了剧毒涂层,有人曾经用工具把这些牙齿都打磨小,再给毒牙套了一副牙膜。
社会进步于交通工具,也进步于大牙科。
说起来,好像库洛就不牙疼。
看着灰衣人已经结块的头发,冯济慈又摘下了这人的假发……虽然假发下是个秃头,然而……这是个切尔勋?!
事情大了啊!
冯济慈猛的站起来,他看看远处的赫利森林,再看看附近的原野。你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又是不是在暗处隐藏了更多的潜在力量。
这些人是怎么做到女人都打不过,却又能慷慨赴死的?
这不符合逻辑啊?
他伸手取过几卷包扎布条,把这些布缠在右手上。
接下来,这群可怜的西雅郡乡下佬就看到那位夏先生,他用拳头打下了嗜血魅所有的牙齿,还亲手一颗一颗的把那些牙收集到袋子里了?
他们开始牙齿打颤,想起几天前的谣言,觉着那一下一下的重击都打在他们的嘴上。
有幼童被惊吓的哭了起来,罗斯里克先生给儿子打手势让他把大家带走。
冯济慈却阻他说:“不,罗斯里克先生,所有的人,最好都在这里不要动。”
罗斯里克先生语气颤抖:“先生,是,是发生了大事是吗?”
冯济慈点头,他把琳琳就招呼过去,低头在小姑娘耳边说了几句。没多久,西雅郡的这群人又看到那玩泥巴小姑娘骑着骏马,带着最少十位马夫离开。
那越来越远的身姿起伏在马背上,就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一位小小姐对自己母亲说:“妈妈,您看啊,那是琳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而她的母亲则蹲下来,捧着她的脸很认真的说:“抱歉宝贝,她不是了。”
小姑娘不明白为什么琳琳不是琳琳了,她就有些难过的说:“那我们还能一起玩儿吗?”
“不能了宝贝。”
他们离开没多久,预警器便响彻整个天空。
戴利叶太太,还有她的女伴儿们开始惊叫,更多人的开始惊叫,一边叫,他们一边紧张的四处观察。
冯济慈阻止两次未见成效,不得不拉过桑尼亚一把揪下她的假发。
对,这个发色他没有。
肖尼早就知道自己妹妹成为库洛,可当他看到妹妹那一头银蓝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他依旧被震撼住了。
他喃喃说:“桑尼亚……”
再想想离开的琳琳便心如刀绞,流如雨下。
被释放的头发遏制住了惊慌,西雅郡的人都缓缓跪在地上不敢说话,预警器还在响……一直响到赫利森林正对的方向,马蹄声越来越近。
最先到达的是跟着琳琳来的比利斯伯爵,他远离人群正在附近一个小湖岸边度假。
当他看到冯济慈,又看到这附近没有汰怪,即便有桑尼亚这个尼普库洛,可他依旧严肃的坐在马上高声训斥:“小家伙!你是以什么名义召唤我,你最好给一个理由,不然就是到了圣域,我也要与葛瑞丝阁下说分明。”
冯济慈看着这老库洛,他额角的枫叶形状昭示着古老的权利以及责任。
大地母神作证,老伯爵都吓疯了,是的,自有库洛自有汰怪,那些东西从没有在春一月出现过。
如果春月也有汰怪,库洛就太可怜了。
冯济慈一共有两枚权戒,一枚代表通行的,他给了黑腰带菲尔。
现在他亮出另外一枚说:“向您致敬伯爵先生,在下是国王秘书处的冯济慈·夏,您应该听我的名字。”
老伯爵愣了下,很快下马说:“见到你一点都不高兴,即便是以国王的名义,你在这个月份开这样的玩笑,我也不会宽恕你的,年轻人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
冯济慈把手里的利刃丢了过去,老伯爵接住,低头看了一眼,又有些不确定的问冯济慈:“壑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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