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指心脏,太阳穴,脖颈后壁说:“通常这里死的快一点。”
白色的雾气缓缓凝结,所有的库洛站立起来围成一圈。
身后传来惊慌的哭泣,桑尼亚提剑回头厉声命令:“我说你们!都趴下!”
他们立刻趴下了。
没有走过承恩路激发出来的库洛,对库洛这个群体是一种侮辱,是一种不能忍受的亵渎。
当他们得知真相,所有人都知道今晚必然是一场大战,没人来灭口才奇怪呢。
雾气越来越浓郁。
冯济慈把手里锋利的金属敲击了一下招呼:“尼尔!!”
趴在地上的尼尔惶恐的抬头:“在……我在先生。”
冯济慈语气有些兴奋:“我在家里经常哼着的那首歌,你说你学会了?”
尼尔慢慢站起来回答:“是的先生,我学会了先生。”
“那边有琴,就……来一曲吧。”
“现……现在吗?”
冯济慈再次划拉了一下短剑,金属撞击的火花闪过,他说:“对,我想我们需要一些舒缓的音乐……”
就这样,尼尔走到营地故事人的面前,拿起了别人的方琴,开始断断续续的演奏起来。
那些雾色越来越近,你甚至能从那些迷雾里看到压抑的,成群的黑影。
“该死的,他们穿着重甲。”
“没关系,角魈的甲壳比这些可厚多了。”
“也对,那就去吧!”
冯济慈刚要动,桑尼亚却比他更快的投入雾气当中。
就这样,他们义无反顾的冲入深渊,刹那,金属火花闪耀在深渊之上。
库洛是相当能忍耐的群体,哪怕就是死你也未必能听到他们的哀鸣,他们痛苦了,至多就闷哼几声。
雾气里满是闷哼,听上去就很疼。
利刃划过空气切入肌肉的沉闷,咽下生命最后一口气的沉闷……
尼尔也不知道自己在演奏什么,当一条被切出来的臂膀坠落在他身边,他痛哭流涕,趴着的乔诺夫人缓缓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一脚把那条胳膊踢入雾色。
那手臂上有黑甲,一看就是敌人的。
这位可敬的夫人提起一根棍子,原地蹦了几下,大概是嫌弃裙子碍事,她伸手很利索的把负累撕扯开,站在了普通人面前。
桑尼亚倒飞出来,身躯穿透篝火压塌一顶帐篷。
冯济慈在雾气里怒骂:“这是人,他们是会从背后袭击的!”
桑尼亚蹦起来:“好的先生!”
普通人惊叫着,看着那个年纪并不大,前两天还一派柔弱,绕着栅栏散步的小姑娘。她有钱又漂亮,所有人都爱她。
可现在,她用自己柔弱的肩膀在扛着一种他们不懂的东西。
吐出一口血沫,有人用穿着重甲的肘部击打这里,桑尼亚牙疼,真的很痛。她挥舞了一下细剑,看准方向又冲了进去。
被撞击的篝火发着微弱的光,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再烧几个火,我们需要光明,这帮该死的家伙善于在黑暗中作战!”
就这样,那些来自威尔大街的女仆们最先爬起来,开始抱着干柴四处烧火,烧更多的篝火。
烧着烧着,有人用利刃分开她们的躯体与头颅。
那些女孩没有畏惧。
不知道是谁最先起来的,最后除了幼小还需要看顾的顽童与母亲们,普通人也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与女仆们一起点燃篝火。
火焰光明,他们看到了破雾后的世界,穿着漆黑铁甲的人齐齐挥舞利刃,那些库洛老爷们都在孤军奋战,有人躺在地下……已经与世长辞。
一把流星锤于雾气里甩出,可怜的戴利叶先生胸口当时就凹陷进去了。
他的干柴散落,倒在地上死了。
戴利叶夫人低声哭泣,她与女儿们把父亲抬在草垛边缘坐好。她们亲吻他的遗容,磕磕巴巴说:“爸爸,看着我们……看好我们……”
戴利叶先生瞳孔里印着火焰闪耀的世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尼尔的方琴成了《归歌》。
他闭着眼睛嘶吼:“……慈爱母神光耀大地,她庇佑怜悯所有的孩子,她将爱子托付大地,又因想念而召回身侧,我们感念她的恩德,一切皆是轮回,待那日来临,你们啊,尊贵的,最尊贵的你们,终将再回归。
你们结队走在故园的路上,阶上满是花草,一切红色旺盛的花草,一层香叶,一层红茴,一层垂盆,一层花豆……世上一切美德之钟齐齐悲鸣,万众哀歌赞美你的仁德,我们真诚赞美,匍匐于你们用鲜血浸染过的大地,这世上所有的美德都应赞颂,一字一行千万种美德……”
那真是煎熬的一夜,不是冯济慈居功,他从游戏里学的都是与人战斗的技能,那些库洛学的却是与汰怪的技能。
当然,黑暗中的重装者也是如此。
有件事要说明一下,这些人对他而言都是红名,他就又升级了,直入一百一十级,开了集体加血加蓝,甚至集体上了防御盾,给每个库洛都加了增攻击的状态。
不然重甲碾压之下,全军覆没是必然的。
红日初升,光明再临大地,最后的重装者倒在地上。
冯济慈与桑尼亚背靠背的站立,他们身上满是鲜血,黏腻的一层一层的顺着他们的衣物流淌。
轻轻甩去短剑上的血渍举目四顾,冯济慈微微错愕,这地上躺着的最少也有几百的重装,真是地球电视剧才能看到的大场面。
他们大概是打了自有人类以来,最大的一场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除了他们,来支援的库洛倒的七七八八,嗯,去世的到是少,是状态没有之后,流血的流血,脱力的脱力。
那些普通人纷纷冲过去抢救恩人,冯济慈看看左右,从怀里取出一些小红瓶,他把瓶子递给乔诺夫人说:“如果他们还有气,就给他们吃这个。”
乔诺夫人有些困惑的看着这些昂贵的瓶子,因为水晶的缘故,琉璃瓶子他们是没有的。
她问:“先生,剂量?”
冯济慈比比手指:“这是陛下的秘药,一个就可以了……”
“你们!!都过来看这个!!”
失去一只耳朵,满面是血的比利斯伯爵跪在地上大声喊叫。他指着一张重甲下的脸,语气充满惊恐的说:“我想我认识他,马萨克军营的格拉乌侯爵。”
他又指指另外一张脸:“那是……那是马萨克水晶矿神殿的大祝祷师……母神啊,这太可怕了!”
第59章
我们畏惧命运, 多为它的无常。
幸存下来的库洛认出许多熟悉的面孔,有些甚至与他们深有交情,这令人难以置信。
想象一下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某个兄弟, 他存在于你的记忆, 分享每一份回不去的美好,你们在岁月的路上奔跑, 笑声是那里唯一存在过的美好, 也是过去仅有的美好。
后来,你们因为身份在某个清晨流着眼泪分别, 你以为他以普通人的身份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可现在他死了,以敌人的身份,他来杀你, 你却亲手砍死了他……这是破碎灵魂的人间惨剧。
那些人头戴重甲面具,这大概是他们在人间留下的最大仁善了。
你能想象吗?被古血库洛从来反对的堕落,他们成群的聚集在此。
年轻的库洛跪着, 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一张年轻的面孔, 那是……他的亲弟弟。
弟弟在很小的时候与他分别, 成为别人家的养子,可他依旧认出他了,他手指颤抖的抚摸他的面颊,在那个地方有个小酒窝,可他再也不会对自己微笑了。
库洛这种悲催的产物是最能接受死亡的,无论是自己死或者是别的库洛亲人。
唯独这种令人难以忍受,他们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清晨站立许久。
那些普通人他们未伤一人, 他们先是远远看着, 接着一个一个的动作起来,将那些尸体整整齐齐分成两拨。
一块是黑暗的罪恶的, 而另外一块是干净伟大的。
他们甚至找出帐篷里最好的,最柔软的布料铺在地上,用尽所有温柔对待每一位死去的库洛。
戴利叶家的女孩们跪在地上,用若软的手帕擦拭那些面容,她们把他们打扮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恢复了一部分力气的肖尼陪伴在自己的妹妹身边,他从不知所措到跟着最小的妹妹一起安慰那些普通人。
他甚至跟着乔诺夫人烹饪食物药品,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搅动大药锅。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终于响起阵阵的马蹄声,隐秘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冯济慈丢开手里的刀子,抬手将一块布蒙在尸体上。
他嘀咕了一句:“演电影一样,结束了他们才来。”
他看看老伯爵比利斯。
老伯爵就十分冷静的从口袋抓出一大把粉末,他将这些粉末全部抛洒在解剖完的尸体上……不到两分钟,那具尸体已经成为骨灰,低火焚化的相当彻底。
库洛常常折损野外,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带他们回家。
但这具就算了。
用脚踢着浮土掩盖骨灰,老伯爵叹息说:“想不到古血也有背叛者,看他们粗壮的血管,这不正常……原来,是血管啊?你说,他们用什么方式拓宽这些血管的?”
冯济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您就到此为止吧,我会汇报给国王陛下的。”
老伯爵点点头,真诚讲他确实有些害怕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被权利圈子抛弃的伯爵。
而这个国家有几百个伯爵。
他叹息:“是我们对这些孩子不好吗?”
古血家族与普通人结亲确实会生出普通的小孩,但是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起码这些孩子不会缺乏金钱一辈子富贵。
不然呢,让他们继承家庭责任?这不现实。
冯济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到是桑尼亚却说出了相当有深度的话:“人为了体面所付出的代价往往高于食物,这话是我妈妈说的,她为了穿上等衣料去国王大街溜达,甚至让我们饿过肚子。
古血出现背叛者有什么稀罕?就像我跟琳琳以前嫉妒哥哥们一样,我们也想继承家里唯一的老军营职位,他们甚至没我们聪明还自以为是。”
老伯爵非常惊讶,而冯济慈则满面骄傲的拍拍他肩膀说:“对,心有不甘这是答案,也是唯一的答案。走吧,您知道该怎么做吧?”
老伯爵点点头,沉默着与他们一起来到停尸处安静的等待……
远处群马奔腾起的灰尘遮天蔽日,普利滋是喜欢金色的国家,而那支国王的队伍还未到近前就显示出了一条金线。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巨大的声势就像一首无声的史诗音乐。
冯济慈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等待,一直等到这个国家的王带着上万的军队来到近前。
国王欧拉克·斯莱博尼缓缓下马,他也穿着重甲,每一步的步伐都沉闷无比。
“看看这是谁?我的秘书先生!”
冯济慈抬手接过他的黄金头盔:“您好陛下。”
欧拉克看看左右,探头在他耳边说:“其实,没接到你的消息我们就返航了,来得快不快?”
他们一起来到库洛身边,欧拉克挨个锤他们的皮甲,拍他们的肩膀,遇到有伤的,还会得到一个国王的拥抱。
库洛们非常激动,老伯爵站在最后的位置,国王甚至对他说:“母神!这不是帝国的老勇士么?”
老伯爵诧异:“您?您见过我?”
国王笑着说:“当然!在这个国家最富强的时候,您在普利滋王座下都有位置,我的伯父那时候就对您非常信重,而您的家族甚至比这个国家还要古老。再次见到您非常高兴比利斯伯爵,真希望在普利滋宫重新看到您与您的家族。”
老伯爵都激动的磕巴了,他身体晃悠了,忽然半跪下双手捧着欧拉克的手,激情亲吻他的手背并发誓说:“请您,请您无论如何接受比利斯家族的效忠……”
冯济慈在一边翻着白眼,真是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夸张的政治秀,欧拉克这家伙是越来越会了。
而他的小姑娘就站在不远处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的金盔。
冯济慈走过去问她:“你也要过去亲吻他的手背?”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酸唧唧的。
桑尼亚耿直的摇头,盯着他手里的头盔说:“那些人告诉我这是纯金的?”
冯济慈回头看看,看那边热闹的政治秀还没有结束,就悄悄递出头盔说:“你可以自己看。”
自己家的小姑娘,王后的位置,奥古斯夫人什么的没法给了,抱抱国王的金头盔又怎么了。
桑尼亚掂了几下重量,又快速把头盔递给冯济慈说:“先生,我真诚建议国王不要戴这个征伐,这东西虽然值钱,对战斗却没有一点好处。”
是的,有的人即便与汰怪征伐一辈子,也没这个小姑娘杀的汰怪多,她是见过大世面的尼普了。
而对于她的建议,国王就凑过来说:“这是我们家历代国王都要继承的衣服,呃,傻子才穿它跟汰怪战斗。谢谢你的关心桑尼亚,其实我也纳闷,他们在早期是如何穿着这套笨拙的铠甲去折腾的?不过那些旧的书籍里说,我们的先祖最少三百米那么高。”
冯济慈啧了一声,倒也没有讽刺人家,地球那头的先祖做梦都能怀孕,三米高怎么了?很客气了!
小姑娘膝礼,将头盔归还给国外说:“向您问安,您带回来未婚妻了吗?”
欧拉克则低头对她悄悄说:“呃,桑尼亚,其实人类是无法与毛毛猴结婚的,事实上我们半路就折返了,不过……未婚妻……到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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