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云问女子:“姑娘有没有欺瞒于我?”
女子连忙跪下,双手合在胸前:“孟婆保佑,我不敢欺骗殿下。”
萧璟云抬眸打量着女子,又转而再次问道薛斌:“薛斌你掌管十三司多年,确定没有偏私吗?回答我,这位姑娘确实是南陵中人吗?”
薛斌坦然迎视;“臣所言无虚假错漏,这位姑娘确实是我从南陵温族寻来的一位巫女,她的天赋极高,也在同辈中最善于用蛊。殿下难道是不信臣吗?”
“好。”
萧璟云语气渗出丝丝冷意:“那请问姑娘,这蛊如何解除?”
女子头越点越低,眼神有些惶恐,檀口微张:“无法可解..雄蛊一旦种下,便无法可解。雌雄二蛊极为忠贞,不离不弃,恐只有阴阳相隔才能分开他们。”
一众大臣见纷纷将手上持着的玉牌砸碎在地上,凛冽瓷玉碎裂之声此起彼伏,他们口中叫嚣着斩首妖女,拖入十三司,太子..退位,因为这晟国绝不要一个被巫女操控的储君。萧承宣和薛斌在一帮互相传递着眼色,此计如他们所想一致。
未曾想萧璟云依旧是云淡风轻,缓缓开口:“根本没有情蛊。”
众人四目相对,不知太子所言何意。
萧景云垂眸,深邃的眼眸垂落下一抹暗色的阴翳:“不瞒诸位,我生来无情无爱,感受不到爱,也根本不会爱人。如果如这位女子所说,我身上有着清黎种下的情蛊,我身为为中蛊人,会一心一意爱着给我下蛊的清黎。”
萧璟云的眼神如墨砚般漆黑,深不可测:“我此言放在这,我对清黎从来没有男女之意。若清黎的情蛊,果真如此厉害,想来便能让我在十三司的刑罚中改口,承认我心悦她。”
“十三司酷刑的酷刑远近闻名,死人也得开口。若我遍受十三刑,生死垂危时,若我还能未改口,是不是就能证明我体内根本没有情蛊?”
二人错愕,怎料想到萧璟云如此疯批。
“若真有情蛊,我便退下这太子之位。若没有情蛊,便是还是司制和臣弟随意招了个人来戏弄当朝太子。”
萧璟云看向薛斌:“薛司治,敢不敢赌?是赌我改口还是赌我无情?”
第25章 十三司(2)
清黎再次睁眼, 已在东宫府邸的喜房里。刚刚在喜撵之内坐了一整日,轻纱垂下, 一举一动都暴露无遗。再加上沿途百官和百姓的眼神和闲言碎语都恨不得活生生剜了自己,她只好恪守着礼制,规规矩矩地坐在喜撵上,打着瞌睡。想来也是奇怪,也不见萧璟云身骑鬃马来接自己,礼教嬷嬷婚前天天来教导他大婚流程,拿着戒尺纠正她行礼的姿势,只是为了和萧璟云在庆帝、皇后林氏面前行三跪九叩礼,并携手接受文武满朝的大礼。
可今日, 并未见到萧璟云, 也未完成仪式, 就这样遮遮掩掩的众人送到了东宫。
红烛通明的新房内,金线镶边绣花的绸被上撒满了红烛红枣、桂圆、莲子。床被上还铺了一条素净的白巾。窗沿之上贴满大红双喜, 红烛慢慢燃烧。
女官轻轻放下朦胧的纱幔, 红纱板着半掩娇美的新娘。
女官撇着嘴说道:“这妖女真是心大,嫁人大事都还能有心情在喜轿里睡着,一觉睡了足足三个时辰,谁喊都不醒。好嬷嬷, 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听说殿下被送进了十三司?是真是假?”
礼教嬷嬷神情凝重:“此事未定,不可妄议, 你我需谨言慎行。”
女官瞄着满屋的十屉珠宝、还有一箱专门装着金子的梨箱, 显然没有把嬷嬷的话听进去,满是不甘:“瞧着这嫁礼全是钱财这种俗气之物, 殿下向来不在乎这种身外之物,而今竟专门喊侍郎送来这些, 还有那用珍珠勾线的罗裙,也是特意命绣娘赶工做出来的,估计就是为了讨那个妖女欢心吧?”
“殿下,惹上了那么大的事情,她还在此睡觉。都不知殿下今日能不能回来...”瞧着清黎醒了,女官立马闭上嘴。
清黎睡了一个饱觉,揉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开还带着些许困意的眼睛,伸了一下懒腰。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貌似沉闷的东宫,今日竟然有点蓬荜生辉,再定睛一瞧,看着远处的半阖着的木箱正熠熠生辉,里面的渗满的黄金金光闪闪。
清黎往外,一把拿下握在手中的团扇,起身准备去抓几个金块。
站在清黎身旁的礼教嬷嬷,略显生硬地嘱咐清黎不好亲自拿开礼扇,一定要等着殿下亲自移开。一定要端正地坐在床沿之上恭候殿下,非殿下移开礼扇,否则不能言语、挪动,更不能下地。
清黎故作乖巧,点头说她已熟记于心,实则左耳进右耳出,绝不在脑子里停留片刻,脑子全在想那箱子中究竟装了多少沉甸甸的金块。
女官清了清嗓子,多带些尖酸:“太子妃你的眼中只有金子吗,都不关心殿下...”
话说到一半,礼教嬷嬷使了个颜色给侍女,侍女只好悻悻闭嘴,只是神情还有多些不服气。
礼教嬷嬷朗声:“太子妃既入了东宫,便要清正自身。南陵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蛊虫、五毒皆不能用在晟都。否则,怕是还会牵连了殿下。”
清黎莞尔一笑,多有巧妇的乖巧。
嬷嬷也不想与王妃多费口舌,替她理好了裙摆就合上了门,遣一旁四五个女官早纷纷退了出去,独留林晚笙一人守在空房。
她窥见嬷嬷一走,立马脱下了红绣鞋,礼扇一扔,跑到桌前拿了几个礼果和甜点坐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吃起来。
她都不知晟国繁文礼节这么多,想象着只需要男女两情相悦,互许誓言,便算是礼毕。
深夜沉闷,清黎看着红烛泣泪,等着她的夫君,萧璟云,推门而入。
门扉“吭次”一生被人推开只不过不是别人,而是多日未见一脸沉闷、多日未见的司命星君,他两指间勾着两壶清酒优哉游哉举在清黎眼前,晃了晃酒杯,玉瓷清脆,泠泠泛音。
司命半阖着眼皮,伸出五指触着那绣着两只鸳鸯戏水的团扇边缘,指腹一寸寸沿着圆弧向下,像是向对着自己诉说心里的那个答案:“是我先遇见你的,是我点化你成仙,并非扶桑。”
他突然握着扇柄,想借着力道慢慢显露这团扇半掩之下的清丽美人,好像是再次肯定刚刚的答案:“清黎...是我...”
新婚之夜,新郎要移开新娘手中的礼扇,又称团圆扇,意为和和美美、相伴白头的寓意,司命向来编写凡人的命簿,定不可能连这点习俗都不懂。
清黎将团扇“啪”地一声扔在床上,有些困倦地掀起眼皮:“司命,我还以为你见我的第一句话是质问我为何擅自更改扶桑的命簿?没想到你还能提不计前嫌提着酒来庆祝我大婚呢,真不枉我们情谊一场。”她拍了拍司命的肩,还她特意将手肘搭在有些失神的司命身上:“我最近也想起来了前世的一丁半点记忆,放心,我知道是你就渡化我成仙!这份恩情,磨齿难忘!”
清黎从一旁的梳妆台前又之间沾了点雪中春信点在腕间、脖颈间,又轻轻揉搓至散发香气,又将绾发间的玉钗一一取下,青丝垂落。她问:“司命,萧璟云呢?怎么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见他人呢?”
“他不会是在躲着我吧?”
司命看着烛台上贴着双喜的红烛,眼神阴郁,不知在想着什么?
清黎正对着铜镜,用着木梳梳着自己的青丝,并未关注司命的神色:“司命?”
“司命?”
司命禁闭着双眼,看着穹顶深吸了一口气:“你今日等不到萧璟云。”
清黎倏然停下动作:“什么意思?”
“清黎,我说过扶桑此生必须无妻无子。你与他成婚之事,我也替你瞒着上清了。”他抓起清黎的手腕,语气有些怨恨:“我知道你擅自改我们之间定下的命簿,一定有着你的意图,萧璟云没有退位之难,我不会再追究,但你们绝对不可以成婚。”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现在把你绑回忘川,而你这具在凡间的肉身,我会写下你在大婚之夜突发心悸病死。”
“要么今夜你亲自去十三司,找到薛斌,承认你给萧璟云下了情蛊,如此一来,你们定会退婚。这样一来,晟民绝对不会要一个被人操控的太子,他定会被废除,而你们二人也自然会被庆帝解除婚约。”
清黎挣脱不开司命的手腕,皮肤被捏的通红,清黎直接甩了司命一巴掌,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气:“你写的?是不是?司命?”
“我一但承认了,庆帝一定会把我处死的!”
司命反问:“那又如何?你是孟婆,不是凡人,死不了。你只是会回到忘川..”
“那萧璟云呢,他不是扶桑,他这一世只是认为他是一个晟国的皇子。”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萧璟云会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觀山冤案尚还可以被查清,可巫蛊,这种事情人云亦云,晟国百姓没人懂,他们的猜疑会让萧璟云永无来日,他命定不是还要两起么,那你又要如何写?”
司命直接用手掐灭了红烛,眼神也随着那火光的熄灭一点点趋于幽暗:“不重要,仙官飞升看的是在凡间的功德。而神官本就乃佛物所化,更考验的是神性。他的出现,本就是去承受这世界所有的苦难。”
“清黎,我可以就此跟你说。萧璟云此世的结局,早已注定。十三司中,被人挖眼去舌,凌迟处死,横尸荒野,死后无碑无墓。”
“他的苦难由天定,而非由你。在他看遍所有人的背叛,人心难测之时,自会落泪。”
“也就是说,清黎,你在凡间的作用并不大。”
“回忘川。”
清黎眸光明明灭灭,任凭眼泪垂落顺着脸颊落下,泪珠停留在颌间,迟迟不肯落下,仿佛仍在心中抱着一丝幻想不灭:“你骗我...”
司命直接将萧璟云的命簿举到清黎面前,后缓缓放在桌子上,指尖抵着薄薄的册子:“这是扶桑的命簿,你可以翻到最后一页,看看上面怎么写的。那句结局可不是由我一个小仙能书写的,而是玄乐大帝亲自落笔的。”
她的肩膀不停地颤:“那你为何要我下凡?”
司命瞧她满面梨花带雨:“你在忘川终日失魂落魄,找点事情做也是好的,万一你真的能让扶桑动七情,早点让他落泪呢,忘川的亡魂也不用再多等一日。”
“可事实证明,你即使种了情花,也是枉然...扶桑的如磐石般的心,岂能是你一个小仙能破的。”
司命甩了一下衣袖,从下至上身影慢慢幻灭如泡沫,一点点消逝在清黎的眼前。
徒留一句:“清黎,我给你一晚的时间,去做了断,明日回忘川。”
地面之中,徒留一把刀。
这极度失落之下,清黎竟然笑了,这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划至唇边。她缓缓起身,捡起地上的匕首,又拾起那个命簿,翻至第一页,是司命的笔法,行云流水:
萧璟云,衡墨二十六年生人,出生之时克母早产,生来无泪,被庆帝视为不祥。
衡墨四十一年间,百官以死想逼,庆帝被逼无奈立下太子。
清黎再往后翻一页,看见自己下笔所写的命簿。
衡墨四十五年间,父子猜忌,发现萧璟云私下彻查觀山案,定以谋逆之罪,废太子,入十三司受刑。
她不免有一丝错愕,她用手指碰了碰那个墨字,犹如鲤鱼浮出水面,指尖周边有一丝清波慢慢涟漪,变幻莫测。她不禁有些替萧璟云窃喜,可此中秋宴被她和萧璟云所破。这不就意味着,萧璟云的命定的命运是可以改的吗?
只是这一瞬之内,后面字体慢慢变淡,徒留入十三司受刑。
衡墨四十五年间,入十三司受刑。
清黎不明所以,接着拨书页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大字浮现在她的面前。
衡墨四十七年间,萧璟云再入十三司中,被人挖眼去舌,凌迟处死,横尸荒野,死后无碑无墓。
她伸出衣袖想把那页的墨字抹去,墨字上残留的玄乐大帝的仙法立刻一出,光华至上,把她白皙的手臂内侧烧地焦黑。她咬紧牙关,努力想擦除那些冷冰冰的字眼,却发现那些字如上了锁链一般纹丝不动。
清黎一滴泪,她的抽噎声变成持续无声的哭泣,不知是在冤自己来凡间的一趟就是笑话,还是萧璟云的存在如同前世的自己都是一样彻头彻尾的悲剧,被上仙随意提笔写下的悲剧,被人摆布,无力反抗。即使成仙,还是终究逃不出纸上的落笔。
喜房内,红烛摇曳,新妇崩溃大哭,甚是无情。
就在此时,一个虚空在地面上,宛如死尸般惨白的脚一步步走向她,白无常走得婀娜摇曳,柔媚无骨,半男男女之像,他抬起白嫩如葱的手指勾着清黎抬头于她对视。
清黎红唇紧抿,那双眸含水,那无辜、犹怜的模样,看得谢必安(白无常)是一阵心缠,整个心纠在一起。
他完完全全变为男相,手上的红指尖也颓然不变,抱着清黎,却想作她人,安慰道:“月黎也曾这样哭过三次。第一次是她意识到,她所爱的男子是上清的仙官,他们一个仙官,一个阴官,注定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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