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凝吸。
缓缓徐出一口气,这天下终究还是在他的手中。
金龙盘柱,红烛印在威严眼珠子中一闪而过。
庆帝闷声开口:“既如此,粮册和中书令一事就统交于十三司来查,即刻起身,前往南境,彻查此案。”
他接着缓缓动身走到宋毅身前,命汪怀言前去取了一对阴阳双刻着着龙纹的令牌交于宋毅:“如今十三司司治一位空悬, 便由你承了薛斌的官位。”
宋毅心间一颤, 立马跪下谢恩, 却感觉肩上一沉,抬眸正对上庆帝略带审视和赞许的眼神。
“你与太子同职, 务必替征南将军查清猜忌, 还以清白。”
语到末至,音色陡然沉凝,耐人寻味。
此话落在每个人心中绘出不同的庆帝,眼前的君王既可以是明辨是非、知人善任的君王, 亦可是随意弃子、心思深沉的固守皇权之人。
宋毅只好应下:“臣自当尽心竭力。”
庆帝抬手轻托起林元正的手臂,厉声缓和些许:“朕念你劳苦功高, 你私设极乐楼一事, 便不予追究。”
林元正眸底闪过一丝惊喜,借着微力欲起身却察觉臂膀一沉, 僵在此地动弹不得。
庆帝两鬓有几缕有些花白,但中气任存。振臂一甩金丝黄袍, 高燃的红烛顷刻之间顿灭几盏,摇曳不明,奄奄一息。
“暂收征南将军统帅三军的兵权,待案件查明,还予清白,再议此事。”
林元正还想出言再为自己辩驳几句,汪怀言早已小心搀着陛下惬意地走出殿外,细声高喊恭送陛下回宫,巧以借此堵住了林将军之后。
庆帝眉梢越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满,在两扇阖门被打开的瞬间,凉风迎面吹入,吹走心中所有的烦丝,只剩笑着慨言秋高气爽。
倏然,又似乎是想到什么,示意汪怀言停住脚步。
汪公公抬着衣袖遮着嘴角的暗笑,连身子也不曾回转:“陛下,太子今夜行事有失体统。身为皇子,留恋极乐楼先不言,又为了一个娼妓,与林府的林燮大打出手,出尽洋相。”
庆帝眸中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睨眸撇了萧璟云一眼,冷然转头。
“太子最懂圣贤书,如今却如此荒唐,为了避免落朝中群臣口舌,朕不得不罚。”
萧璟云早已预料,面容不见半分惊色。
庆帝望着远处洒洒吹得作响的竹林:“太子一向不是忧心粮策,那便随着宋毅一同去南境,查清真相。”
宋毅:“陛下三思,太子殿下不在晟都,如何主持朝政?又有谁替陛下分忧呢?”
庆帝冷不丁蹙了眉,悄了几眼不言的萧璟云:“太子颓唐,也难以再议朝政吧。”
“即日起,暂夺太子之印,一切等太子重回晟都之日再说。”
余音绕梁,深宫寂寂。
“陛下!”宋毅话还未脱出口,便被萧璟云一个眼神折断在口中。
唯有高嚷的一声‘摆驾回銮’划破这空旷的大殿之上,再无余音,一切尘埃尘埃落定。
“璟云!”
“你站住!你到底怎么想的?”宋毅急追快步先行的萧璟云,无论如何喊叫,眼前的白衣未曾迟钝只是走下大殿前九百九十层台阶。
疾风灌喉,宋毅身着黑衣与深宫之际的黑夜融为一体,他提了速度终于抓住那飘然的衣袂。
萧璟云迟耐抬头,声线冷然:“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要一同启程。”
’
“萧璟云!”他失了礼态,吼道:“你不会真的要跟我去南境吧?”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了晟都意味着什么,暂夺太子之印,还可以抓着时机东山再起。去南境也不知会花费多少年月,一旦离了晟都,这朝堂估计就会变天了,你很难...”
“我知道。”
字字铿锵有力,三字言辞道不尽心中的坚毅与凛然。
“必须去?”
“必须去,觀山的谜团我必须弄清。”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此地步?为一个已死之人冤罪,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宋毅,公道本该如此。”
“罪昭雪,冤自清。”
“连小儿口中都熟稔的道理,可为何一到了朝堂之上,学富五车的群臣都让我哑口装聋?既要不问世事,又如何心安理得深居于高位?
宋毅毫无意外对上他的双眼,难以想象眼前之人包裹着如此坚毅之心,只为了心中的认定的道法和真理,不容任何人动摇。
“今夜就连你也来问我,你可曾还记得你在无数个夜晚与我添灯长谈,描绘三司宏图?你阔论要完善所有断案制毒,统帅三司,司衙之上无百姓会因权贵不敢喊冤。”
一番不软不硬的话语彻底堵住了宋毅的口,虽能想起自己是何时所说此番壮志,可再也不知是何时渐渐叛离了最初的衷心。谁不曾一腔孤血,随着涉世越深,这份孤勇愈来越少。原以只身一人,旁人总也提点他的血脉,时刻提醒着身上还连着息息相关的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
宋毅眸中蓄着泪,将头侧在一旁,不让萧璟云察觉自己的弱态。
手握拳头,狠狠地垂了萧璟云的胸口:“早点回东宫,我想着你们夫妻二人应该还有事没办,这般在暗巷里急不可耐。我就给你一夜时间,明早启程。”
萧璟云“腾”地红烧不已。
他也是今天看极乐楼中的男女行事,才初懂一些,又想起醉后心生秽念,羞愧不已。
~
清黎合衣躺在软塌之上,眼神落在门外无边的月色之中,含着隐隐的失落。
今夜静地连针线穿刺布料的嚓声都清晰可闻,火烛半暖潭湘儿半边温柔的面庞,抬手随着针脚缓缓拉长,只瞧着她朱唇一口咬了上去,断了线。
杏眸随着寝衣的完成而添了几分光环,潭湘儿高举着玄衣一个劲地打圈比着身量,垂下来的两个衣袖比她的身形还长出半截“。
狂风大作,树叶簌簌而落,雨水打落残花败柳。
潭湘儿连忙起身阖上飘雨的轩窗,揉揉捏捏拗道:“殿下进宫匆忙,也不知道带纸伞了没有?瞧这雨势浩大,不如奴婢前去送伞吧。”
她慌忙从柜中翻出纸伞,又迟钝半刻,反道:“不对,应先煮一碗姜汤驱寒。”
清黎躺在软塌上,翻了个身,不动声色地看着潭湘儿忙前忙后、贴心地已经备好了热水洗浴、绣裁精致的寝被叠地方方正正夹在架子上,桌上还布了一碗姜茶,而此刻她终于静下来比着钗环。
院内开始有人声及“簇簇”的脚步声,回廊的灯随着一袭白衣一盏皆一盏被打量。
东宫开始不再寂静。
潭湘儿赶紧打着伞、提着裙摆小跑了出去,刚出庭院不出意料地看见萧璟云踩着墨沉沉的夜色披月而来。如云墨发半湿半干洒落在肩前,一向觉得超然绝尘的太子殿下,却被今夜的烟水洇湿,清润如溪的双眸嘘上了一层半纱的水雾,怜爱、高处之寒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潭湘儿赶紧傍至他的身侧,遮避无萧寒雨。
萧璟云蒲扇的鸦羽亲眨,滑落几滴悬停的雨水,眼底的希冀随着一摸绿影的清晰也渐渐消瞬。他只是低头冷然地谢过,并未接过纸伞,走至紧关的殿外,轻轻叩了门。
庭月清园,夜色寂寥。
只能听见一声温润轻唤:
“清黎。”
灯火透落在窗牗之上,映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急得还未来得及穿上绣鞋,赤脚飞奔而来。
只不过,并不是来开门的。
清黎背靠着门牗,纤柔似若无骨的身段背着他、抵着门,脚趾不安地蜷缩。
“你来干什么?”
话语刚出,霎时间,清黎便先一步反应过来。她现在住的可是萧璟云的归云殿,他回来就寝合情合理,自己才是占了他屋子的人。
双颊绯红:“我...这是逵叔安排的,说等你回来再议。”
萧璟云将那窈窕身段纳入眼底:“逵叔已经跟我说了,我也吩咐撤去了清云阁的侍卫。喀什公主住在此处,因以礼相待。她被禁锢的太久,希望此处能让她能感受到一点自在。”
“那你为何还不走?”
半晌,未听到萧璟云的答复。
“还是说你想赶我走?”
萧璟云轻咬着唇,难言心中的贪念。
他想彻夜呆在她的身边,是执念、是贪欲也是爱念。
萧璟云神色清明,眼眸乌亮,伸出修长五指触在纸窗之上清黎的点点身影。
正当此时,夜风无意的吹灭高燃的火烛,舍内陷入黑寂。
氤氲气氛也随着天不遂人愿,戛然而止。
清黎背对着他,猜不透他的情绪,匆匆道了句:“早点睡吧,我已经更衣了,不便起夜换殿了。姑且劳烦殿下今夜随意找个殿歇息,明早我把归云殿腾给殿下。”
屋外之人身影如玉,说的轻微:“可以不可以,今夜我不走?”
混着恣意的雨落声还敢把心中的荒唐之言喧嚣出口,冷雨顺着烟发凝落于衣襟上,朦胧的雾气彻底把他的双眸笼住。
清黎重返于榻上才凭着过人的五感依稀听了一句,手指无意地扣着自己的衣角,小哼了一句你想得倒是挺美的,说话间如腾云依霞般脸红了起来。
褥子半遮晒红的脸,翻来覆去地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真真切切听到他轻说的一句,可此言并非是萧璟云当年所讲。
所以,应该装听见还是不该听见呢?
清黎垂眼望着空寂的身侧,伸出一只莹白细腻的手反复抓起被角、蹂蹑、顺平,再反复,阖眼细细凭着雨声,听着浩势敲在潾潾千瓦上,细细的水流是不是沿着房檐缓缓落在他的肩头,晕出一大片湿润。
想来他的衣料应被濡湿,紧密贴合着他的身形线条,半露出蜜色肤色,在雨水的洗涤之中明晰起来。
又忽然听到他温润的唤自己的名字,声声清黎,如同这余生潺潺泻下。
清黎整个心随着雨生揪在一起,一声惊雷不约而至,闪亮四方。
天空阴沉,乌云翻滚,纷纷扬扬的雨冲洗着一切。
禁闭的乌门终于被倩影所打开,冷静自持的眸睨迎上盈盈泊泊的热切。
不同以往。
清黎是冷静的。
萧璟云额前的墨发被淋湿在一起,可挡不住他迎光而亮的眼神。
“进来。”
夜雨间歇,时不时,时断时续、扑朔迷离的雨声止不住女声的碎碎念。
萧璟云浑身湿透,端坐于榻上,望着眼前穿着轻纱的背影。
清黎频频俯身,手拢着红烛用着火折子点了几盏灯,黑夜终于有灯火慰藉。
她气得声音发抖,数落着萧璟云:“我看着殿下平时还挺聪明的,竟还避雨都不晓得?再不济,我记得潭湘儿早跑出去给殿下递伞,殿下连不会打伞都不会吧?”
“进了殿,也不知道先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眼睛也瞎了,都看不见素干的衣裳,还穿着素衣作甚?”
清黎恰恰转身与之对视,再一次对上了眉眼含笑的萧璟云,是第一次从他脸上品出难以掩盖的喜悦。向来淡漠的双眸中,映出满是她的影子。
毫不避讳的视线相交,那灼热的眼神还在进一步探求,烧得清黎身子发烫。
如此直白的萧璟云,清黎有些招架不住。
“别看我。”
清黎一声令下,萧璟云果然垂下眼眸,手指素净地划过桌案。
“你就打算一动不动地在这里呆上一夜吗?就这样湿漉漉地坐在这里。”
萧璟云喉头吞咽,眼尾潮红。
他的思绪混乱,眼神迷乱,抬头望着清黎活脱脱像一只在大雨中磅礴迷路的齐犬,在低低咽鸣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瞧见了为她撑伞之人,便将小心舔舐的伤口可怜兮兮地展现给她,只求一个眼神垂怜。
脱了硬壳,徒留柔软给清黎。
他羽睫微眨:“清黎,我被暂收了太子之印。”
清黎当然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萧璟云从今往后有名无实,从高位跌落。
今夜的事情,是自己害得他被庆帝抓了把柄。
一条素帕搭在萧璟云湿透的烟发上,滑腻的袖口摸上了淡淡的胭脂和梅香透过了帕巾的缝隙,渗入他的鼻尖,勾出他隐在伸出的渴求,勾得他迫不及待地轻握住她的手腕。
清黎心跳如鼓,仿佛有什么炽热的岩浆在心门中涌动。
“是否恨我?或者怨我?”
“今夜若没有我胡闹,你也不会...”
清黎眨眼之际,却被萧璟云的一揽腰带进他的怀中,微冷还沁着水珠儿的额头抵着清黎的额间,声音沙哑:“清黎,我今夜只想吻你。”
“可以吗?”
这一声像是唇齿之间的碰撞,似轻轻呢喃,像是在贴着自己唇瓣呓语般轻微。
清黎凑了上去,将炽热的嘴唇贴了上去:“只是吻吗?”
“璟,你的衣衫湿了,你不难受吗?”清黎的声音赤诚,暗藏魅惑。
趁萧璟云发愣之际,清黎舌尖轻轻抵着他的唇瓣,轻扫尽他所有与生俱来的沉香。手上也不甘示弱,松开湿掉的系带,指尖划过他所有的轮廓。
她气息不稳,却还是一路向下扫去,抚过所有沟壑。
萧璟云双眼紧闭,不禁撩拨的他难以抑制地发出低沉粗喘之声,是压抑、是奔放,是屈服。他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抵着桌角,吱吱嘎嘎的晃动不止。
一贯清冷的萧璟云,此刻衣冠不整,眉梢荡出几分风.流和轻.薄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的眉眼半睁半阖,落上几缕汗湿的碎发,唇翼微张。
昏黄的灯光忽而不晃,清黎褪去大半衣衫,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
第46章 番外1 买一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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