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了。”谢停舟指尖抵在眉心,闭上眼皱了皱眉,他今日喝得是有些多了,来时又吹了风,这会子头有些泛晕。
“如果李霁风有问题,过了今夜,他对你一定有提防之心,你是试不出来的,我换其他人去。”
“好。”沈妤坐下问:“你不舒服吗?”
谢停舟睁眼看她,他本就生得好,稍有醉意时一双眸子云遮雾掩,看上去分外惑人。
“阿妤……”
沈妤打断他,转移话题,“如果李霁风真的是装出来的,那心思得深到什么程度?”
谢停舟眼里沉静,“太生硬了。”
“什么?”沈妤不明所以。
“问题转得太生硬了,叫一声阿妤就让你紧张成这样。”
沈妤当场被拆穿,也没觉得脸上无光,反倒说:“那你知道还叫。”
这声责怪带了几分嗔意,听得谢停舟浑身舒坦。
沈妤又道:“你还没说,如果李霁风真的是装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谢停舟无言,真就没见过如沈妤这般不解风情的人,满脑子除了查案就是报仇。
“其实很简单。”谢停舟耐心解释,“他生来就是皇子,站在那个位置上,离龙椅一步之遥,谁不想冒险一试呢,如果他真是装的。”
谢停舟顿了顿,“所求不过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罢了。”
沈妤正准备开口,绿药在外敲门。
“公子,醒酒汤好了。”
沈妤去开门,端了汤对绿药道:“你先去睡吧,今夜没事了。”
醒酒汤还有些烫,沈妤拿勺子慢慢搅动着散热,能感受到谢停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样深那样沉。
沈妤干脆迎上他灼灼的目光,把碗往他面前一放,“喝吧。”
谢停舟端起来,撇开勺子慢慢喝着,一碗见底,他撑着头靠在桌上。
沈妤纳闷道:“你喝的是解酒汤,又不是酒,怎么还晕上了?”
谢停舟半抬起眼皮,“你喝过解酒汤吗?”
“没有。”沈妤摇头。
谢停舟道:“它只是解酒汤,不是吃了立马能让人生龙活虎的灵丹妙药。”
沈妤撇了撇嘴,“好吧。”
房中残灯朱幌,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很。
沈妤脑子里东西太多,李霁风就算是有问题,求的也是皇位,和她如今的目标不矛盾,暂且可以先放在一旁。
而今首先要解决的是两件事,一是从齐昌府来的那个老头,二是同绪帝会派谁带兵去齐昌剿匪,恐怕她还得亲自跑一趟齐昌府。
想到这里,沈妤脑子里又冒出几个问题。
“我……”
她收了声,静静看着谢停舟映在灯下的脸。
他的脸上一点瑕疵也没有,睡颜安静又坦然,呼吸沉稳平缓。
沈妤知道他眼睫下藏着的是怎样一双眼。
初见时那双眸子里含着清冷的肃杀之意,可渐渐的,当他朝她望来时,只剩下清润和温柔。
所有都那么完美,可惜出现的不是时候。
沈妤叹了口气,打开门,绿药竟靠在门槛上打瞌睡,沈妤摇醒她。
“不是让你去睡吗?兮风呢?”
绿药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揉了揉眼说:“兮风让我告诉你他先回去休息了,我就一直等着跟你说呢。”
“起来。”沈妤提起她的胳膊,“他走了里头那个怎么办?”
绿药探头看了一眼,说:“兮风还说你也是近卫,让你自己安排。”
“他倒真是会忙里偷闲。”沈妤嘟囔了句,拍了拍绿药,“行了,你去睡吧。”
绿药打着哈欠走了,沈妤走到院中,“有人吗?”
除了夜风带过树叶的沙沙声,无人回应。
她又朝房檐上和树上看了几眼,“暗卫大哥在不在?”
等了半天也没人出现,沈妤叹了口气,看来一个个都挺会躲懒的,关键时刻不见人影。
她走回房间,拍了拍趴在桌上的谢停舟。
“醒一醒,我送你回去。”
“谢停舟。”
谢停舟终于睁开眼,眸中除了茫然,就是泛着困意的红血丝。
他定睛看了她片刻,握住她的手,重新闭上眼。
第127章 同眠
把谢停舟弄上床,沈妤低头看床上的人,他睡得很沉,卸下了全身的防备。
“你抢我的床。”沈妤道。
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前几日你也抢了他的床。”
她又不满地说:“你乱我心。”
可谁又没乱呢?
他不是把自己摊开给她看了么。
沈妤看着他,心里一阵似一阵地烦乱,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谁怕谁呢,又不是没睡过。”
说完掀开被子上了床,把谢停舟往里推了推。
她一挥袖,房中的灯灭了,月色从窗户的缝隙偷偷钻进来。
屋子里很静,被窝里被他睡过的地方很暖,沈妤在这黑暗里渐渐呼吸平缓。
黑暗中,谢停舟缓缓睁开了眼,侧着身,手指理了理她微乱的头发,目光落在她脸上便没再移开。
翌日天刚亮,谢停舟就醒了过来。
宿醉容易头疼,醒来便睡不着了,但他没起身,因为身上攀着个人,腿大剌剌搭在他身上,手也搭在他腰间。
昨夜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不记得了。
谢停舟侧头看她,她睡得正香,下巴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导致嘴巴微微撅起。
谢停舟微微勾了勾唇,抬起手忽然想要戳一戳她。
又不知躺了多久,沈妤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谢停舟忽然意味不明地转头看向窗外。
他轻手轻脚地挪开她的手脚,坐在床沿缓了片刻,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绿药就呆住,这形容,怎么像昨晚两人睡一起了呢。
谢停舟肩上随意披着大氅,里面是一尘不染的白色里衣,只可惜睡皱了。
他回身走了进去,端着托盘的长留立刻跟了进去,托盘放在桌上替谢停舟更衣。
长留低声道:“东门的门房来报,说有个叫四喜的店小二一大早就来找时雨,说是有急事。”
谢停舟问:“人呢?”
长留说:“我们没敢吵,还让他在门房待着呢。”
两人说话声都很轻,唯恐吵到屋子里的人。
谢停舟往里屋看了眼,系好腰带后进去了。
长留故意走得很慢,竖起耳朵听见里面谢停舟低声喊了声“阿雨”。
“什么时辰了?”沈妤懒懒地问。
“快巳时了。”
“怎么这么晚了。”
“嗯,别睡了,起来把早饭用了。”
长留第一次听见谢停舟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跨出房门时,他脑中一个激灵。
里头好像不是时雨的声音啊,怎么听起来是个女的?
可惜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岔开,门口的绿药就拉住了他。
“世子他,他他他和我们小公子睡在一起的?”
长留见惯不怪,“是啊,又不是第一次了。”
绿药满脸骇然,半晌才喃喃说了句:“小公子厉害,终究是让她如了意啊。”
长留听出点苗头,脑子一转,问:“你的意思是,时雨对咱们殿下蓄谋已久?”
绿药赶忙摆手,“没有没有。”
长留学着谢停舟眯起眼,“没有?”
绿药往后退了两步,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能说,于是道:“我家公子曾说她的心仪之人就是揽月公子,还是对江侍郎说的呢。”
长留一脸凝重,听见屋内谢停舟说:“去把那个小二带进来。”
四喜是一早来的,昨夜三福在客栈守夜,今日一早回来就和他说出事了。
之前公子曾告诉他有急事到王府东门找时雨,于是他才急匆匆赶来。
王府戒备森严,几步一岗,四喜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他活到现在进过最豪华的就是刘员外家的府邸了。
四喜被侍卫带进门,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闻到房中有淡淡的饭菜香。
沈妤道:“起来说吧。”
“欸好。”四喜起身偷偷抬眸,桌旁坐着两个人,他不敢细看就垂下眼,“昨夜我哥在客栈守夜,早上回来说昨晚客栈出事了。”
沈妤没问,等着四喜继续说。
四喜道:“昨晚客栈着火了,着火的是客栈放东西的那间屋子,不过还好发现得及时,没燃开,只烧掉了一点东西。”
沈妤还没抓住他这件事的重点,四喜已取下肩上的包袱摊在地上。
四喜继续说:“有人说看见一个人影,是有人故意纵火,可怎么偏偏就烧了那间屋子,先是有人去翻包袱,后来又是着火,我就想是不是有人
找东西没找着,故意回来放的火。”
见沈妤赞同地点了点头,四喜心中一喜。
从那晚去乱葬岗他就看出,公子不是一般人,他想要长久的跟在公子身边做事,那就得让公子发现他是个有用的人。
探听消息谁都会,但聪明的脑子可不是谁都有的。
“于是今早我就让三福把那几人的包袱偷了出来,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沈妤道:“你做得很好。”
她看了绿药一眼,绿药会意,上前打赏。
那几个包袱沈妤上次就翻看过,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正如四喜所说,有人故意纵火,说明他们要找的东西没找到,要么在包袱里,要么就在那个老头身上。
沈妤刚想起身去查看包袱,又被谢停舟拉了回来,“先把饭用了,东西就在那里,不急。”
沈妤重新坐下用饭,问:“还有别的事吗?”
“有。”四喜有些犹豫,“可是……”
沈妤:“没什么可是,说吧。”
“欸,好。”四喜道:“是这样的,城外有个怪事,是今早从菜市口那边的菜农传出来的,城外的木棉村离乱葬岗最近,昨夜大家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还看到乱葬岗那边火光冲天。”
四喜越说越激动:“今早有胆大的人跑去看,那乱葬坑里的尸体被烧了,还是泼了火油烧的,路边就有好几个火油桶,昨夜村民闻到的味道就是烧尸体的……”
沈妤慢慢放下了筷子。
四喜不明所以:“……味道。”
“出去!”谢停舟突然冷声。
四喜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了问题,这就触怒了两位主子,吓得赶忙磕头道:“小的错了,公子饶命。”
沈妤转头看向谢停舟,他一脸愠怒地看着四喜,大有山雨欲来的趋势。
“行了。”沈妤说:“你先下去吧。”
他们都在燕凉关闻过尸体燃烧的味道,听四喜那么一说,那股腐臭和焦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仿佛还没散去。
沈妤重新拿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动筷。
谢停舟拿下她手里的东西,让丫鬟进来收拾。
“吃不下就不吃了,一会儿让人给你做些点心备着,想吃什么?”
第128章 宫宴
“暂时没什么胃口。”沈妤走过去看地上的包袱。
这包袱她上次已经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对方显然很在意某一样东西,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查探,在找不到的情况下甚至想到了纵火。
沈妤捏了捏衣料,拿出匕首挑开线头,冬衣很厚,可撕开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绿药。”沈妤侧头喊了声,把包袱团起来往外一扔,“全都给我撕开看看,找仔细点。”
绿药接住,放在地上开始撕衣裳。
长留看着好玩,也上前帮忙。
沈妤对谢停舟道:“过了这么多天,尸体早就腐烂了,他们何必多此一举再烧一次?”
谢停舟略微沉吟,摇了摇头说:“这一点我目前也没有想通。”
沈妤正想开口,忽听院中绿药吼了一句,“大黄,不能咬。”
回头看见大黄叼着个护腿往院子里跑。
绿药刚到王府不久,和大黄不熟,大黄根本听,一个在后面追一个在前面跑。
“大黄。”沈妤扬声喊了声。
大黄叼着护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沈妤从它口中拿下护腿,护腿外的那层布已经破了,露出里面的铁。
只可惜,撕开后除了打制好的铁,并没有任何发现。
“这么热闹。”
沈妤回头一看,李霁风迈进院子,经过绿药和长留身旁时低头看了一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拿衣裳撕着玩?”
沈妤抿了抿嘴,还没想要怎么作答,谢停舟已从房内出来。
“昨夜那一下还没挨够?又往这里来。”
李霁风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肩,“小子,你那一下可忒狠了,本皇子现在都还疼。”
他看了谢停舟一眼,对沈妤道:“你给本皇子揉一揉,本皇子就放你一马。”
谢停舟冷哼了一声,“要不要我替你揉一揉?”
“开个玩笑而已嘛。”李霁风笑呵呵地说:“就知道你舍不得。”
“这么早来有什么事?”谢停舟开门见山。
“喔。”李霁风这下想起来了,“今晚宫里设宴,你我同去。”
谢停舟看他一眼,“我如今可是在禁足。”
李霁风说:“那都是虚的,你知道我父皇这人吧,要面子,最怕被人诟病,虽禁了你的足,但皇宫设宴你堂堂北临世子居然被禁足在家,还指不定旁人怎么说呢,定会说他忌惮北临针对你,他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院内丫鬟侍卫都垂下了头。
若不是李霁风是个皇子,这话就是实打实的大不敬。
其实李霁风说出口的话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没人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看着倒像是说话真没过脑子。
李霁风恍若没察觉,抬手扔给谢停舟一样东西,“宫里传来的,我就说吧,我父皇肯定得让你去。”
李霁风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谢停舟拿着邀帖在掌心拍了几下,侧头问:“你觉得我要去吗?”
沈妤拿过帖子看了看,就是张寻常的帖子,又把问题扔回给他,“你想去吗?”
谢停舟淡笑了一下,“去,既然同绪帝这么害怕被人诟病,我当然得成全他给他个面子,说不定还能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
她比谢停舟矮些,抬眼看他时眼睛睁得格外大,让人忍不住想刮下她的鼻子,“回来再告诉你。”
……
同绪帝是个最会做表面功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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