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刻没有李霁风这煞风景的玩意儿在,又当是怎样一番光景?
沈妤垂下眼,满心内疚。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进宫探听消息,就不会落入江敛之手中,也就不会有谢停舟围江府、被禁足、被叱责一事了。
谢停舟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戏太过了。
他本意不是让她内疚,只不过示个弱而已。
他在桌下碰了碰桌下她的手,安慰道:“无妨,不过说两句而已,我没听进去。”
李霁风看着对面的两人,心想这谢停舟竟还在装,做兄弟的今日必须得替他称好这场子!
他调整好语气,感叹道:“当庭斥责,那可是尊严呐,尊……”
谢停舟抬脚。
“啊——”
李霁风疼得大叫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膝盖,“你踹我干嘛?”
谢停舟阴恻恻地问:“你方才说,尊什么?”
李霁风咬了咬牙不吭声。
你牛逼,你哄人,我挨踹,天理何在?
第122章 担心
沈妤扑哧笑了一声,她没想到李霁风竟是这样的性子,更没想到这样的性子,竟能和谢停舟投缘。
马车走了一段便不动了。
“殿下。”兮风在外头说:“衙门在张榜贴告示,围观百姓把路堵住了,咱们绕行吧。”
谢停舟还没发话,李霁风便扯了嗓门说:“绕路?凭什么绕路?这马车里一个皇子一个世子,还有一个……”
李霁风看了眼沈妤,“你就算了。”
沈妤:“……”
谢停舟挑开帘子看去。
宫里出了刺客,今日刚下了宵禁的令,衙门又贴出了告示,老百姓堵在路上争相观望。
“绕路吧。”谢停舟当机立断。
马车好不容易掉过头,车外百姓谈论的声音传来。
“那么多大内高手都没把刺客抓住,还让他从皇宫里逃脱,可见这个刺客功夫不一般呐。”
“是啊 ,不过现在盛京封城了,量他也逃不出去。”
“赏银百两呢。”
“你就别指望这赏银了,要真看到刺客,命都没了,哪还有机会拿什么赏银。”
沈妤看向谢停舟,“刺客……”
谢停舟从容自若地看她一眼,“刺客已逃,看来禁足也不是没有好处。”
只这一眼沈妤就知道谢停舟已十拿九稳。
沈妤默了片刻,忽然掀开帘子跳了去了。
张榜处围了一大群百姓,把路挤得水泄不通。
“劳驾,借过。”沈妤边说边往里挤。
身侧忽然伸出来一只手,将她和其他人隔开,沈妤一回头,便看见了谢停舟的脸。
谢停舟抬了抬下颌,“去看吧。”
沈妤点了下头,随着谢停舟挤到前面,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通缉令画像上的人,正是谢停舟给她看过的那幅画像,也就是三福口中的那个老头。
通缉令上写着,此人穷凶恶极,在宫中连杀数名宫女太监,若有线索者,赏银百两。
两人都清楚真正的“刺客”是谁。
退出人群,沈妤
压低嗓音道:“想必是有人栽赃在此人身上。”
谢停舟颔首,“他们在找人,却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正好宫里出了刺客,借此机会便能将盛京翻个底朝天。”
“那是谁在找他呢?”沈妤抬头看着谢停舟。
“四个人只有三具尸体,说明他已成功脱逃,找他是为了杀人灭口。”
沈妤道:“我们得赶在他被灭口前把人找出来,对方如此紧张,想必他一定是一个关键人物,若他真来自齐昌,说不定知道关于粮草的事。”
谢停舟面色凝重,“如今我被禁足,许多事多有掣肘。”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沈妤想了想说:“我想先去找三福四喜,然后再回沈家一趟。”
“回沈家干什么?”谢停舟问。
沈妤四下看了两眼,确认无人后说:“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同绪帝和葛良吉说的那些话,皇子之争才导致燕凉关大败,我爹是他们拉拢的对象,燕凉关战败必然是起了矛盾,要么是拉拢不成,要么就是……要么就是我爹已经选择了站队,我想回去他的书房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谢停舟看着她,“你万事小心,今日起有宵禁,亥时前必须得回来。”
“好。”沈妤看向马车,“九皇子在喊你了,你回吧。”
她刚要离开,谢停舟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沈妤愣了一下。
“别让人为你担心。”谢停舟说。
沈妤咽了咽口水,感受到谢停舟在她腕上捏了一下,在他松手时心里竟生出一阵没来由的空落。
“那个……”
谢停舟回头,“怎么了?”
沈妤抿唇道:“我,我戌时就回来。”
“好。”谢停舟笑了笑。
这一笑像是把春色捕获进了眼里,顺道把春水装进了沈妤心里,导致她去找三福的途中仍觉得胸口晃荡不已。
三福今日就在客栈,见了沈妤忙把她带了进去。
“公子可算来了。”三福急道:“公子看见张贴的通缉令没?”
“看了。”
三福道:“
衙门让有消息的前去通报,他来过咱们客栈,伙计们都去的话,我一个人不去岂不是有问题。”
“你倒还不傻。”沈妤拿腿勾了把椅子坐下,“有人去官府上报,必然会有人来客栈盘问始末,只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晓。”
三福连连点头,“就说是来投宿时见过,但是那晚发生的事不说,乱葬岗的事也不能说,但是……”
“但是什么?”
三福嘿嘿笑了笑,“公子你看,我最近手头……”
沈妤冷哼了一声,“你想用这两件事到我这里来讨便宜,是吧?”
“没有没有。”三福紧张地搓了搓手。
“没有最好。”沈妤慢条斯理道:“你大可把客栈门口杀人和乱葬岗的尸体一并上报衙门,看看你这条命还能不能摘出来。”
三福吓得连忙跪下,“三福哪有这个胆子,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妤手一抛,银光闪过,三福连忙伸手去接。
看见是一锭银子,三福乐开了花,笑嘻嘻地说:“公子放心,我近日都盯着呢,如果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向公子汇报。”
离开客栈,沈妤又回了一趟沈府。
她是偷偷潜进去的,并没惊动沈嫣,否则如果让沈嫣知道她在找东西,恐怕惹出麻烦。
正如她同谢停舟说的那样,回到北临王府时还是戌时。
她有些事要同谢停舟讲,去到青朴居,李霁风竟还没走,两人坐在院中品茗。
“回来了?”谢停舟见了沈妤说:“过来坐。”
院子里打了灯笼,明月初升,微风习习,倒是个适合赏月的夜晚。
沈妤落座,有李霁风在,很多事不方便讲,谢停舟看出她有事要说,手中的杯子不经意一倾,倒在了衣服上。
谢停舟起身,李霁风当即问:“你干嘛去?”
“换身衣裳。”谢停舟问:“怎么,你要来伺候?”
李霁风赶忙摆手,“婉拒,你虽姿容无双,但兄弟就是兄弟,我对你还是提不起兴趣。”
谢停舟笑了笑,看向沈妤,“你随我来。”
第123章 吃醋
换衣服自然是回卧房。
谢停舟进屋掩上房门,“说吧。”
他伸手解开腰带,两人共处一室宽衣解带,总觉得氛围有那么一丝奇怪。
沈妤不自在道:“你干嘛非得泼身上?”
谢停舟脱下外袍,“李霁风酷爱八卦,不泼身上,怎么避开他?”
沈妤嘟囔,“那也不用泼自己身上。”
谢停舟丢衣服的动作一顿,“那泼他身上?”他顿了片刻似在思索,“倒是个好办法。”
沈妤笑了笑,两人不能在屋子里待太久,她抓紧时间说:“我在我爹的书房中找过,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有几封书信也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是谢停舟早就预想的结果。
昨日从沈妤口中听到那些消息后,他曾猜测沈仲安恐怕是在夺嫡中站了队,才引来杀身之祸。
但他并没有说,因为他不能开这个口,一是尚无证据,二是不能在她面前诋毁她敬重的父亲。
但沈妤太聪明了,她自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谢停舟随手把衣服丢在椅子上,“就算是有重要的来往信件,也不可能放在可以随意找到的地方,要么藏得深,要么已经销毁了。”
沈妤点头,“可惜我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府内进出都有人,动静大了不行。”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方便了。”
沈妤听了这话,“为什么?”
谢停舟淡笑,“同绪帝看似有给沈家赐婚的想法,沈嫣出嫁,不就好找了吗?”
“赐婚?”沈妤问:“和哪一家?”
谢停舟捞了件干净的外袍,“或许是江家,不过不确定,届时圣旨下来就知道了。”
沈妤微微蹙了蹙眉,喃喃说了句:“江家。”
上辈子就是这样,这辈子她跑了,换成了沈嫣。
谢停舟垂眸看着她的脸,眸光微动,“有问题?”
“没有。”
谢停舟披上外袍,走到她面前,“怎么?沈嫣嫁给江敛之,你不高兴?”
沈妤不知从何解释,老实说:“有那么一点。”
谢停舟下颌紧了紧,侧开脸,“敢情昨日将你带回来,竟是我多管闲事了。”
沈妤愣了一愣,“你说什么呢?”
谢停舟回眸看她,“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这人记仇,特别记仇。”沈妤气鼓鼓地说:“我从小就对沈嫣那么好,结果一腔真心喂了狗,能不生气吗?嫁给江敛之岂不如了她的意?”
谢停舟神色一松,“那你想让她嫁给谁?”
“我……”沈妤倒是没想过这样的问题,“窦庆那样的就不错。”
谢停舟唇角噙着笑,看得沈妤心里发慌。
她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太恶毒了?”
“不会。”谢停舟低头说:“正合我意。”
两人从卧房里出来,李霁风已喝得趴在了石桌上。
倒没醉死过去,听见声音还回头看了一眼,“你们怎么这么快?”
沈妤:“快吗?”
“我不是说你快。”李霁风醉醺醺地一指谢停舟,“我是说他快。”
沈妤不明所以,却见谢停舟拿了块点心塞进李霁风嘴里。
“少说多吃。”
李霁风噎了一下,拿出点心捧着看了片刻,对谢停舟深情款款道:“果然是我兄弟,还是你疼我。”
说罢咬了一口递给谢停舟,“我也疼你,咱们一人一半,祝此生友谊长存。”
“别此生了。”谢停舟嫌弃地看了眼,吩咐道:“来人,九殿下醉了,带他下去休息。”
“我不。”李霁风死死攀着桌沿,抬头时正好看到时雨。
他定睛看了片刻,忽然问谢停舟:“你在醉云楼的那个可心的小倌呢?带出来给我瞧瞧。”
谢停舟看了沈妤一眼,问李霁风:“我哪来的小倌?”
“装吧你就。”李霁风歪在石桌上,和沈妤攀谈起来,“我跟你说啊,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们从前在楚馆,他还和我抢过花姐儿呢,那花姐儿叫啥来着?我想想。”
“喔,月卿,是不是听起来就挺美的?”
沈妤点头说:“嗯,是挺美。”
“
李霁风。”谢停舟警告出声。
如果没喝这么多酒倒罢了,李霁风一定听得出来,但今日偏巧就喝醉了。
他一挥手,“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我告诉你啊。”李霁风嫉妒道:“那姐儿就是看他这张脸生得比我好,我放出身份说我乃当朝皇子,她看都不看我一眼,那双眼睛就跟长在了他身上。”
“后来呢?”沈妤撑着下巴问。
谢停舟:“没后来。”
“有!”李霁风大声道:“当然是花前月下、春宵苦短、你侬我侬咯。”
李霁风忽然抓住沈妤的手,“你看本皇子是不是文采斐然?”
谢停舟看不下去了,揪起李霁风的后领子扔给近卫,“扶他下去休息。”
李霁风奋力挣扎,“我不,我就在这不走。”
李霁风被侍卫拖着,骂骂咧咧地走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谢停舟垂眸看着沈妤,“你别听他胡说。”
沈妤点头,“我听到的可不少。”
“都听到些什么?”
沈妤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可就多了,比如世子在北临有七七四十九房姬妾,处处花楼都是常客。”
“你信吗?”谢停舟深深地看着她。
“我信啊。”沈妤喝了一口,低声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话虽如此,谢停舟却没从她语气里听出一丝恼意。
“那月卿……我没碰过。”他说。
沈妤捏紧了手,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又没问他碰没碰过。
“我……”沈妤顿住,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她忽然抬起头看向他,“月卿月卿,揽月公子这个称呼,莫不就是从此处得来的吧?”
谢停舟心里慌乱了起来,“那是李霁风胡编的。”
沈妤:“倒还算个典故了,往后旁人提起这个称呼,倒是一桩花前月下的美谈,比‘停舟欲揽月,山晚望晴空’这样的有情调多了。”
谢停舟想要解释,心念一动,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来。
“阿妤,你吃味了。”
第124章 苦肉计
阿妤……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小名,沈妤定定看着他的脸,心上的弦如同被人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一下,余音绕梁,久久未能平息。
手中的酒杯倾了,泼洒在手上,又流到了腿上。
谢停舟在她跟前蹲下,拿掉她手中的酒杯,又拿出一方帕子小心地擦掉她手上的酒渍。
沈妤心跳加速,任由他握着,一根一根手指仔细地擦干。
前世虽然短暂,但她好歹算是活了两世的人,男女之事于她并不陌生。
这段日子以来,她并不是丝毫没有感觉。
谢停舟如温水煮青蛙一般丝丝渗透,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暖。
在她去大理寺之前,他曾说过等她回来有事要讲,可惜后来被事情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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