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好看的脸正对过来,眼里还带着淡淡的疑惑。
往日里总是冷肃幽深的眸子里,此刻清冽而干净,像是无垢的水色,让人忍不住心软。
在见到来人那一刻,沈遇那疑惑变成了惊喜。
一瞬间,略显冷淡的眉眼被点亮,万千星辰坠落其中,那灿烂的光彩,让人忍不住想要用一辈子去回味。
“阿梨……”
沈遇高兴出声,声线扬起。
他往外走出几步,披在身上的袍子滑落一部分,露出还裹着纱布的一小节胳膊。
纱布上晕染着一些血色,还没干透。
沈遇也没管自己此刻衣衫不整,他大步而来,对江云亭伸手。
随着靠近,浓郁的药味冲入江云亭的鼻息中,点明对方是个伤患的身份。
抬手间,许是牵动伤口,让沈遇眉头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只是那动作稍显滞涩。
“阿梨,你怎么来了?”
沈遇牵住江云亭的手,脸上是一览无余的喜悦。
过于明亮的眼眸中,满满当当的都是她。
江云亭抬头,和对方对视。
从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江云亭,静静看着眼前人,嘴角扬起完美弧度。
“我若不来,你这一场戏演给谁看?”
江云亭抬手,牵了牵对方的滑落的外袍,手指抚摸过漂亮的锁骨,引得对方身体轻颤。
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露出的纱布上,稍微用力。
“唔。”沈遇闷哼一声,表情变得格外可怜,那眼神似乎在说阿梨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美男计再加上苦肉计?”
“怎么,我在沈世子眼里,就是这么肤浅,这么容易心软的人?”
从她进来那一刻,看到的所有画面,都是沈遇故意让她看到的。
那角度,那光影,那神态,无一不是沈遇精心设计。
啧。
虽说那画面的确很美,也很冲击。
可他当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不成?
她脸颊上的笑容更加清浅,温温柔柔的,像是春日的风。
而在这盛夏之际,沈遇感受到的不是炎热,而是阵阵寒凉,如同跳跃到了那凛冬之时,冰雪之下,冻彻心扉,沈遇挺直的背脊上僵硬了。
“阿梨,我没这么想,我……”
他看着面前毫无动容的女子,干巴巴想要解释,表情有点不自然。
书上不是说,他刚那表现,最是容易让人心软了,可阿梨怎么一点没反应啊。
“怎么,你想说你没想到我来,也没想着用美男计和苦肉计?”
冷哼着,江云亭将沈遇的胳膊拿开,那冷冰冰的态度让沈遇扎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声嘀咕着,沈遇不敢否认。
“啧,我倒是不知道,沈世子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看样子,我是不该来这一趟的。”
说完,江云亭就转身往外走去。
那干脆的动作让沈遇看傻了眼。
眼里有着懊恼,沈遇大步上前,抱住江云亭的腰肢。
温香软玉在怀,让沈遇满足喟叹,可他不敢表现出来,脸上有着歉疚。
“阿梨抱歉,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也不该你让你担心,更不该对你演戏。”
“阿梨,别生气好不好,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虽说,对方刚进宫他就收到消息,所以才想示弱博同情一下。
不过既然示弱失败了,还是赶紧道歉的好。
不然到手的媳妇儿这么跑了,他不得哭死。
这会的沈遇,哪里有沈世子的傲慢冷漠啊,脸颊蹭了蹭,沈遇声音很是小心。
“阿梨,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不敢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沈世子,没见到江云亭眼里那一闪而逝的笑意。
演戏么,谁不会啊,陪着演呗,就看谁演到谁。
只是这次看来还是她技高一筹啊。
第219章 所谓色心
心中在发笑的江云亭,脸上表情还是板着的在。
人被抱住暂时无法离开,江云亭挣扎几下,听着耳畔沉沉的呼吸,叹了口气。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分别前,对方可没告诉自己这一出。
将沈遇按在椅子上坐好,江云亭撩开对方的衣裳,看着对方右臂上方的纱布。
拉拉扯扯中,纱布变得松松垮垮。
伤口是处理过的,能闻到药味,血腥味也不重,可这种“不重”在江云亭鼻息下非常明显。
“药在哪里?”她问着,垂着眼,让沈遇一时半会分不清江云亭的心情,乖巧指了指个地方。
找到药物后,江云亭将纱布重新解开,几圈后,就露出胳膊上的伤口。
约莫巴掌长,有点深,边缘的血肉呈现一种苍白色,已经敷了药物,这会还在微微渗血。
江云亭将伤口重新处理着,下手很轻。
而对于沈遇而言,这种疼痛他早就该习惯的,这会看着眼前女子紧紧抿起的唇瓣,和脸上的疼惜,让沈遇的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
痛感一瞬间放大。
“阿梨,我疼!”
左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沈遇眼巴巴的看着对方,一点脸皮不要的撒着娇。
“疼死你算了。”江云亭瞪眼,不过嘴上如此,手里动作又轻柔很多。
处理好伤口,止血撒药,这个过程江云亭做的很熟练。
沈遇微微靠着椅子,侧着脑袋看着眼前人。
屋子里光线很好,暖色的光调中,一身烟色的江云亭,像是一朵俏生生的海棠花。
长而卷翘的睫羽在她的脸上洒下青影,晃动着,像个小刷子,让人心痒痒。
白皙柔美的肌肤,近距离看着,肤如凝脂,没有半点瑕疵,滑嫩到让沈遇想要上手触碰。
想着,也就伸手了。
探出的手指,像是生怕惊扰眼前人,小心翼翼靠近,在江云亭看过来的眼神中,沈遇笑笑,指腹碰了碰她的脸颊。
蜻蜓点水的一下,便让沈遇心中旎念得到满足。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没了刚刚故意的示弱,沈遇这次是真心的。
“我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带着他进入皇宫后才发现的不对。”
他给江云亭解释着。
“什么意思?”
说的那个他,自然是柳乘嗣。
一个被大张旗鼓从汴京城带走的棋子,又被人丢弃到他们手中,期间那些人试图杀人灭口被他们阻止。
照理来说,柳乘嗣应该会恨上背叛他的那些人,从而和他们达成合作。
事实上,双方也是这么商定的。
沈遇带柳乘嗣来,就是准备让对方在帝王面前一五一十交代。
只是当他带着人踏入皇宫中,意外发现了点不对。
纱布重新包裹后,江云亭系了一个蝴蝶结收手。
抬头整理对方的衣服,期间不小心碰出过对方胸膛的肌肤。
沈遇的身材看着修长清瘦,实则是脱衣有肉的类型。
常年习武的身材,让他肌肉发达流畅,又不似那种大块的突出,很完美。
胸肌饱满,手指触碰,能感觉到下方的力量感。
之前知道对方是使用美男计江云亭还能心如止水,可这会,对方安静坐在椅子上任由她摆弄,她反倒有点不自在了。
快速将衣服弄好,江云亭坐到一边。
她低着头,脸部绷紧,看着似乎还在生气。
可沈遇见到对方发丝中红的滴血的耳垂,他的阿梨害羞了。
那雪白的珍珠耳铛和那抹霞色碰撞,看着看着,呼吸渐深,让沈遇又起了收藏对方耳铛的心思。
“咳咳!”收拢着自己心中那不正经的想法,沈遇也移开了目光,镇定开口,就是耳尖尖有点发热。
互相诱惑的两人,藏着心中色心,继续谈着正事。
“你还记得当时对方的条件吗?”
说的是两人分开那天,柳乘嗣和他们商量的。
那时对方喉咙上的伤虽还没大好,但是能开口了,就是声音很难听。
“我可以全部都交代,但是我要见到燕皇再说。”
燕皇,说的就是现在燕国的皇帝,在柳乘嗣的心中,他是前朝的人,不可能轻松对现在的皇帝俯首,甚至是一声皇帝都不想喊。
当时沈遇琢磨一番是答应的。
这个理由能理解,毕竟是覆灭了自己国家的仇敌,见一面也是应当。
而这次,他本该是秘密进宫的,知晓的人不多。
可去面见帝王的路上,却意外遇到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似乎是刚来的,很不懂事,冲撞了过来,虽说很快被人隔开。
可沈遇是什么人啊。
他可不相信是什么巧合,当时就让人追了过去。
同时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在柳乘嗣身上。
第220章 萤火皓月
后续一路上他都在观察柳乘嗣,而对方像是沉浸在仇恨中,始终冷着脸,没什么表情。
见到帝王后,柳乘嗣和承诺的一样,说了很多事情。
比如那些人当初是利用皇城底下的地道离开的,一路隐姓埋名去了安洲城。
又比如,那位颜先生,全名言不语,身份乃前朝太子太傅,是坚定的太子党。
他扶持的太子已及冠,随时都能继承大统。
虽说当时前朝帝王无能,整个国家都处于风雨飘摇中,战乱不断。
可他自信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太子,能挽救大厦之将倾,重新匡扶河山,拯救万千黎民百姓。
颜不语,说起来也是一个传奇。
幼年入仕,一路青云直上。
哪怕在那腐朽的朝堂上,他也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江山社稷,当时他除了是太子太傅外,还是一代丞相。
有人说,颜不语是百年难出的奇才。
若非颜不语,前朝灭亡的更早。
可不管外界怎么说,颜不语是将自己当成拯救前朝的唯一人选,他将重宝都压在太子身上。
可,战乱发生的太快。
他还没来得及让太子更加成熟一点,前朝就在战火中四分五裂。
敌人打到京都来,那个昏庸的帝王想要逃跑,却被敌人斩杀在皇宫门口。
敌人铁骑之下,不逃,就只有死。
太子想要以身殉国,是颜不语,带着太子从地道离开。
虽说地道后来被燕国先皇的人发现了,可人已跑走。
定国公得命追击,一路上,逼迫颜不语的人不断北上远离逃离定国公的势力范围。
这一路上,死了不少人,让残留的前朝势力所剩无几。
颜不语自诩大才,能力出众,智计卓绝,可他的能力,在手中只有几个兵的情况下,根本对无法对以及站稳脚跟的燕国帝王做些什么。
所以,他收拢爪牙,藏匿在人后,躲避定国公的追捕。
逃亡路上,为了保证太子的性命,他甚至将自己的后辈推出去做了替死鬼。
皇族就剩太子一人,同样的,颜家也死的没剩几个。
燕国刚立国,各个地方还需要定国公去镇压,在逃亡几个月后,从松懈下来的追击力度中,颜不语找到机会,彻底掩盖踪迹,去了安洲城。
后续的事情,就是对方在安洲城蛰伏等待时机。
他很聪明,知道以他们残留的那些前朝余孽的力量根本无法推翻现在的统治。
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对于一直觊觎燕国的水云国,他开始了试探,并且取得不小的成果。
这些年来,他都以商队为掩盖,从水云国运送回来不少武器,更是在暗中养兵买马。
而颜不语也给水云国某位皇族出主意,让他在和水云国国主的争斗中不落下风。
颜不语的计划在周全,同样的,燕国也在日益强大,最终被帝王彻底掌控。
没了开国帝王,还有现在的皇帝。
他的准备还不够,而他在老去,可他不愿意放弃。
而这期间,发生了一点变故。
被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在见到自己国破家亡,妻离子散,又成了一个余孽后,一时遭受不住打击,身体在常年的逃亡中,衰败了下去,且怎么了复仇的心思。
眼看太子不行,颜不语极为残忍的做出决定。
身体不行,但是能行人事。
颜不语给太子找了很多的女子,强迫太子和那些女子行事,好来延绵子嗣。
这种事情,对于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简直就是耻辱。
只是那个时候,太子身边全部都是颜不语的人,他的反抗无人在意,再加上他的身体不行,想活着,只能顺从颜不语。
于是,一个个女子怀孕了。
“所以说,前朝后代不止一个?”江云亭听到这里才开口。
“是!”沈遇点头。
他当时听闻时,也是惊讶,不过这也解释,为何柳乘嗣身为“皇族”却轻易被抛弃。
别说颜不语本就心狠手辣不将人命当回事,就说柳乘嗣的身份其实也不是唯一的,那么重要性自然不够。
“当初他以柳家承嗣的身份送到安国公府,也是安排好的。”
只不过,安排的是到最后里应外合。
奈何,在柳乘嗣及冠后,他们找人接触柳乘嗣,让对方得知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这改变了柳乘嗣命运,也让对方的性格变得扭曲。
整日处于仇恨中的柳乘嗣,没了当初安国公教导出来的君子谦逊,反而成了暗中蛰伏的一条毒蛇。
他开始不着痕迹的想要毁了林敬,也开始在汴京城搭建自己的戏台子。
而他在和江云亭相遇后,一眼钟情,事情迎来转机。
在柳乘嗣看来,汴京城所有人都是烂臭的东西,不管男女,都让柳乘嗣厌恶无比,又不得不整日虚与委蛇。
恶臭,虚伪,肮脏,一如他身上的血脉。
他痛恨,他想要逃离,却又不得不身处其中,日日夜夜在仇恨中不得解脱。
而江云亭这个刚从外地来的姑娘,闯入他的世界,娇娇俏俏的,像是一朵纯净无垢的水晶花。
干干净净的,带着山野的蓬勃生命力和野性,还没有被汴京所污染。
这样的人,对于柳乘嗣而言,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也让他开始偏离被安排好的路线,产生想要掌控自己人生的想法。
于是,他遵从自己的欲望,对江云亭出手,希望将这朵花呵护在自己的掌心中。
可这朵花,没能看上他,反而看上他最痛恨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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