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天之骄子,生来万众瞩目。
上有帝王恩宠,下有掌握兵马实权的定国公父亲,就连他本身,也是惊艳世人的存在。
他入朝为官那年开始,不少顽固的东西被打破。
明明身上背负枷锁,明明被帝王爱护又隐晦忌惮,可沈遇活的自在随性,他在对方身上看不到任何被束缚的痕迹。
一个高高在上永远的光风霁月,一个烂泥中挣扎像是见不得人的鼠辈。
皓月和萤火,沈遇和他,和他仿佛是两个极端,在煌煌光芒的照耀下,他不断后退,避其锋芒。
这让身陷牢笼的柳乘嗣如何不去嫉妒呢。
因此,当那朵他最爱的花想要投入他最恨的人的怀抱中时,理智彻底崩断。
他做出了超出剧本的事情,导致那边的安排被破坏。
可柳乘嗣到底是个“皇族”,他的性命不可能那么简单丢弃,再加上他们害怕柳乘嗣说出他们的计划,所以才策划那一出劫狱。
然后,柳乘嗣去了安洲城。
可接下来的,不是他以皇族身份去号令众人,而是成为颜不语手中棋子之一。
第221章 换言为颜
最爱的太子徒弟都能成为生育子嗣的工具,更何况是柳乘嗣这些“皇族后代”呢。
“我记得,前朝皇族姓氏为‘颜’,这位颜不语,本姓就是‘颜’吗?”
江云亭想着,忽然问着,颜姓不多见。
“不,颜不语本姓为‘言’,言语的‘言’。”
言不语,这是对方的本名,在他带着前朝太子逃亡时,用的其实是言不语这个名字。
可就在他发现太子烂泥扶不上墙后,将自己的姓氏改成了“颜”,以此提醒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
对方是个实打实的野心家,自从前朝覆灭后,颜不语的心中就剩下了一件事。
那就是复国。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皇族颜家也好,他自己的言家也罢,都能将其当做工具无情利用。
包括他们好不容易带回去的柳乘嗣。
“所以说,在他们发现柳乘嗣想要脱离掌控后,就放弃了柳乘嗣,但是又想利用柳乘嗣达到一定的目的。”
江云亭看着沈遇那沉静的表情接了话。
“是。”
若说在劫狱之前,柳乘嗣的人生也被人操控着,可好歹还有自己的意志在。
可当他被从汴京带回安洲城那一刻,对方就成了棋子。
奈何柳乘嗣本人不知道。
甚至是后来的一切,乃至听话蛊,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柳乘嗣自以为自己成为弃子,然后弃暗投明沈遇。
“本该是这样的。”
沈遇声音略显感叹。
他看得出,柳乘嗣是真的想过和自己合作,但是中途又改变了想法,从而有了今日这一场以身犯险的刺杀。
可他想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宁愿为了那些人死,也要动手。
他只能多关注柳乘嗣,才能在最后关头,截住柳乘嗣的刺杀。
“是那日客栈中。”
也就是他们去参加江家满月宴的时候。
一路上,他们都将柳乘嗣放在自己眼前,唯独那日,为了试探背后的人,放了个空子出来。
他们的本意是打算以柳乘嗣作为诱饵瓮中捉鳖的。
人是抓到了,可抓到的就是几个死士,到后面也没审问出什么东西。
那日柳乘嗣被迫自杀差点死了,人在那种状态下心境最是脆弱,也更好攻陷。
可若所谓的自杀……也是演戏呢。
“阿梨,你的意思是?”
沈遇面色变得凝重。
他还记得柳乘嗣脖子上的那道伤口,当时那情况,若非他的人阻止,柳乘嗣必死无疑。
就连大夫都说,那伤口再深一点点,神仙都难救。
就算这般,柳乘嗣也是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才能起床行走。
可如果这些都是演戏,那柳乘嗣岂不是比他们想像的还要能容忍啊。
“我的意思是,自杀也好,和你合作,乃至到陛下面前坦白再刺杀,其实都是这过程中的一环。”
江云亭想到了对方身体中的听话蛊。
那蛊虫没有解开,后来因为看守的都是沈遇的人,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他们也就忽略了听话蛊的作用。
就连江云亭想的都是,对方被蛊虫操控做出自杀的行为。
可若,后来的一切,其实都是听话蛊的作用呢。
“阿遇,那天客栈中,颜不语应该也来了。”
她回想起那日客栈中繁杂气味中的不对,当时没能想出来,这会提起颜不语,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在浓郁血腥气和药味中,有一抹极为浅淡的松柏香。
那香气江云亭很熟悉,在汴京之前案子中多次都发现过。
这香,似是颜不语的某种标志,不过对方应该没有待太久,所以那气味过于微弱,她当时又被其余的事情分了神,没能第一时间想起。
直到现在,才拨开云雾。
事情也就明朗了起来。
如果只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位稳坐钓鱼台的颜先生何必亲自出马,冒着风险来见柳乘嗣。
除非,还有其余的目的。
今日才是图穷匕见之时。
“他们想利用柳乘嗣嫁祸给你。”
柳乘嗣是沈遇拿下的,也是沈遇亲自和对方达成交易。
在最后关头,柳乘嗣反水刺杀皇帝,而促成这一切的沈遇,怎么可能会逃脱怀疑。
“放心,陛下相信我。”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虽说过程中有些事情他之前没想通,但是最终结论是一致的。
“陛下目前只是假意将我留在宫中看守,为的就是看能不能钓出一些人来。”
安抚着江云亭的情绪,沈遇将人捞到自己怀里来。
美人满怀,沈遇满足眯着眼,手指抚摸着江云亭那顺滑微凉的发丝,乌黑的瞳孔中,氤氲着危险感。
第222章 等他回家
“阿梨,你猜测的应该是对的。”
“还有,那个撞上来的小太监死了。”
他的人本想暗中查看那小太监到底怎么回事,对方回去后一直待在屋子里,太久时间没动静后,他的人才摸进去,而后就发现了对方的尸体。
“嗯,说不得就是利用这个小太监加深了对柳乘嗣的暗示。”
两人将事情一整理,思绪倒是清楚很多了。
“他们应该也到汴京了。”
安洲城颜不语的那些人利用心蛊打掩护,早就撤离了。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颠覆朝纲,那么作为燕国最中心的汴京,就是对方最好的去处。
一想到有那么一群人躲在暗处,整日窥探着他们的生活,计算着什么时候取他们项上人头,江云亭就有些不自在。
不同于柳乘嗣的冲动。
在这几次交锋后,那颜不语展现出来的,的确如传言中的睿智和谨慎。
到现在,他们甚至没见过对方的真容。
唯一能推断出的也就是对方的年岁。
对方老了。
正因如此,潜伏多年的计划终于开始,因为再等下去,颜不语就要成为一捧黄土。
几十年的等待,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不如……放手一搏。
江云亭能理解对方的心态,却无法和对方达成共鸣。
颜不语所执着的东西早就没了。
抛开私人立场,谁去问问街道上的那些百姓,问他们是想回到动乱前朝,还是继续待在如今的燕国。
她敢保证,那些人的答案都是后者。
如今的燕国,是万民所向,是大势所趋。
这是一个律法完善,帝王圣明,兵力强悍的国度。
这个国家早就成长起来了,根本不是颜不语等人能随意推翻的。
他们就算潜伏进入汴京中,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显得过于玩闹。
只是,在走投无路之下,那些人说不得会更加急迫。
谁知道他们最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啊。
想着这些,江云亭有些头疼。
“不用担心。”沈遇亲了亲江云亭的额头,抚平对方皱起的眉心。
“这几日,外面大概会有很多关于我的传言,你就待在府中,不用管这些,要不了几日,我就能回去。”
沈遇说着,外头传来细微的声音。
那是扶桑闹出的动静,示意他们该分开了。
“我知道。”
她不能在这里久待,五公主还在外面等着她。
江云亭起身,柔软的手指盖在沈遇的脸颊上,指尖搭着沈遇的眉梢。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江云亭声音放低。
“照顾好自己,别再让我担心了。”
眼前女子的眼睛很亮,像是被碧水洗过的天空,里面的情绪一览无余,满满当当的,都是他。
“我会的。”
沈遇捧着江云亭的脸颊,温热的唇瓣碰了碰对方的眼角,声音暗哑极了。
“别难过,阿梨。”
因为我会心疼。
“等我回去。”
有你在,我一定会安然无恙。
“……好。”
听懂对方言下之意的江云亭勾着唇角,恢复了往日里平静的模样。
她起身走向外面。
门再度打开,阳光散落江云亭满身,站在门口的她,没有回头。
少女婀娜多姿的身姿,在光影中被拉长,墨发舞动着金色的光,她整个人,像是这世间最精雕细琢的美玉,满身风华让人一眼万年。
看着对方一步步离开,沈遇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那里急切地跳动着,让他恨不得将人永远留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成为自己骨子里的一部分。
他的阿梨啊。
这般温柔,这么聪慧,又这般坚强,这般懂事,怎能让他不去疼惜不去爱呢。
“姑娘,您慢走。”
扶桑将江云亭送到小院外面,不好再继续送下去。
“嗯。”
“记得按时给他换药。”
江云亭吩咐着,想起什么似得,笑弯了眉眼。
“虽然他可能知道了,但是还是帮我带一句话吧,告诉他,我们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二十二那日。”
过于担心对方,又被对方诱惑一通,她倒是忘记说这件事情了。
“得勒!一定带到。”
扶桑笑的眉不见眼的,算算时间,还有半年。
他家主子和表姑娘,快要修成正果了。
“出来了?”
外头,五公主看着江云亭微红的眼角,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主动询问。
“要不要在我这里留几日。”
她和沈遇心照不宣合作那些年,也算是了解沈遇。
沈遇能安静呆在这里,就说明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事情,如此,她不准备掺和。
只是如果让小夫妻两人见见面的话,她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不用了。”
她谢过五公主的好意。
自己留在这里像什么话,说不得还会耽误沈遇的计划。
今日来一遭,确保沈遇是安全的,就足够了。
“那好,等这件事情结束,你再来宫中做客。”
五公主也不挽留。
又在五公主宫中坐了一会,江云亭就告辞了。
绿瓦红墙,抛在身后。
而她,会在定国公府等他回家。
第223章 水患
汴京城中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
关于沈遇留在皇城中的事情,有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是沈遇意图行刺帝王被囚禁,也有人说沈遇为救帝王重伤昏迷到现在没醒。
朝堂中,关于沈遇的奏折如雪花纷飞。
很多都是参奏,一整张纸上,说的都是沈遇的失职之处。
之前没人胆敢对沈遇开刀,这次找到机会,那些小罪也在言官的口舌之下变成滔天大罪。
口诛笔伐,莫不过如此。
可惜,此事中,帝王的态度过于暧昧,他不阻止那些人参奏沈遇,却又不会顺从那些人的想法真的将沈遇投进大牢中。
可说他相信沈遇吧,事情已过几日,沈遇还被囚在皇宫中不能离开。
比起朝堂上的热闹,定国公府安静很多。
这几日都是大门紧闭,谢绝任何客人。
水云烟廊檐上,江云亭靠着廊柱,看着外面的雨。
玉壶刚从四时令回来,带了一身水气,正站在不远处拍打着。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下啊。”蓝桥小声抱怨。
整日的雨,落的人心底闷闷的。
再加上近日府中的气氛过于压抑,蓝桥也只好待在水云烟中,连自己在府中要好的小姐妹都不敢去找。
“不知道。”
仲夏捧着下巴嘟囔着。
院子里,一些怕雨的植物都搬到廊檐上放着,剩下的那些,被雨水击打,叶片在空中垂落又弹起。
“姑娘。”玉壶走过来,额角还有些濡湿。
江云亭递了块帕子过去。
“谢谢姑娘。”玉壶眼神很柔软,看向江云亭的眼神满是感激。
“姑娘,店铺中的账本这个月也没问题,您新做出来的香,我也送到杨家那边的作坊中去了,再过几日就能放在店里卖了。”
玉壶通算数,在查账方面,江云亭很放心。
再加上对方是定国公府调教出来的姑娘,在外对人处事都有自己的一套。
这段时间,江云亭很少出现在四时令,大多都是玉壶在帮她打理生意。
“那就好。”
江云亭颔首,就见到玉壶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是店铺生意这几日受到影响了?”
她窥到玉壶的烦恼,问了出来。
“……是。”
玉壶只能点头。
接连下雨,路上行人本就少,再加上世子爷的事情,这几日闲话很多。
汴京城中,喜欢关顾四时令的人,谁人不知道江云亭和沈遇是什么关系啊。
如今沈遇出事了,一些人连江云亭开的铺子都不敢去的,生怕连累了自己。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胆小。
和江云亭往日里来往最好的那些姑娘,还是照常在四时令卖那些香料水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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