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管家来传话了,说是朝堂有急事,瑞王殿下估摸着要下午才能回来。”恰好,飞云走了进来说,“奴婢已经着人去打听了。”
朝堂有急事?
元朝回忆前世,明明上一世,虞晋的生辰是顺利平稳度过的,并未如今生一般被急召回宫。
说起来,今生很多事都与前世有了不同。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
元朝蹙了蹙眉,一时有些想不通。
*
这一晚,元朝睡得好,被她打走的“坏蛋”却是一夜无眠。
翻窗离开后,晏长裕没有停留,径直回了皇庄。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是谁?!”
巡逻的守卫恍然看到了一抹黑影闪过,当即厉喝出声,立刻跟着追了上去,大喝,“有刺……”
只是刺客两个字未说完,那抹黑影忽然顿住脚步,并转过了身来。客字霎时被堵在了喉咙里,守卫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都忘记了行礼。
“……殿下?”
守卫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怎么会大半夜在外面看到太子殿下……若不是这张脸,他当真以为是刺客或者贼寇。
毕竟,方才太子殿下刻意避开守卫,走在暗处的行为真的像是悄悄闯进来,别有所图的贼人。
当然这话,守卫自不可能说出来。
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认错后,他立刻行礼:“属下见过太子殿下,请殿下恕罪,方才是属下看错了。”
“无事。”
晏长裕淡声开口,“继续去巡逻吧。不要让人知道,你今夜在此看到孤。”
“……是。”
守卫愣了一下,才躬身应了。
等他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了太子殿下的背影。若不是地上的脚印尚在,当真便是错觉了。
瞧殿下的模样,像是才从外面回来。这般晚了,殿下孤身一人去作甚?想到殿下还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守卫心中疑惑更甚了。
难道是为了夜间行动?
东宫上下都知道,除了正式场合,平常时,殿下只喜穿素衣。所以算起来,这还是他入东宫以来,第一次看见殿下着一身黑衣。
当然,殿下龙章凤姿,生得俊美不凡,便是穿着一身黑衣也是好看至极。守卫想了一会儿无果,便也不再想了。
主上的心思,他还是莫要揣测了。
“方才是你在喊?”正这时,其他的守卫也赶了过来,“刺客呢?”
“不是刺客,是我看错了。”想到殿下的嘱咐,守卫忙摇头,“走吧走吧,没有刺客,就是我眼花了。”
“你平常不是一直吹嘘你眼神最好么?怎得还能看错?”有守卫笑着打趣。
他眼神确实很好,否则也抓不住……是看不到殿下了。
可惜殿下不让他说出来,所以他只能顶了眼神不好的锅。守卫莫名有些憋屈,只能道:“这马还有失蹄,我看错了很奇怪么?走了走了,莫要耽搁了正事。继续巡逻吧!”
说着,他当先朝前走。
其余守卫见了,也没多想,笑着一起离开了。
*
除了这点小插曲,晏长裕还算顺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明明是自己的屋子,他却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窗户上翻了进去。
如此行迹,被人误会也正常。
其实若不是他的腿疾未好,以他的身手,以及对庄子的熟悉,不可能被守卫发现。
直到进了屋,晏长裕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本就冰凉的脸色霜色越浓。他站在屋子中央,一时没有动。
屋子里的灯早就灭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进入了另一间屋子。
只是这间屋子里,没有独属于女儿家的香味,更没有那个人,只有一室的冷清。
晏长裕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
或许,从他开始做第一个梦时,便已经开始了。只是那时,他并未在意,自信自己能掌控所有。
直至如今。
终于有些难以克制。
若不是失控,他也不会半夜做出这种闯入女子闺房之事,甚至……做出了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举动。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份独特的、只属于另一人的温软。如梦里一般,面对醉酒的卫元朝,他失去了平常心。
哪怕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碰触,竟能勾出他心中最深最狂的欲望。
晏长裕静立在昏暗的屋中,明明闭上了眼,可那道丽影依旧出现在眼前。不仅如此,还有她的声音,也在耳边回荡。
“……我不要你,我要师兄!”
师兄,师兄!
晏长裕陡然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甚至隐隐带上了杀意。
他不得不承认,在卫元朝扑进他怀里,却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时,那一瞬,心底终是生出了嫉妒。
因一个女人,生了嫉妒之心。
——他在嫉妒虞晋。
第38章 软肋
还不到晌午, 虞晋便回来了。元朝自是很惊喜,可惜不想,虞晋竟是来向她辞别的。
“知知, 师兄此次要失约了。江明府那边出了山匪,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已经屠杀了三个村庄, 此次我将奉皇命去剿匪。”
虞晋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 上面没有褶皱,他眼下还有浅浅的青黑, 无论哪一处都说明他昨夜许是一夜未休息。
他看向元朝的眼里满是歉意,声音微哑,“抱歉,师兄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
元朝看见了那张俊雅面庞上闪过的黯然, 她心中一疼,忙摇头道:“师兄不用与我道歉。剿匪乃是正经大事, 我怎会怪你?你早去一日,便能多救一个百姓,早点剿灭那些山匪,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她走到虞晋面前, 仰头对他笑,声音温甜:“师兄, 我在家里, 等你的好消息!待你回来了,再陪我玩也不迟。”
江明府的那帮山匪, 元朝前世时也曾听闻过。只是她记得那些山匪之所以那般猖狂, 其实是与当地官员勾结,所以做下的恶事一直没有被曝出来。直到今年年底, 才忽然曝出,立刻惊动了朝野上下。
洪文帝震怒,当即派了人带兵去剿。只不过上一世虞晋那时另有差事,所以洪文帝派了昌远侯世子,也就是卫阳大长公主的嫡孙,如今的皇城军副统领霍凛前去。
因着起初并不知江明府的山匪早与官府勾结在一起,所以霍凛起先吃了大亏,甚至差一点失了性命。
今生此事不但提前爆了出来,前去剿匪的人还变成了师兄。不知为甚,元朝心里莫名涌上了一丝隐约的不安。
“师兄,你此番前去定要小心。那些山匪做了这么多恶事,为何能隐瞒这么久?定然有人包庇!”元朝只以为这丝不安是因担心虞晋而起,是以忙提醒。
倒是虞晋听了这话,目光微深地看了她一眼。
“知知放心,我会的。”须臾,他轻声说。垂首,对手少女满含担心的眼睛,他语气更软了两分,柔声道,“不用担心,我定会平安归来。只是那时山上的果子怕是都没了。”
“错啦!这果子都是一茬一茬的熟,这种没了,另一种就该熟了。”元朝忍不住笑了,“反正师兄你得早点回来,不然我一个也不留给你!”
“好。”
虞晋看着面前的少女,手指动了动,终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便不得不告别了。
虞晋此次回庄子,是特意来与元朝当面告别的。因事态紧急,他时间很紧,今日便要带兵出发。
元朝也知他责任重大,自然不会扯后腿。说了几句,便催着虞晋莫要耽误正事。
“师兄去吧,我在家里等你。你记得早去早回。”
这一句话,仿佛他只是如平常出门一趟,很快便会回来。虞晋听出了少女话里的期盼,喉结上下动了动,只是最终只应了一声“好”,便离开了。
虞晋都走了,元朝叹了口气,也没在庄子上久留,当日也回了京。师兄都不在,纵使有袭月飞云等人陪着,但到底不同,元朝觉得无甚意思。
既然玩不了了,那不如也去做点正事。
自上次赏花宴后,卫阳大长公主提出的女子保护协会便正式建立了,元朝也参了一股。
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便是尊贵如卫阳大长公主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因着这事,这两日,朝堂上甚至有不少弹劾公主的折子。
只不过此次加入了协会的女子不少,高层中,皆是出身尊贵的夫人小姐。虽然这股力量不足以撼动整个世道,但也足以让人侧目。
便是洪文帝也不能轻易动。
当然,这也是因着她们如今只是建立了一个协会,并未做出其他离经叛道的事,甚至于在百姓眼里,她们做的还是好事。
协会成立之后,她们并未大刀阔斧的动,而是先选择了从慈幼院入手。
慈幼院是朝堂所办,主要用来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只不过朝廷拨下的经费有限,孩子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尤其是其中的女孩子们,因女子大多天生力气就比不过男子,所以日子更难,常常抢不到食物。
慈幼院里孩子众多,负责的人也不可能时时看着,便是看见了,也管不过来。没有父母的孩子本就如野草一般,想要活下来,本就要更苦一些。
在慈幼院时苦,出了慈幼院,大多更苦。
朝廷不是善堂,不可能真的白养这些孩子,所以通常也会派人来教这些孩子一些生存的技能。学得好的,成年后,说不定可以给朝廷办差。只是这些技能,大多只适用于男孩儿。
朝廷安排的岗位,也基本都是给男子的。倒不是不想给女孩子们安排,只是这世道讲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子能做的事本就少。
想要改变成年人很难,但孩子几乎都是一张白纸,可以重新塑造。是以,她们商量过后,便把第一步选在了慈幼院。
如元朝她们这般的贵妇贵女,其实最不缺的便是银钱。夫人们不仅管着家中中馈,还有丰厚的嫁妆,小姐们少一些,但也是不缺钱的。
便如元朝,她生母的母亲乃是大富商独女,嫁妆甚至比公主还要丰厚。母亲去世后,这些东西自然全都留给了元朝。
于她们来说,能够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大家先筹了一笔银钱,先是重新翻修了慈幼院,改善了伙食,提升了孩子们的生活质量。随后又为慈幼院的女孩儿们请了老师,不仅教她们女红刺绣类,还教读书写字,以及男孩儿们才能学的技能。
对外说只是请了几个老师,事实上,已是一个小学堂。平日里,夫人们小姐若是无事,也会亲自来此上一回课。
不管目的为何,这种自然是大善事,所以洪文帝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老古板们也才没有追着骂她们。
前两日,小学堂已经落成,孩子们也已正式开始上课。不过元朝之前忙着,所以还未正式去看过。
如今玩不了了,她便想着亲自去看看。
自那次听了宁不畏的话之后,元朝也一直在思索自己能做什么。若无意外,她这一生应当不短,难道真的只吃喝玩乐么?
无论是想要成为卫家的骄傲,还是为了自己,元朝都想有一番改变。正如卫阳大长公主所说,那些男人之所以看不起她们女子,不把她们当回事,无非是因着女子不掌实权,不够强大。
在他们心中,女子,是可以被他们随意摆弄的器物。
便如上一世,面对晏长裕纳妾,她只能与他嘴上闹,甚至要以自己威胁,绕是如此,也输的一败涂地。
一国之母又如何?
终究还是位于男人之下!
元朝不期望自己能彻底改变这个世道,她只想着,若能多一些筹码,在遇上困难时,她至少能争取的更多一些。
不至于输的那般惨烈又憋屈。
她如此,世间女子皆是如此。
*
回去的路上,元朝一直思索着这些事。正想着时,马车忽然震了一下,惊醒了沉思的元朝。
“怎么了?”
她蹙眉问。
车外,卫一回道:“回郡主,前方有两拨人起了冲突。请郡主稍待,属下去查看一番。”
很快,卫一便回来了。
“是几个匪徒在闹事。”卫一道,“被围住的是一位公子,瞧打扮,应是读书人。郡主,我们可要上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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