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浓雾,晏长裕深吸口气,随即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一进去,眼前便是一变。
熟悉的宫殿,熟悉的景色,一点点呈现。
他来到了冷宫,站在了卫元朝的房门前。
晏长裕的心怦怦直跳。
“卫元朝!”
他看到前世的自己站在门前唤那熟悉的名字。
然而没有人出来。
前世的他眉心紧蹙,声音更冷,又唤了一声:“卫元朝,你出来!”
依然无人应他。
房间里没有传来一丝动静,仿佛他面对的是一间空屋。
但这不可能。
卫元朝就在里面,不可能离开。
可为什么没有任何回应?
手里的那张和离书早已被大力捏成了一团,虽面目全非,但晏长裕记性极好,只看过一次。便记下了上面的每一个字。
“卫元朝,你不要以为能躲着朕。你若不出来,朕便进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越发捏紧了手中的纸团,“朕不会和离!皇家从无和离妇,古往今来,更是从未有过和离的皇后!”
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声息。
见屋里的人还是不硬,前世的他再也无法忍受,终于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门,看到了躺在床上再无反应的人。
她在床上,面上是死灰的白。
——那是死亡的颜色。
卫元朝……死了。
那一刻,天地似乎都安静得化为了虚无。
第60章 她死了
“卫元朝。”
他向她走近, 声音冷硬,又唤了她一声。
她没有应。
狭小陈旧的屋子里一片死寂。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床边,完全看清楚了她此刻的模样。
她禁闭着双眼, 任凭他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也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他想, 她一定是还在生他的气, 所以故意装睡不想理他。
只要他向她道歉, 向她解释,她就会消气了。
如曾经的很多次一样。
她不会真的不理他的。
她说过, 她喜欢他,只喜欢他。他们是夫妻,是这世界最亲密的伴侣,他们只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白首不相离。
“卫知知,我错了, 你别生我的气了。”这是他第一次向她道歉,也是第一次向一个人这般低声下气,原来也没有那么难,“我不是真的要纳妃, 我从来没想过要碰陆瑾,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解释……卫知知,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她依然没有反应。
就那样闭着眼, 沉沉的睡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离他远去。
他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僵硬, 再也无往日的温软。那一刻,晏长裕恍若坠进了布满了千年寒雪的深渊中。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几乎要把他冻死在里面。
可他恍若未觉,只是越发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寒冷,温暖她。
然而任凭他如何用力,她的手依然那般冷。
他没有让她变得暖起来,反倒被这股蚀骨的寒意侵入,身体急速降温,也坠入了那无边无际的僵冷中。
“卫知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卫知知,你别睡了。”
“卫知知,只要你醒过来,我立刻终止纳妃,只要你醒过来……”
没有回应。
一直一直都没有回应。
她不理他了。
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响,似乎有人摔倒在了地上。
晏长裕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双墨黑的眼睛只紧紧地看着床榻上的人,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应。
“……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常文难以置信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响,惊动了身后跟来的其他人,也惊醒了跪坐在床边的新帝。
年轻的帝王猛然回首,厉声喝道:“闭嘴,休得胡言!她没有事,她只是睡着了!”说罢,他忽然又降低了音量,似唯恐惊醒了沉睡的人,又低声说:“对,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不能吵醒她。”
他知道的,她有起床气,最讨厌别人打扰她睡觉了。往常便是他吵醒了她,她也会与他生气的。
有时候气的厉害了,能足足一日都不理他。
对了,一定是这样。
所以她才不理他。
晏长裕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这陈旧狭小的房间,简陋的家具,眉头紧锁,脸色极冷,又似乎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慌乱。
她是生来尊贵的金枝玉叶,千娇百宠的长大,除了在外时的不变,在家中时,何曾住过这般简陋的屋子?
晏长裕知道冷宫偏僻荒芜破旧,但之前未曾来过,如今亲眼见了,才明白是何等的模样。
之前虽然与她生气,但他也没想过不管。虽然面上不愿服软,但私底下可是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到冷宫来。
如何还会是这般模样?
晏长裕没有心思深想,此刻,他只知道,不能让她再留在这里。便是他们最为艰难的时候,他也未曾让她受过这样的苦。
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他的妻子自然也该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该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
既然知道了,他又怎会再任由她住在这里?
“我带你回去。”
他这样对她说,“若你怪我自作主张,不顾你的意愿,那你便起来。”
顿了顿,他低声补充:“……这一次,我不与你生气了。你要骂,便骂吧。”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服软低头,甚至再也不顾及那所谓的帝王尊严。
他只是想,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他确实该让着她。被自己的妻子骂几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平常百姓家,不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到底是帝王。帝王威严不可损害,她若要骂,最好还是关起门来。否则,若是被那些老学究看到了听到了,怕是得怪她。
想通之后,晏长裕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他打横抱起了自己的妻子,一边对跪在地上的常文道:“让人好好准备,朕要带着皇后回去。对了,让御膳房备好膳食,她醒来定会饿了。”
常文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眼里一片恐惧和慌乱。
“陛下……”
常文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年轻的新帝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对他说:“声音小点,莫要吵醒了皇后,否则朕绝不饶你!”
常文面色惨白,心重重沉了下去。
他当然不是害怕帝王的威胁,而是心惊他的反应。他们都看得清楚,皇后娘娘分明是薨了,哪里是睡着了?
娘娘的面色是独属于死人的惨白死灰之色。
他不信聪慧敏锐噢噢陛下看不到。
然此刻,看着帝王堪称温柔的面色,他心惊胆战,一股极度的不安凭空生起,几乎要淹没了他。
那一刻,常文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想要开口。然正这时,不等他说话,一道娇柔的声音已然响起。
“陛下,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她还在生臣妾的气么?”来人正是陆瑾。她身着贵妃吉服,妆容精致华贵,整个人与这清冷寂寥的冷宫格格不入。
她朝晏长裕走近,眼里带着薄薄的水光,泫然欲泣:“若是皇后娘娘容不得臣妾,臣妾离开便是。臣妾没想到皇后娘娘的气性竟然这般大……”
她盈盈拜倒,一双水眸专注又不舍的看着晏长裕,哽咽道:“只要陛下与娘娘不要因为臣妾夫妻失和,臣妾可以不做这个贵妃,为奴为婢也可!”
陆瑾做出这般的低姿态,配上她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容貌,难免惹人怜惜。围在周围的宫人和侍卫,有些都露出了不忍之色。便是那些不认同纳弟媳为妃的人,也难以去苛责一个柔弱的女子。
从贵妃到奴婢,这不仅是地位上的天差地别。
再听得她的话,有人甚至都忍不住认为,皇后娘娘未免太霸道了一些。身为国母,不应该嫉妒,本就应该有宽容包容之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后宫三千,本就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没有这位曾经的五皇子妃,也会有其他女子,皇后娘娘此番行为实在是太过了一些。
“陛下……”
陆瑾没看其他人,只水光潋滟的看着晏长裕。她站在帝王面前,看上去是那般的脆弱可怜。
“臣妾……”
“滚!”
只不过不等陆瑾再说完,晏长裕已经冷冷开口,那双墨黑的眼睛中没有半分动容,唯有冷漠和厌恶。
陆瑾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难以相信他竟然会对她说那般冷厉的话。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惊了惊。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晏长裕却是面无表情,完全不在意陆瑾是否伤心,冷声道,“来人,把她拖下去,打入天牢!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探望!”
“陛下!”
陆瑾呆住了。
晏长裕却看也未看她,只忙低头,对怀里的人说:“抱歉,我不知道她会过来。我现在就让她走,你别生气。”
与方才冷漠的声音相比,此刻,他的声音堪称温柔。
陆瑾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嫉妒,哪里愿意离开。眼见着晏长裕越过她,抱着怀里的人就要走,被侍卫制住的陆瑾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陛下,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听得见你说的话?”
陆瑾就是听说了卫元朝已死的消息,所以才赶来的。来此之前,她还有些不满——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她的册封之日死?
不过很快,她便又高兴了起来。
死在今日也好。
反正她要得从来不是一个小小的贵妃之位,她要得一直都是皇后的位置。卫元朝死了,正好给她腾出了位置,到时候,她可以直接被册封为皇后。
从贵妃升为皇后,到底有瑕疵,比不得直接册封为后。
因为太过兴奋,所以即便觉得晏长裕的反应有点出乎预料,陆瑾也没太放在心上。她承认,晏长裕或许对卫元朝动了心。
但那又如何?
即便动了心,也没多少喜欢。否则,晏长裕就不会不顾卫元朝的意愿,同意册封她为妃!
所以陆瑾并未太放在心上。
比起感情,她更相信利益。她手上有足够让晏长裕心动的利益,自然不惧一个卫元朝。
况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陆瑾自认比卫元朝优秀无数倍,总有一日,晏长裕只会喜欢她!
然千算万算,她没有想到,晏长裕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卫元朝都死了,他不是应该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吗?缘何还要把她赶走……甚至竟还要把她打入天牢!
陆瑾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
晏长裕倏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目光冷酷的看着陆瑾,那双眼里仿佛凝满了冰霜:“朕让你闭嘴!以下犯上,诅咒国母,该诛!”
那个诛字,满是杀气。
陆瑾面色惊白交加,眼见晏长裕当真是要杀了她,她终于再也忍不了,几乎是失去了的理智:“晏长裕,你疯了吗!你不想要我手中的东西了?!”
晏长裕蹙眉,却是根本没看陆瑾,而是慌忙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她还是紧闭着眼睛,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晏长裕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失落。
他伸手轻轻为她理了理面上被弄乱的发丝,指尖留恋的从她的脸上轻柔划过。再抬起头时,看向陆瑾的目光却无半分温度,只对侍卫道:“堵住她的嘴,把她拖下去!”
说罢,他再问没停留,转身便大步回了寝宫。
要睡觉,还是要回床榻上更舒服。她身娇体贵,自然受不得这些委屈,所以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晏长裕甚至用上了功夫。
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仅仅用了一刻钟就到了。挥退了伺候的人,他亲自把她放到了柔软宽大的床榻上。
随后,他哪里也没有去,而是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期间,他挥退了所有人,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就这样一个人守着她。只是她睡得太沉了,也太久了。
直到太阳落下,直到夜色深沉,她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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