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太久了不好。
他心中忧虑,终于出声:“来人,传太医!”
太医很快就来了。
不等他们行礼,晏长裕直接道:“来看看,皇后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不醒,她是不是生病了?”
帝王的声音里满是忧虑担忧,但听起来很正常。
来之前,太医本来隐隐听说皇后娘娘薨了,如今瞧见陛下的反应,便以为是谣言——倘若皇后娘娘薨了,陛下又岂会是这般反应?
他忙应了一声,上前就要为皇后把脉。
结果,刚走到床榻边,看清床上人的模样时,太医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普通人或许会认错,但是大夫可不会看错,这……这分明是死人之相!
皇后娘娘当真薨了!
“愣着作甚?还不快给皇后看诊!”
晏长裕冷声道。
听到他的声音,太医却是瘫倒在地,声音发颤:“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已经薨了啊!”
话音未落,太医只觉胸口剧痛,竟是被帝王一脚踢到了一边。
“大胆,竟然敢诅咒国母,你想死不成!”
晏长裕怒不可遏,面色更冷,“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仔细看,必须把皇后治好。否则,朕必治你死罪!”
太医脸色惨白,只惶恐难安:“陛下,臣……臣只是大夫,娘娘已死,臣、臣无能为力啊!”
便是他医术再好,也不可能让人起死回生。
……人都死了,还治什么?
“陛下,娘娘真的走了,您……”
“陛下,奴才知道您伤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不要……”
不仅是太医,所有的人都在说,她走了,她死了。
晏长裕想要生气,想要斥责,想要把这些敢大逆不道诅咒国母的人全都杀了,可是胸口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陡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他启唇,却是不等他说话,便猛然喷出了一口血。
“陛下!”
寝殿中一片混乱,晏长裕看到很多人向他跑来。
有常文,有顾决,有陈文业,还有很多很多人……唯独没有她。对了,她睡着了,自然不会来。
可是这么大的声音,若是平常,她早就被吵醒了。
那时她会嘟着嘴不满的埋怨他,不像现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丝声息,就像是……像是真的死了。
可是她怎么会死呢?
她说过要与他一辈子的,如今才几年,她怎么能走?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晏长裕都沉浸在这一种虚无的空洞和静默中。
他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空旷的世界中,那里没有其他人,更没有卫元朝,只有他一个人。
可他不信,他要去找她。
他找了很久很久,用尽了全力,依然一无所获。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身影,在筋疲力尽时,他甚至都快分不清她的存在是真实还是他的幻想。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走了,您让她入土为安吧。”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话,
所有遗失的记忆在这一瞬间终于全部归来。
第61章 强掳
“殿下!”
护国寺里, 常文惊恐地看着躺在床上还在睡梦中的男人竟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来,只惊得三魂去了七魄,情不自禁大喊了一声。
边扑向床边, 想要叫醒床上的人。然任凭他怎么呼唤, 殿下都没有睁开眼睛, 反倒是脸色急速苍白了下去, 眉间皱得极紧, 像是遭遇极大的打击,陷入了可怕的梦靥中。
常文的心都揪了起来。
跟随殿下这么多年, 他何曾见过殿下这般模样,一时慌了神,急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了。
“慈惠大师,这到底是怎么了?殿下怎会……怎会吐血!”陈文业与顾决也急得不得了, 立刻去把慈惠大师请了过来,急声问, “您快看看,我们怎么也叫不醒殿下!”
若非慈惠是高僧,陈文业与顾决等人都忍不住要对他用粗了。不就是睡一觉,做个梦吗?怎会变成这样?
明明没有人伤害到殿下, 但殿下的气息竟一点点虚弱下去,这让几人如何不急。
陈文业是大夫, 比其他人更清楚殿下的身体情况。方才他为殿下把了脉, 那脉象直让他心惊肉跳——殿下明明正值壮年,平常身体也极为康健, 然只这短短片刻, 竟有衰败死亡之相!
这变故实在太突然了,完全超过了陈文业的能力。他是大夫, 但不是神仙,找不到症结,便不能对症下药。
如今这样的情况,自然只能请慈惠大师来看了。
幸而慈惠没有推脱,即刻便来了。看到床上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的男人,慈惠长叹了一口气:“逆天而行,无非是果报而已。”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顾决冷声道,“我们请您来,是希望您救太子殿下,不是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顾决到底是暗卫首领,与陈文业和常文都不同,他身上煞气满满。平常都是风雨里来刀剑里去,他是最不信什么因果循环的。
如今听慈惠大师这般说,心中自然不满,面色便冷了下来。
慈惠没说什么,只是坐到床边,伸手为晏长裕把了脉。片刻,又摇头放下了。
见此,常文心头咯噔一声,忙问:“慈惠大师,殿下如何了?能否把他唤醒?”
“此药一旦用了,便必得耗尽药力才能醒来。”慈惠摇了摇头,“强行唤是唤不醒的,甚至还会严重损害他的身体,除非……”
“除非什么?”
三人齐声问。
慈惠沉默片刻,到底还是说:“除非是他心中所念之人。”
他看着床上面色灰败的储君,又是一声轻叹:“既然新生,又何必强求?缘分已尽,何不随缘?”
只不过这一次,无人来反驳他的话。
晏长裕还陷落在前世的梦靥中。
陈文业三人也没有注意慈惠大师说的话,而是开始商量了起来。他们三人是殿下最看重的心腹,常常伴在他左右,自然清楚殿下心中所念之人是谁。
若是平常,没有殿下的允许,他们自然不会打扰。但如今,殿下危在旦夕,他们哪里还能顾忌那么多!
于三人来说,此刻最重要的自然是殿下的安危。
顾决紧抿着唇,深深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越发惨白的殿下,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我亲自去一趟瑞王府。”
常文与陈文业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沉重,却是说不出其他的话。如今,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救回殿下。
至于其他,在殿下的生命之下,已然不重要了。
“日后殿下醒来,若是怪罪,我一力承担便是。”顾决吸了口气,“你们好好照看殿下。”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快步出了房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护国寺,朝京城而去。
虽是深夜,但顾决有东宫特令,自然畅通无阻入了城。不过他没有直接向瑞王府而去,而是去了城中一处据点。
半个时辰后,邻近瑞王府的几座府邸都闹了起来。
“走水了!”
“有贼人!”
又是走水又是有贼,这动静闹得很大,一时间半个京城都被惊动了。瑞王府离得近,自然是最受影响的。
况且,虞晋如今身上还领着皇城军统领的职务,京城治安自然也归他管。如今出了这些事,他当然不能再睡,而是立刻换上了衣裳。
元朝也被惊醒了。
她本就睡得不沉,外头动静一响,她当然就醒了过来。刚睁开眼,便见虞晋已经穿好了衣裳,不禁眉头微蹙:“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师兄,您这是要出去?”
她隐约听见是进了贼,又走了水。
进贼是小,走水是大。这里可是京城,火势若是蔓延开来,那可就大不妙了。不知为甚,元朝心头隐隐有些不安稳。
虞晋点头回道:“不用担心,我出去看看。天还黑着,你好好消息,我很快就回来。”时间紧急,虞晋也没时间多说什么,只安抚地揉了揉元朝的头,便快步出了房间。
这般大的动静,元朝哪里还睡得着。
况且,她今夜本就睡得不安稳。有虞晋在身旁时还好,如今屋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已经没了睡意,只觉得屋里空旷得厉害。
不仅如此,听得外头的吵闹声,她心中还不自禁地生出了许多烦躁和不安。
这股子烦闷消不下去。
元朝深吸口气,索性披上衣裳,也想跟出去看看。然她刚穿好衣裳,不等她打开门,便听后方的窗户那里传来了隐约的动静。
她心头一惊,忙回头看去,却惊讶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顾……”
只可惜,不等她说完,来人便已经快步上来,手上拿着一块手帕捂住了元朝的嘴。
霎时,元朝只觉一股奇怪的味道袭来,立时有些头晕目眩。
“郡主,得罪了。”来人正是顾决。他歉意的向元朝道歉,但出手没有半分犹豫,“属下也是迫不得已。待到事成,郡主要杀要剐,属下悉听尊便,绝无二话。”
话音未落,元朝便觉身体一轻,竟是顾决直接带着她从窗户出去,几下便出了瑞王府。
瑞王府的守卫森严,按理,便是顾决武艺高强,也不可能这般轻松就能掳走府中主母。
偏偏此刻附近都闹了起来,虽然瑞王府没有招贼,也没有走水,但这一片都是连在一起的,瑞王府自然不能干看着。
是以,不少人都被派去隔壁救火了。
因着火起得突然,一时间,瑞王府中也有些混乱。而且,也无人想到竟然会有人胆子这般大,直接夜闯王府,把王妃掳走。
这便是顾决的计策。
他很清楚以自己一人之力,是根本不可能把郡主带走。莫说王府的守卫,只说瑞王,便绝不可能任由他带走自己的妻子。
再说,他也不能泄露太子殿下的情况。
况且,即便他说明了内情,瑞王也决计不可能同意。不仅如此,想来或许郡主也不会同意。
顾决不敢冒险。
所以,他未想过用寻常法子,而是剑走偏锋。只要能救殿下,他不介意手段是否下作。
至于后果如何,顾决已经没有心思多想了。
早在做下这个决定后,他便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
是以,因着之前的安排,顾决带着元朝顺利的出了瑞王府,又出了城,直往护国寺而去。
元朝当然是不愿意任其摆布,然被用了迷药,虽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身上也使不上力气。
昏昏沉沉间,到底被带到了护国寺。
此时,天色已经起了亮白。
然而晏长裕依然未醒,还陷落在梦靥中。常文与陈文业守在一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的气息越来越弱,并且时不时地吐出一点血来。
每隔一刻钟,陈文业就把一次脉,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差。他也让人煎了药来,给太子殿下喂进去,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最后只得找来了百年人参,切了一片让殿下含着,绕是如此,情况还是越来越糟。
两人心急如焚,此时,只能寄希望于顾决那头。
幸而,顾决没有让人失望。
当晨曦照映进来时,顾决终于带着元朝郡主回来了。
顾决并未给元朝用多重的药,如今,药力已过,元朝已然恢复了气力。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便也没有白费力气。
此前,元朝本以为是晏长裕吩咐顾决来的,此刻,瞧着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的男人,她微微愣了愣。
“郡主,请您见谅,属下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冒犯。”屋里,顾决与常文、陈文业都跪在地上,“实在是殿下的情况太危急了,我们无法,才只能出此下策。待到事后,任凭您处置!”
元朝抿紧了唇,不言不动。
她没有靠近床榻,只站在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看上去似乎无动于衷。
见此,三人心中有些失望。
常文忙道:“郡主,请您救救殿下吧。奴才知道,此次是大不敬,然殿下情况太危急了,我们如何也唤不醒他,唯有您能救他。我们并无伤害郡主之意,只求郡主能施以援手。”
“闯进王府,深夜掳走主母。这就是你们的无意伤害?”闻言,元朝终于看了他一眼,淡声冷笑,“我倒是不知,我什么时候成了大夫了。”
“……没有找错人。”常文道,“慈惠大师说了,唯有殿下心念之人才能唤醒他。”
他仰头看着静默不言的元朝,眼带哀求:“郡主,便是殿下心心念念之人。请郡主救殿下一次吧。”
说着,他用力叩首。
元朝还是未动。
只除了进来时,她扫了床榻上一眼,随后,便再也未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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