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便道:“听陛下这般说,臣妇便放心了。那臣妇便不叨扰陛下了。”她向洪文帝行了一礼,欲要转身离开。
不过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陛下也不要太过忧心。”
提到太子,洪文帝又轻叹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元朝也没再多说。
如今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进屋看晏长裕。今日冒然到此,已足够惹人注意。元朝并不想引来太多关注,福了福身,便带着人走了。
方走不远,便听身后又隐约传来惊呼声。
“不好了,殿下又吐血了!”
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元朝脚步微顿,片刻,还是径直离开了这里。看来晏长裕的情况怕是真的不大好,所以,当真是巧合?
直到出了宫,元朝心里也没有确定答案。
没有亲眼看到,她总是无法相信,即便洪文帝的表现不像是假的。回到王府后,元朝便派了人时刻关注着宫中的消息。
太子中毒病危一事瞒不过,没多久,便传了出来。只知道那毒似乎很是厉害,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据说,太子殿下已经昏睡不醒,怕是难以熬过去了。
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也是同样的消息。
“陛下已经下旨在民间征召大夫了。”卫一道,“事情闹得这般大,想来,太子中毒病危一事是真的。”
闻言,元朝没有立刻回应。
沉吟了许久,她才问:“如何中的毒?”
“请郡主恕罪,这些事还未查清。”卫一面色凝重,“只查到,这毒似乎是冲着陛下而去。太子是阴差阳错下中的毒。”
当真如此吗?
“继续盯着,一旦有任何进展,立刻来回我。”元朝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再派人出城,去接应王爷。”
她的心中总萦绕着一丝不安,让她难以安稳。
“属下遵命。”
卫一应声后,便立刻下去准备了。
战事大捷,虞晋自然要班师回朝,算算时间,估摸着最迟五六日,便能回到京城了。但偏偏在他回来前,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元朝担心出意外,当然得亲自派人去接应。
此次虞晋并不会与大军一同归来,而是带着一小队人马先行一步。
如今虞晋乃是洪文帝亲子的谣言已甚嚣尘上,难保不会有人起坏心思。若晏长裕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而是另有他人,那虞晋便危险了。
还有晏长裕……他当真病危了吗?
是夜,元朝站在院中,望着天上如弯刀的明月,有些出神。
*
东宫。
“当真没办法?”
洪文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们,脸色阴沉至极。
为首的院正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中的毒太过奇诡,恕臣等无能,暂时想不到解毒的法子。”
“朕不想听这些话。”洪文帝冷声道,“朕的话放在这里了,若是太子有个万一,那你们就给他陪葬吧!”
洪文帝在东宫守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带着人离去。在此期间,晏长裕一直未曾醒来过,并吐了不少血,身体急速衰弱下去。
如太医所说,命悬一线。
若非诸位太医们联手,极快用药,怕是人就真的不在了。但即便勉强暂时留住了命,依然无法解了这种毒。
若五日内还找不到解药,太子的命怕是就真的保不住了。
起初洪文帝也是半信半疑,但所有太医都这般说,而且太子确实几度没了脉搏,他这才信了。
这般看来,谣言一事应是与太子无关。
如此,便是另有其人了。
“给朕仔细的查,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揪出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背后之人不仅要害瑞王,还要害他这个皇帝。此次若非太子代他受罪,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便是他了!
这让洪文帝如何能忍?
所以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一时间,宫中上下的气氛都很是沉重僵冷。打了胜仗的喜悦荡然无存,几乎是人人自危。
又是三日过去,太子依旧未醒。不仅宫中太医没有法子,民间征召的大夫也无能为力。
三日过去,京中上下都知道太子危在旦夕了。若无意外,这一次,太子估计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太子依然没有恢复意识。”瑞王府,卫一向元朝禀报道,“短暂醒来过一次,却未曾有清醒的意识,反倒是吐了不少血。那些太医和大夫想遍了法子,依然无果。”
虽然如今宫中戒严,东宫更是被围得密不透风,但以镇国公府与瑞王府的能力还是能得到一些外人无法查到的事情。
现在不仅是宫中气氛凝重,便是京中也因为太子的事冷清了不少。
晏长裕名声不错,在民间颇有几分名望。此次虞晋能得胜,一部分原因也是因晏长裕改进了战船与武器,所以百姓们都挺关注太子的安危。
据说,这几日,京城附近的寺庙香火都旺了几分。
不少百姓自发去庙里为太子祈福。
事情已经闹得这般大,晏长裕不可能是装病——他可以收买一个两个或者几个太医,却不能让所有的太医和民间大夫都如此。
所以,他真的中了毒,也是真的快要死了。
不是她猜测的苦肉计。
意识到这一点,元朝有些怔然。
心头没有喜悦,也没有难过,更多的是茫然和不解。
……他不是也重生了吗?他不是很厉害吗?上一世都能成功登位,为何这一世竟会早死?
这太可笑了一些。
元朝还是无法相信。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晏长裕会死在她之前。
他那么聪明,运筹帷幄,怎么可能轻易就中了毒?
但消息也不可能是假的,至少此时的晏长裕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让所有人都说谎——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若是假的,那也太疯狂了。
“郡主?”
袭月小心唤了一声,“这汤都冷了,奴婢给您重新盛一碗吧。”
元朝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手里的汤已经冷了。
“不用了,撤下吧,我吃饱了。”元朝放下碗,望着满桌的佳肴,却是没了半分食欲。
袭月张了张嘴,本是想劝,然看着郡主的面色,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只内心有些忧虑,郡主难道是在担心太子么?
元朝当然不是担心晏长裕。
她只是觉得前路忽然变得很缥缈,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如今的发展已经与前世完全不一样了。
“派人再去看看,师兄到哪里了。”元朝垂眸,忽觉心头的思念更深了,“若是见到了师兄,便告诉他,”
“我想他了。”
*
东宫,太子寝殿。
短短几日,常文就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眉目间满是忧虑,整个人看上去哪里还有东宫大太监的威风。
“殿下,三日过去了,还不够吗?”
他蹲在床前,一边细致的为床上的人擦着身,一边小声说着。
看着晏长裕瘦得几乎脱相的面容,他的眼眶终是红了。
“哭什么?”安静的屋里,男人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该笑才是。”
常文抬头,看见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面色惨白如雪,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明明病得那般重,脸上却是挂着笑。
“孤赢了。”
第68章 将死
然听到这话, 常文隐忍的泪却是瞬间掉了下来。
“殿下,何至于此啊?”他看着殿下的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赞同。他们分明早有计划,极是稳妥, 何至于让殿下铤而走险?
而且还是以伤及自身的代价来换取。
常文心中自是一百个不赞同, 只不过他为臣为仆, 自然无法置喙主子的决定。他心中只是有数不清的后悔, 早知如此, 当初在殿下回避郡主时,便该多劝劝, 如此便不会走到现今这般地步了。
相比常文内心的懊悔和难过,晏长裕平静许多,闻言,甚至又笑了一声:“只要能达到目的, 只是付出一些代价而已,孤心甘情愿。”
他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喑哑, 不过短短一句话,便越发气虚,脸色越加苍白。话音未落,唇角竟已然又溢出了一丝鲜血。
“殿下!老奴这就让人去煎药。”
“不用。”
晏长裕却是摇了摇头, 伸手无所谓的拭去了唇角的血迹,淡声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不急。”
常文急道:“可是您的身体……”
“放心吧, 还死不了。”晏长裕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又是一丝血溢了出来。他并未理会, 只依然镇定淡漠道, “接下来按照计划行事。倘若有人自作主张,休怪孤无情。”
说话间, 他目光淡淡的看着常文,那双墨黑的眼中无波无澜,又似乎盛满了千年寒霜。
常文张了张嘴,终是无奈地应了一声好:“老奴遵命。”
闻言,晏长裕眉目间的冰雪才仿佛消散了几许。他的呼吸微微加重,长呼了一口气,几息后,眼皮终于还是沉重的合上了。
此次为了真实,他是真的中了那剧毒,生死也确实在一线之间。每时每刻,都将经受着剧痛。
便是以晏长裕的身体,也最多支持五日。倘若五日过去,还未解毒,那便真的无药可医了。
如今三日已过。
不仅外表看上去消瘦苍白了不少,他的身体内部更是已经千疮百孔。这毒极其烈性,中毒之后,多拖一刻,身体的伤害便多一分。
直至第五日,哪怕是服用了解药,身体的损害也已经造成,再不可逆。即便活了下来,但也可能成为一个病秧子,甚至有可能于寿数有碍。
身为殿下心腹,又全程参与此事,常文当然清楚这些。
他既清楚,殿下自然更清楚。
结果殿下还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哪怕明知危险,依然选择这个计划。思及此,常文心头更是难受。
尤其当他看到殿下那般虚弱无力的模样时,心里更多了一丝不安。
只是再不安,也无济于事。殿下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他们只能尽己所能,尽心完成自己的任务,助殿下一臂之力!
想到此,常文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正好这时,叩门声传来。
门外,一个内侍的声音响起:“常公公,殿下现在可好?奴才奉陛下之命来伺候太子殿下。”
听到这道声音,常文立刻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只红着眼,打开了门。见到门外的内侍,他便叹息道:“吴公公请进吧,太子殿下方才又吐了血,但还未恢复意识。”
一边说,他一边把吴公公迎了进来。
这位吴公公乃是陛下跟前伺候的内侍,地位不凡。表面上是奉陛下之命来照顾太子,实际上,也起了监视之用。
常文心头有些发寒。
果真如殿下猜测的那般。即便到了这种时刻,陛下竟然也还在猜疑,并未真的信了殿下。若非殿下早有所料,怕是就要前功尽弃了。
嫡亲的儿子如今躺在床上命悬一线,他们这位陛下竟然还能想得这般深,还如此谨慎,不愧是陛下。
这便是天家的父子亲情,在帝位和利益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想到外界传言陛下对元后娘娘的痴情以及对殿下的爱重,常文只觉讽刺。他垂眸,掩下眼底的冷光,恭敬地把吴公公迎进屋里。
“不知太医那里可研究出了解药?”常文满是忧心的说,“殿下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过短短三日,便成了这番模样。若……再无解药,殿下怕是……”
余下的话,不用常文说出口,那吴公公也清楚。
他走到床前,近看着床榻上的太子,再想到不久前这位太子意气风发的模样,心头也有些唏嘘。
“常公公无需太过担心。太子殿下有真龙保佑,定能逢凶化吉。”吴公公仔细打量了床上的人一会儿,安慰道,“况且陛下还特意下旨召集了民间神医,集众多神医之力,定然能够研究出解药的。”
常文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借吴公公吉言了。”
吴公公又在屋里守了一会儿,直到天色黑沉,他才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陛下怕是等急了,老奴得回去复命了。”
闻言,常文自然亲自把吴公公送出了门。
待到把人送走,常文便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笑意,冷着脸回了屋子。
这头,吴公公自是回了洪文帝的寝宫。
虽是天色已晚,但洪文帝还未歇息,似乎特意等待什么。吴公公一回来,便得到了召见,畅通无阻的进了内殿。
“老奴参见陛下。”
“起来吧。”洪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面色淡淡,看向下方的吴公公,问,“太子如何了?”
吴公公恭声回:“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怕是有些不好。老奴在一旁守了三个时辰,殿下共吐了六次血,一次比一次多,那血也越来越黑,想是……那剧毒怕是已经毒入肺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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