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事,洪文帝语气里充满了怀念。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外面的那些流言?”不等虞晋开口,洪文帝忽然主动提到了那流言。
虞晋没有回答,但沉默便是默认了。
见此,洪文帝又是一叹:“人人都想要朕坐下这个位置,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更是不惜编造这些离谱的谣言。怀思不用在意这些流言,朕会处理的。是朕疏忽了,让他们伤害到了你。”
虞晋却是立刻单膝跪在了地上,恭声道:“陛下对臣的大恩,臣没齿难忘。此事如何能怪的了陛下?该是臣的错才是,是臣让陛下的名誉受损,遭受了此等非议。”
“哪里就是你的错了?”洪文帝冷哼一声,“便是错,也是朕膝下那几个逆子的错!”
提到膝下几位皇子,洪文帝声音冷了不少,全不如方才面对虞晋时的温和。
他如今年纪渐大,近来身子又不大好,便对这些事更加敏感,对几个儿子自然也起了更深的防备和疑心。
“太子如今中毒不起,性命岌岌可危,那几个逆子怕是要高兴极了!”这已经是极其不满了,否则,洪文帝也不会当着虞晋说这些话。
但也从另一方面证明,太子成功了。
不仅打消了自己的嫌疑,博得了洪文帝的信任和心疼,也成功让其他皇子失了圣心。
果真是好心计。
虞晋心中冷冷一笑。
“也不知太医院那帮废物能否想出解毒的法子,今日若还是不行,太子……”洪文帝没有再说下去,只眼眶红了。
虞晋垂首道:“太子吉人自有天相,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定会无事的。”
“这些话,这几日来,朕已经听了不知多少了。”洪文帝轻轻摇头,叹气,“朕如今只能期望梓潼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永宁逃过此劫。”
“行了,不提此事,怀思你还跪着作甚,快起来。”洪文帝忙道,“地上凉,你身上还有伤,可莫要再着凉了。”
虞晋却是没起,不但如此,还深深叩首。
“你这是作甚?”
洪文帝蹙眉。
“陛下,臣是来向陛下请辞的。”虞晋沉声道,“请陛下收回臣手上的兵权和职务,废除臣的王位。”
“胡闹!”洪文帝顿时冷喝一声,“你说的是什么话?朕不是说了吗,那流言朕会处理,你何必如此在意!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过几日,便会平息了。”
“臣知道陛下的心意,但臣不想连累陛下。”虞晋抬首,肃然看向洪文帝,“父皇,允了儿臣这个要求吧!”
这声父皇让洪文帝眼眶又是一红。
“这王位本就不该是臣该得的。”说到这,他顿了顿,才道,“自大周建朝以来,不知有多少能臣干将立下汗马功劳,便是他们也未曾封王,臣不过是小建寸功,又何德何能坐这王位?”
听到这话,洪文帝良久未出一言。
许久,洪文帝才淡淡开口:“你想好了?”
虞晋坚定道:“臣想好了。”
“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半晌,洪文帝终是长叹一声,“既如此,朕便允了你。不过你也不能妄自菲薄,没有王位,也至少得有个公爵。”
闻言,虞晋面上沉凝散去,笑了一声:“那臣便先谢过陛下厚恩了!”
“……是朕亏了你。”
洪文帝却是摇了摇头。
直到陪洪文帝用了午膳,虞晋这才被允许回了府。他刚立了功,洪文帝当然不能现在就降了他的爵位,否则便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这夺爵一事,需要虞晋自己请旨,如此,才不会惹人非议。
这些暂时不急。
虞晋几乎是归心似箭,出了皇宫后,迫不及待地回了府。刚到府门,便看到了在府门口等待的一行人,其中站在最前方的女子最是耀眼夺目,几乎吸引了他所有目光和心神。
那女子生得艳如朝霞,着了一身红衣,在寒凉的冬日里犹如朝阳一般闪耀,像是在发着光一般,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师兄!”
虞晋方下马,还未站稳,那艳丽夺目的身影便如一团火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虞晋下意识伸手抱住了那柔软的腰肢。
那一瞬间,他心头火热,唇擦过那玉色的脸庞,低哑着声音说:“知知,我回来了。”
第70章 算无遗策
新婚之后, 两人便分别了许久,聚少离多,这让元朝与虞晋都很珍惜相聚的时间。在府外到底不方便, 两人说了两句, 便一起进了府。
至于其他下人和属下, 早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因着虞晋已经提前进了宫, 而且为了避嫌,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可以清闲了。
“知知,我已经请求陛下废除了我的王位。”到了府里, 虞晋便轻声道,“估计过两日,圣旨便会下来了。”
他一边说着,边握住了元朝的手, 有些愧疚:“抱歉,这次连累你了。接下来, 要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元朝瞪了他一眼。
“师兄,你这是在与我见外吗?”元朝不满,“夫妻一体, 我们已经成亲了,无论遇到什么事, 自然该一起面对。”
夫妻一体四个字让虞晋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每次听元朝说他们是夫妻, 他的心情就会情不自禁飞扬——他喜欢听她这般说,百听不厌。
“再说了, 我能受什么委屈?”元朝轻哼一声, “是不是王妃都没人敢给我委屈受!”
说话间,她微微昂着头, 一脸骄傲。
虞晋脸上的笑意不自禁更浓了几分。
“不过,”不等虞晋说话,元朝忽然眨了眨眼,哼笑着说,“如果你觉得愧疚,那就对我更好一些,多哄哄我,我开心了,就不与你计较了!”
话音刚落,没等虞晋回答,元朝自己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看到她的笑,虞晋眼里也禁不住盈满了笑意。正好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再无克制,伸手用力一拉,便把元朝拥进了怀里。
温热的唇情不自禁地贴在怀中人柔滑的额尖,轻声呢喃:“那你要我怎么哄?知知,我心悦你……”
缠绵的话音最终消散在了两人贴合的唇瓣间。
屋里的气氛在一瞬间忽然变得炽热无比。
心跳犹如擂鼓。
元朝忍不住乖顺的闭上了眼,仰起了头。
*
虞晋所料没错。
从宫中回府不久,宫中便传来了喜讯——太子的毒有救了!太医院虽然没有研究出彻底解除这毒的解药,却想出了缓解压制的法子。
总而言之,太子的命暂时被救回来了。
待到入夜,宫中就传来消息,太子醒过来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至少如今性命无忧。
听到这个消息时,元朝与虞晋正用晚膳。
卫一进来禀报:“据宫中传来的消息,太子如今已然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太医院研究出来的法子虽然过程艰难,但至少还可保太子三个月的寿命。”
至于三个月后,说不得解药便研究出来了。
“此次中毒一事,陛下大发雷霆,命大理寺与宗人府从严调查。根据线索,此事目前指向了五皇子与六皇子一系。”
六皇子年纪虽小,还是个孩子,但他母妃很是受宠,家世也不低,自然也会生出一点想法。
况且皇家从来没有真正天真无邪的孩童。
至于五皇子,他乃继后嫡子,本就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此事涉及了多位皇子,皇帝自然要暂时先压下消息,毕竟洪文帝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两个儿子。
至于具体的处理法子,暂时还未表露。
说到太子醒来时,卫一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虞晋身上,他没想到,王爷竟真的猜对了。所以,此次之事当真是太子自导自演?
若是真的……只要这般一想,卫一有些不寒而栗。
从他得到的消息,太子此次身体受了极大的损伤,便是最后成功解了毒,也会影响寿数。
假如当真是太子的计谋,自然让人害怕。
能够对自己这般狠,面对别人时,自然更不会手下留情!最重要的是,倘若王爷的猜测完全正确,那太子的目标岂不是郡主?
卫一乃是卫家侍卫,自幼生长在卫家,由卫家培养,受卫家大恩,自是对卫家忠心耿耿。
如今将军膝下唯有郡主一女,他自然要竭尽全力护持郡主。
但太子行事太过狠戾,又足智多谋,他实在是心下不安。如今将军又不在京中,卫一能够借助的便只有瑞王。
况且,有人觊觎自己妻子,想必,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
听完,虞晋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很是平静。见此,卫一心中的慌乱和不安倒是少了几分。
王爷的才智不必太子差。
“……他真醒了?”
倒是元朝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怔了怔。倒不是意外,反而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晏长裕那样厉害的人,怎可能这般轻易被人算计,更何况是如此轻率的丢了性命?
如今看来,果然只是假象。
“回郡主,消息无误。太子确实于一个时辰前醒来。”卫一回道。
元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让卫一回去休息。待到卫一离开,她便让下人上晚膳了。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所以我特意让厨房做了师兄最喜欢吃的。”待到菜上齐,元朝笑着拉着虞晋坐下,“快多吃一些!”
说着,她又有些不满,“你都瘦了。”
虞晋顺着力道坐下,没有立刻用膳,看着元朝的笑颜,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知知,你似乎对太子能够醒来一事并不惊讶?”
元朝看了他一眼,随意的回道:“为何要惊讶?”
“难道师兄认为太子是那般轻易被人算计的人?”说到此,元朝轻哼一声,“祸害遗千年,他可有的活呢。”
倒是她与虞晋,上一世可都是英年早逝,对比一下,上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师兄快别愣着了,现在天冷,菜很快便冷了,快吃饭。”元朝道,“可不能让这些无关紧要的杂事占据我们用膳的时间。比起担心太子,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许是分别太久了,元朝有说不尽的话与虞晋说。
她抬头仔细打量着虞晋的脸,有些心疼:“军中伙食可比不上家里,你瘦了这么多,可要尽快补回来才行!”
即便虞晋是主帅,但资源有限,他能享受的也不多。况且,元朝了解她师兄,知道他不是一个喜好奢侈享受之人。
在行军打仗时,他通常都是能简就简。
知知说得对,他们好不容易团聚,是不应该让那些无关紧要的杂事占据他们相处的时间。
虞晋心头发软,笑着应了一声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太子。收起这些繁杂的思绪,虞晋沉下心,终于放松与妻子一起享用这暌违许久的晚膳。
*
东宫。
这些日子以来,洪文帝每日都要来东宫看晏长裕,至少都会待上半个时辰。今日因着太医院说想出了缓解压制毒性的法子,所以洪文帝早早便放下朝务来了东宫,守在一旁。
幸而,这一次太医院没有说谎,在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后,太子果真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永宁,你觉得怎么样?”
见此,洪文帝目光微闪,立刻垂首问道。
许是刚恢复意识的缘故,晏长裕的眼中还有几许迷茫懵懂之色,看上去比平常多了好些脆弱。
“……父皇?”
多日未说话,他的声音沙哑至极。
洪文帝心间一软,眼底的怀疑之色散去,握住晏长裕的手,轻叹一声:“是父皇,吾儿终于醒了!你可知,此次可是吓坏了朕。”
“是儿臣的不是,让父皇担心了。”只几息间,晏长裕眼中的茫然之色便已褪去,恢复了平常的清明。他撑着身子,欲要坐起身,看那模样似是要起来行礼。
洪文帝自然是忙亲手扶住了他,不赞同道:“你身子还虚弱,才刚醒来,可莫要乱动,好好躺着。”
“……是儿臣失礼了。”
晏长裕没有拒绝洪文帝的帮助,顺着他的力道,慢慢扶坐了起来。不过几下动作,他脸色就更白了几分,身上更是冰凉。
“都这种时候了,还计较什么失礼不失礼?你能活过来,朕就满意了。”洪文帝眼眶微红,“这一次,吾儿受苦了。你放心,父皇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晏长裕垂眸,没有应答。
洪文帝轻拍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你是朕亲立的太子,朕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地位!”
晏长裕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儿臣多谢父皇厚爱。不过,儿臣的身体,儿臣自己清楚……怕是不中用了吧。”
说话间,他看向了候立在不远处的太医。
洪文帝立时看过去,冷冷瞪了那些太医一眼。太医们心中暗暗发苦,谁都不敢得罪,只能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警告了那些太医,洪文帝才又缓和了神色,温声对晏长裕道;“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体,父皇定会让人治好你的。吾儿只要安心养病即可。”
“多谢父皇。”
晏长裕垂首,乖顺应道。
洪文帝又嘱咐了几句,眼见着天色黑了,他才起身离去。临走前,他还特意叮嘱了东宫伺候的宫人侍卫,做足了慈父的姿态。
从始至终,晏长裕都很温顺配合,神色很是恭谨。即便洪文帝说了不用,但晏长裕还是在宫人的搀扶下,向洪文帝行了礼,恭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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