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高兴,只是高兴你来找我了。”晏长裕朝元朝走近,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也高兴,原来知知这般了解我。”
元朝的怒气顿时被堵在了胸口,发不出来,咽不下去。
那一瞬间,元朝陡然冷静了下来。
对上男人清亮平静的眸子,看着他镇定的脸色,她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心头忽然涌出了一股剧烈的沮丧和颓然。
她想,哪怕重生一次,她果然依旧不是晏长裕的对手。不,准确的说,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她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住。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甚至会被愤怒被情绪控制,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哪怕是生死大事,从始至终似乎都能维持冷静和理智。
她不想被晏长裕牵着鼻子走,也不想被他影响,但偏偏,两样都不受控制。
“师兄还活着是吗?”
许久,元朝才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答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晏长裕终于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无比直白的说,“就像上一世一样。”
元朝的心重重落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元朝仰头,红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说过,你不喜欢我的,你说过,你放弃了……晏长裕,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
所以为什么还要来破坏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元朝想忍住的,可是那一瞬间,沉寂在心头的委屈猛然喷了出来,几乎要把她完全淹没。
她控制不住那股铺天盖地的委屈和不甘。
眼睛红了,眼泪掉了。
眼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水雾侵透,晏长裕的心似乎也在瞬间被早就捆绑的绳子收紧,传来尖锐的疼。
他伸手,接住了那滴还温热的泪。
泪水落在指尖,仿若是针尖落进了心脏,瞬间没入其中,不见了,却又无时无刻不显示着它的存在。
去不掉,放不下,让人耿耿于怀。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卫知知,我只是提供了选择而已。但做选择的,不是我。”晏长裕收回手,握成拳,也收起了那丝不忍和汹涌的心疼。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是。”
“是活还是生,是虞晋自己的选择。”晏长裕唇角的笑散去,整个人如冰封般冷漠,“两世,他都放弃了你。”
冰冷的声音如刀如剑狠戾的刺进了元朝的心里。
“我不会杀他,因为,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不是吗?”
他逼近元朝,忽而伸手,捏住了元朝的下巴,凑近她,一字一顿的说。
“他不能背叛养父,也不愿伤害师父,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卫知知,你还不清楚吗?你的师兄,两世都是个懦夫!”
懦夫二字,实在刺耳!
“你闭嘴!”
元朝低吼了一声,想要推开晏长裕,不想男人先她一步,猛然掐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
随即用力把她拉到近前,强势又霸道的困住了她。
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想说,你师兄不是那样的人?”晏长裕笑了一声,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卫知知,到了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对他有教养之恩的养父很重要,于他有授艺之恩的师父很重要,与他拜了天地的妻子也很重要,他们都很重要,所以他选不出来,他只能选择像个懦夫一样逃避。”
“他甚至连与你告别都不敢,连见你一面也不敢。”
“这样懦弱的人,你当真喜欢吗?你又想要吗?”
元朝咬紧了唇。
她太清楚晏长裕的厉害了,他能杀人也擅攻心,甚至更甚一筹。但这种厉害,晏长裕从未用在她的身上。如今,猛然领教,便是元朝心里有所准备,竟也被逼得步步后退。
直至退无可退。
与往常的少言寡语不同,此刻,男人的话竟多了好几倍。
“卫知知,你的师兄护不了你。”晏长裕轻呵了一声,眼底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他甚至连自己都护不住。”
本是元朝来质问他的,结果却是她被问得狼狈不堪。
“你够了!”元朝不愿再被逼退,愤声反击,“若不是你这个混蛋在其中捣乱,师兄……师兄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上一世,我可没动手。”晏长裕淡然回对,“这一世,我也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再说,”
他掐着元朝腰肢的手蓦然收紧。
“我从未伤害过你的父兄亲人,甚至还想方设法护住了他们。你气我曾经对你的辜负,我认。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你对我有气是应该的。所以你不谢我也没关系,但误会我骂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元朝不受控制朝他靠近,落进他的怀里,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如那一夜她挣脱不开一般,这一次,她依然挣不出男人霸道至极的禁锢。
“知知,你太偏心了。”
他又附在她的耳边,轻咬着她的耳垂,低低叹一声。
*
是夜。
福清宫中。
元朝独自坐在屋中,手里捏着那只曾送给虞晋的香囊,沉默不语,像是化作了僵硬的冰雕。
香囊上的青松犹在,可如青松的那人却不在了。
他甚至把它也还给了她。
两世,元朝亲自绣的香囊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偏偏,每一只都没有一个好结果。无论是鸳鸯,还是青松。
它们最后都被丢弃了。
晏长裕淡漠薄情,而虞晋重情重义。她曾爱他的重情,他们的夫妻缘分也源于他的重情重义,而如今,也将终于这份情义。
“卫知知,你的师兄不会回来了。上一世是,这一世亦是。”
无论生死。
他都不会回来了。
晏长裕没有骗她。
元朝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她的师兄,她的夫君,他还活着,他只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81章 风动
即便洪文帝有心把“虞晋身亡”的消息压下去, 但纸包不住火,况且还有有心人的推动。
是以,不过几日, 消息便泄露了。
虽未传到民间, 但朝堂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一时, 朝堂上下都有些乱。
如今的大周, 若说镇国公卫震是定海神针, 那么虞晋便是接任者。他的存在,同样很重要。
骤然得知噩耗, 便是最沉稳的老臣也不禁慌了神。
然在这片晃动中,洪文帝至始至终都未承认虞晋的死讯,只说虞晋在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
那死讯,乃是蛮族的诡计, 皆是假的。
在洪文帝的安抚下,朝堂表面上倒是很快稳定了下来。但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消息传到小陆氏耳里了?”
东宫书房, 晏长裕端坐在书案前,面色淡淡的问。
下方,顾决正恭敬站着。
闻言,顾决便回道:“已传过去了。算算时间, 皇后与五皇子应该都知道——陛下派瑞王去边关,乃是要与镇国公与卫二公子合作, 一起收服蛮族之事。”
正如晏长裕对元朝所说, 在这一局中,他不过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最后该往哪里走, 都是各人选择罢了。
虞晋无法在养父与师父和妻子之间做选择, 便选择以假死来逃避。而如今,小陆氏与五皇子得知了“洪文帝欲要传位于虞晋”的消息后, 又该作何选择呢?
虞晋假死,洪文帝不认并压下消息对外说是派虞晋执行重任,小陆氏母子误会洪文帝的用意,以为洪文帝是在给虞晋继位铺路……每一步,晏长裕都未曾亲自出手,但每一步都有他的影子。
每个人的反应,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无一错漏。
此等心计,堪称可怕。
但身为属下,顾决以有此主上为傲。
“皇后母子得到了这消息,怕是会忍不住动手了吧。”顾决忍不住道,“殿下,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按兵不动。这场大戏的主角不是我们,这戏台,自然要让出来。”晏长裕唇角微微勾了勾,却带着一股嗜血的冷锐,“孤又该病一场了。”
闻言,顾决也忍不住兴奋的笑了。
他知道,他家主上离那至高之位又近了一步——不,准确的说,应是那至高之位已是殿下囊中之物!
只不过笑过后,心中又不掩忧虑。那毒到底早点解决未好,殿下的身子已经经不起再多的摧残了。
顾决有心想要劝殿下换一个法子,然他心里也清楚,殿下既然已有了决断,便不会动摇。
他是劝不动殿下的。
能劝动殿下的,唯有一人。
只可惜,到了此刻,殿下是绝不会把真相告诉郡主的。何况,殿下做这一切,本就是为了得到郡主。
皇位,不过是顺带而已。
毕竟于殿下而言,得到皇位是轻而易举之事,无非是早晚的区别。
翌日,东宫便传出了太子病危的消息。
一时间,后宫朝堂又乱了起来。
*
“可查清楚了,晏长裕当真要死了?”皇后宫中,五皇子迫不及待地问派去探查东宫之事的人。
太医院有不少太医,皆为太子诊过脉。
这人多了,自然心不齐,并非所有人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况且小陆氏身为一国之母,天然便有着绝对的优势。如今太子病危,储位不稳,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的机会来了。
“回殿下,当真!太子本就余毒未清,据说又着了凉得了风寒,病情加重,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宫人眼中也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太子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已经禀告陛下,请准备后事了。”
“据说,太子最多再支撑两日!”
听到此,小陆氏与五皇子的心跳倏然加速。
“母后,天赐良机啊!”五皇子忍不住站了起来,压抑着兴奋,“我们不能再等了,难道还要等虞晋回来摘了桃子不可吗?太子病危,这两日宫中定然混乱,再加上我们先前的布置……”
五皇子没有说完,已经激动的脸色发红。
小陆氏虽比他沉稳一些,但此刻,也忍不住心潮起伏。
“我儿说得对,时机已到。”这一次,小陆氏没有再让五皇子等,笑了一声,“太子病危,陛下担忧太子病情,眼见着要连失两子,悲痛欲绝,旧疾复发,竟也跟着太子一样,一病不起。”
五皇子目光大亮。
“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晕倒前,特意写下传位圣旨,传位于本殿!”他接着小陆氏的话说了下去。
母子两人目光相对,皆笑了起来。
洪文帝谨慎多疑,但小陆氏做了二十年的皇后,也不是白做的。这后宫中,至少一大半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况且,洪文帝虽不全信她,却也不会太过防备她。他们可是做了二十年的夫妻,膝下还有一个儿子,所以她想要给洪文帝下药并不太难。
之前不愿动手,无非是不敢保证成功,然如今,于他们来说,已是最好的时机了。
虞晋离京,生死不明;晏长裕病重,命不久矣;洪文帝独木难支,多好的机会。他们上位成功的机率太高了。
这般情况下,除非虞晋及时回京,或者晏长裕大好,否则他们必胜!
想要做大事,怎会没有风险?
何况他们要的还是那至高之位,自然不可能有绝对的把握。但只要有八成把握,于小陆氏来说便足够了。
下定决心后,小陆氏母子便联合宫外的承恩侯府动了起来。
当日,她便以担忧太子的名义去了东宫,亲自查证晏长裕的病情。
小陆氏到时,洪文帝也在。
进了屋,她便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小陆氏心中一喜。不过在瞧见坐在床榻边的洪文帝时,她面上便只有担忧和关切了。
“陛下,太子如何了?”
小陆氏走到洪文帝身边,看向床榻上双眼紧闭、面色灰白的晏长裕,眼眶登时红了,“这才几日,怎得就成这样了?不是说,已经寻到压制毒药的方法了吗?”
洪文帝脸色有些阴沉,面色也有点发白,“光压制有什么用?如今不就成这样了?太医院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他面上不掩怒气。
屋里候着的太医早已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请陛下恕罪,是臣等无能!”
“哼!你们除了下跪求饶,还有什么用!朕看,全都拉下去砍了才对!来人!”洪文帝冷声厉喝。
“陛下息怒!”
小陆氏忙上前安抚,小心安慰道,“太子危在旦夕,如今最重要的是找法子治好太子,这些太医留着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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