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用!他们竟然告诉朕,该给永宁准备后事!还要他们何用?!”洪文帝的怒气忽然泄出,面上满是颓然,“朕乃天子,竟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最没用的是朕……”
“陛下,这不关您的事,您已经尽力了。”小陆氏红着眼安慰,“便是太子,也不会责怪您,只会感激您。”
小陆氏眼泪掉了下来,“太子真的……不如召民间大夫来瞧瞧?”
“朕已经召过了。”
洪文帝叹了一声。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气氛沉重,夹杂着那浓郁的药味更是压抑难受。
许久,洪文帝才叹息道:“罢了,这都是命。”
他垂首看了床上无知无觉的太子一眼,为他掖了掖被角,终是站了起来。沉默良久,才哑声道:“让人准备起来吧。”
至于准备什么?
自然是太子的后事。
看来这一次,太子终于没救了!小陆氏心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意,面上却满是悲伤难过。
当日,皇上为太子准备后事的消息传遍了宫中上下。阖宫都忙了起来。
消息自然也传进了福清宫中。
“太子殿下真的要……”死了吗?
最后三个字,袭月等人没敢说出来,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虽然这一年来,太子病了好几次,并下了几次病危,但结果太子都撑了过来。是以,这一次听说宫中已经开始准备后事,袭月惊讶之余,也忍不住唏嘘。
因着郡主的关系,她们确实也不待见太子。但刨除感情,太子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储君。
陛下膝下几个皇子,唯太子最出色,其余几个暂不说才智,便是品行也无法让人放心。
倘若太子没了,那最后可能继位的便是五皇子。
五皇子可是继后的儿子,而他们镇国公府和王府与继后与承恩侯府却是有龌龊的。以五皇子的性子,来日登位,当真能容下他们两府吗?
“郡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袭月飞云到底只是婢女,遇到这种事,一时也不由有些慌,自是看向自己的主子。
这一看,却是发现自家郡主面色如常。听到太子将死的消息,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慌乱没有惊讶,只有平静……不,似乎还带着几分嘲讽。
“急什么?这场戏才开始呢。”
元朝扯了扯唇角,眼里确实带着讽刺,“你们也说了,太子病危都传了好几次了,焉知这一次会成真?”
“……可是这一次,陛下都着人为太子准备后事了。”袭月忍不住提醒。
“只是准备后事,又不是真的下葬。”元朝冷哼一声,“祸害遗千年,那混蛋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别被他骗了,他又是在演戏呢。”
说到此,元朝沉默了片刻。
须臾,她才重新开口道:“让人守好福清宫。紧闭宫门,接下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
“郡主的意思是?”
“这宫里的天要变了。”
宫里的天要变了,难道是说……闻言,袭月和飞云都瞬时变了脸色。
而事实也如元朝所说。
当夜,福宁宫便传出了洪文帝重病的消息。
第82章 强势
皇帝病重, 乃是国之大事。如今大周最尊贵的两人,皇帝与太子都病倒在床,无法理事。如此, 小陆氏便成了最大的理事人。
后宫朝堂, 皆要听她差遣。
“请娘娘恕罪, 臣等……臣等无能!”
福宁宫中, 太医跪了满地, 全都颤抖的叩头,一个个皆都冷汗涔涔。只因他们都为洪文帝诊治过, 结果却发现皇帝不是急病,而是中了剧毒!
难怪陛下这病会来势汹汹,竟然是因为有人给陛下下了毒!
知道了这等宫闱秘事,太医们如何不惧?大家都不是傻子, 只要想一想,再看面前的形势, 便能明白这毒是何人所下。
如今太子殿下病危,陛下若崩了,那谁才是最后的得利者?不用想,众人也能猜到, 乃是继后与五皇子母子!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以头叩地, 不敢抬头看上方那身着皇后吉服的美妇。
“陛下当真没救了吗?”小陆氏似乎没有发现众人对她的恐惧, 她红着眼,脸上带着泪, 看上去极为伤心, “你们再仔细看看,想想法子, 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治好陛下,本宫都愿意!”
“哪怕是以命还命,只要陛下能醒来,本宫也愿意!”
说着说着,小陆氏的眼泪就如水一般流了下来,外人看着,谁不赞她对陛下的深情厚谊?
“娘娘小心!”一旁静候的宫人连忙上前扶住她,哽咽道,“如今之际,这后宫朝堂还需要娘娘主持大局,娘娘要好好身体才对。”
“陛下都这般了,本宫如何能静下心?”
“正因为陛下重病垂危,娘娘才更应该保重自己,否则大周必将乱矣!”
话音未落,福宁宫上下所有人皆急声大呼:“请娘娘以大局为重!”声音响彻整座宫殿。
小陆氏靠在宫人身上,拿着锦帕擦着眼泪,一时没有说话。
正这时,洪文帝身边伺候的掌事太监忽然上前道:“禀娘娘,陛下昏迷前曾留下一道圣旨,言明若他一睡不醒,便让奴才将圣旨交予娘娘,请娘娘主持大局,护我大周!”
话落,掌事太监便从怀里拿出一道明黄圣旨,膝行上前,双手奉与小陆氏。
“陛下竟还留了一道圣旨?”小陆氏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是眼泪不停,“陛下为了大周当真是尽心尽力……”
见小陆氏仿佛只顾着伤心难过,她的大宫女便上前道:“既是陛下旨意,便请公公即刻宣旨吧。”
掌事太监应了一声,捧着圣旨走到了上首。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重病难愈,为保社稷……今传位于五皇子晏明启!”
五皇子晏明启几字一出,下方一片哗然。
因着皇帝急病,虽是深夜,但朝中二品以上的大臣皆都连夜入了宫。以承恩侯为首,皆静立在宫门。
宫中妃嫔和皇子公主也都到了福宁宫。
五皇子为嫡,太子不在,他自然站在了首位。
在场的人皆是聪明人,见此情况,哪里猜不到事情真相。有老臣当即就提出了疑问:“陛下的病来势汹汹,又怎会有时间精力写下这道圣旨?!”
“这只是陛下口述,由奴才等代笔。”
“既是代笔,如何确定真假?况且,陛下昨日身体还无恙,怎得忽然重病?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话未说完,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随着惨叫散去的是一汪温热的鲜血。方才还叫嚣着的人已经身首分离,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五皇子晏明启收起了手中染血的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众人,似笑非笑地道:“妖言惑众,朕先杀之,诸君以为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撕下了身上的外袍。
现场一片静默。
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他的外袍下竟是崭新华丽的龙袍。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拜见新君!”在众人愣住时,承恩侯高呼一声,当先跪在地上,呼道,“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
余下的人看着五皇子手中还在滴着血的剑,又看着四周围得密不透风的侍卫,脸色苍白,膝盖一软,便要跟着跪下。
“臣拜见……”
“都站起来。”
然就在他们要拜下的那一刻,福宁宫的宫门忽然被推开,一阵沉重又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之传来的是那一声轻淡却不容忽视的熟悉声音。
众人下意识回头,惊呼了一声。
“太……太子殿下!”
只见后方,太子晏长裕正带着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他着了一身将装,银色的铠甲在寂冷的夜色下散着森冷的光,他苍白的面容上还零星残存着几滴鲜红的血,在月光下刺目至极。
小陆氏与五皇子以及承恩侯等皆面色大变。
怎么可能……晏长裕不是都病得要死了吗?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的模样,虽然眉目间还带着一点病态,精神却是极好,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将死之人!
小陆氏母子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来人,太子不敬嫡母新君,抓住他!”小陆氏大喝一声,五皇子也跟着下令。然而围在四周的侍卫们却没有一个人动。
两人脸色立时惨白一片。
晏长裕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圈,不等他人反应,直接冷声道:“妖后陆氏与五皇子晏明启谋害圣上,意图谋反篡位,实乃罪大恶极!来人,把陆氏与晏明启等乱臣贼子押下!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他手中刀忽然挥下,竟是直接砍下了五皇子身边内侍的头颅!然后,刀指五皇子!
*
“郡主,外面已经闹起来了。福清宫也被侍卫围了起来。”
福清宫中,飞云匆匆走了进来,面色沉凝,“据传来的消息,陛下留下传位圣旨,要将皇位传于五皇子。结果……”
“结果太子带人及时赶到,诛杀了继后陆氏与五皇子等乱臣贼子。”听到这话,元朝面上无甚意外,很是平静的接了下去。
飞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郡主……您……您怎么知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元朝笑了一声,眼底却无笑意,“难道你们还真以为五皇子那个草包会是太子的对手?”
“蚂蚱再厉害,蹦的在高,也只是一只蚂蚱罢了。”
元朝讽刺的说。
飞云等人下意识点头。
“确实,五皇子怎么可能比得过太子殿下?这大周上下,年轻儿郎里能与太子殿下相较的,唯有我们王爷罢了。”
听她们提起虞晋,元朝的唇角立时拉平了。
此时已是丑时末,不知何时,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了被遮住的月亮,竟是一个极好的夜色。
元朝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抬头看天。
飞云和袭月不知她想,跟随在她左右,也跟着瞧了瞧天色,赞道:“今夜天色倒是极好,都不是初一十五,这月亮却是好圆。”
“郡主,外面风凉,披上披风吧。”
袭月拿出一条金红色的披风披在了元朝身上。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宫变一事,他们虽没有参与其中,但也不能独善其身。无论如何,都得等到最后的结果。
这般情势下,想来,京城上下,尤其是上层世家贵族,估摸今夜也没几个人能安稳睡着。
袭月担心元朝着凉,又回屋了拿了手炉来。
“月色虽美,但外面实在是冷。郡主瞧一会儿,便还是进屋歇着吧。”飞云斟酌着说,“今夜宫中不平,瞧这情况,估摸一时半会安定不下来。”
正说着话,却听福清宫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
飞云袭月忙转身看去,以为是外面出了变故,却在瞧见来人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步朝她们走来。
“太……太子殿下!”
两人惊呼出声,下意识回头朝郡主看去。
元朝没有如她们一般转身回头,依旧背对着来人的方向,仰着头,似乎还在欣赏今夜的月色。
像是入了迷,仿佛并未听到身后的声音。
飞云袭月到底还是见过世面,只慌乱了一瞬,便立刻反应过来,两人忙上前一步,一起挡在了元朝前方,想要拦住太子。
“这里是福清宫,还请太子殿下留步。”
男人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和森冷煞气,犹如巨浪铺天盖地袭来,让两婢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飞云是习武之人,倒要好一些,但身体也不禁有些颤抖。
袭月虽然害怕,但也没有后退,而是鼓足勇气站在前方。无论如何,她们都要护住郡主!
她们不清楚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前来,这种时刻,不应该在外主持大局,准备继位之事么?
两人已经做好了舍命的准备,却不想,不远处,太子却当真停了下来。
“卫知知,我来了。”
隔着数米远,晏长裕停下了脚步,平静的开口。
“我赢了,想来看看你,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元朝依然没有回头。
她也不想回头看到他,看到那张定然带着得意的脸,只冷淡的说:“所以太子殿下是来这里炫耀您的胜利么?”
听到这话,晏长裕还未有什么反应,飞云和袭月两人心头却是一跳——须知,若无意外,最迟三日,太子就要登基为帝了。
储君与国君,虽只有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天差地别。两人担心自家主子会惹怒未来的皇帝。
正心惊胆战着,却听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没有怒意,反而带着几分愉悦。
“看来知知早就猜到结局了,原来你这般信我的么?”不等元朝生气,他已经继续说,“我亲手诛杀了晏明启,软禁了小陆氏,平定了这场宫变。知知,我很高兴。”
说着话,他向前进了两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等飞云袭月阻止,又停了下来。
“……知知,我想你了。”
元朝双手蓦然紧握成拳。
不等她回应,说完这句话后,晏长裕便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仿佛来此一趟,当真只是为了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以及来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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