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亲自给您讲。您陈京澍,正是壹京陈家华仁集团现任董事长,身价破千亿的陈镇风老先生,唯一具有继承权的独孙。”
陈京澍仍旧怔怔看着她,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还不明白?”林逾静越说越起劲,“那你还记得我们去给你妈妈买礼物的那家华仁万襄商场吗?它就姓陈,陈京澍的陈。”
陈京澍:“静静,我妈妈刚去世,我大脑现在还处于很混乱的阶段,我们...”
林逾静:“陈京澍,你能不能面对现实真相。还是你在心里暗爽,峰回路转,摇身成了名门世家哥儿。”
“你够了!”陈京澍甩开她手,像是看陌生人一样,“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京澍!我千里迢迢跑来澎镇读书,之前一直围绕在你身边,只是因为想给自己找个登天梯,就是俗称傍大款。可是陈家人今天告诉我,让我死了这份心,所以我不能继续陪你玩这种纯情游戏了。”
像是后背被最亲近的人狠狠刺上一刀,陈京澍的大脑都开始出现短暂的尖锐刺鸣声,眼前漂亮艳丽的爱人,再不似山涧稚洁的野鸦椿,而如开在冥河边的彼岸花。
“傍大款?”他轻笑出声,仍旧带着些不可置信,“别闹了。我妈说过,我亲爸死了,我是遗腹子。”
林逾静看着陈京澍尽管已经在尽力克制平和的语气,但额头上虬结暴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慌乱的内心,“原本,我也这么以为。可是上次,我被程翔绑走,他吓唬我的时候说出了你的真实身份。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华仁集团的董事长热线,没想到,陈家还真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少爷。”
说到最后,林逾静放肆地笑了起来,像是赌赢了一场千亿筹码局的喜悦,“更幸运的是,陈镇风两个儿子,长子只生下一个女儿就去世了。次子也就是你亲生父亲,生下你没几年,就因公受伤失去了生育能力。你爷爷重男轻女,继承权只给长孙。”
“我可真是你的贵人呀!”林逾静笑着抬手为他捻平翻折的衣领,分明是情意绵绵且缱绻的动作,此刻却显得满是算计,“要不是我,你就只能做一辈子,在澎镇里无父无母的陈京澍。”
或许是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多了,陈京澍的脸上始终没有剧烈的情绪变化,但面对林逾静的亲密举动,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地甩开了她的手。
可话音里,尚执着于两人之间的感情,“我们明明都...发生过那么亲密的关系,你现在说是骗我?”
林逾静满不在乎地上前一步,用身体往他胸膛贴靠,“小镇少年就是单纯,傍大款不就是要用身体依附吗?”
“再说了,两个人再亲密,不也就上个床而已。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夫妻都还会离婚,怎么露水情缘就需要负责呢?”她笑得荡漾,更是肆无忌惮地将手臂挂到他脖颈上,“阿澍,和你上.床真的很爽。现在距离我车票还有三个小时,你想的话,我们抓紧时间打个分手炮也来得及。”
陈京澍紧咬牙关,瞳孔里也终于浮出怒色,一把拽下她手臂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林逾静,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伴着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林逾静双腿瘫软,直至跪倒在地板上。
时至今日,她最怀念的,居然是落魄到要靠出卖良知过日子的时候。
但也是那个时候,少年像一道光,高悬在她满是风霜雨雪的天空。
“阿澍,我望你以后顺遂天和,别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一整间卧室,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不过三四件衣服和几本画册。
她拿过床头摆着的相机,想再看看曾经,却发现多出了几张照片,都是她睡觉时拍的。
还有一段十几秒的视频,刚一按下播放键,就传出陈京澍宠溺又温柔的声音。
“静静又困了。不过怎么每次睡觉都要蜷缩着身体呀!”他轻轻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我家小姑娘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就连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睡觉时,一向都是眉头紧锁,全身紧紧蜷缩成一团,像个随时要进入到战斗状态的刺猬。
再往前翻动,就是她生日那天,陈璇和陈京澍端着长寿面和蛋糕为她庆生的场景。
歌声一响,她泪腺再次崩塌。
泪珠一颗一颗砸在相机屏幕上,翻动向前。
屏幕上出现了她和陈京澍的第一张合照。
时隔许久再去翻看那天的照片,林逾静才发现,她始终盯着镜头看,而陈京澍只看向了她。
崩溃难过到极致时,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剩欲哭无泪的无奈,和痛到缺氧的心脏。
林逾静紧紧抱着相机,蜷缩起双腿躺倒在地板上。
可她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只能像一台被设定好的程序机器,去完成最后的离开任务。
林逾静把相机完好放回到床头柜上,再次环顾卧室一圈,最后只拿走了陈京澍送她的月亮渔火夜灯。
好不容易克服的怕黑习惯,不过一年时间,又严重复发了。
终于没有逗留的借口,林逾静拖着行李出门。
她在二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陈京澍,原本想着就这样不告而别也挺好,可刚走到一楼,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少年。
他满身的桀骜逆鳞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血痕淋漓的伤疤。
算是她的杰作,还残忍选择在少年母亲下葬当天。
“雨这么大,明天再走吧。”暴雨倾盆,他语气却是平和的,让人恍惚以为,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但林逾静知道,他只是在克制自己的脾气。
或许也不是克制,而是他太爱她了,以至于听她说了那么多宛如利刃锥心的话,还是狠不下心责怪她。
“明天再走?”她看到远处的雨幕里,正亮着双闪的豪车,知道自己没有继续记刻少年模样的时间了,连心疼的话都要咽下去,再出口就变成勾人撩拨的下流调情话,“陈少爷是觉得,一个小时不够发挥?”
陈京澍眼眶终于开始泛红,“林逾静,你就不能聪明点,人和钱都要吗?”
闻言,她竟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
心疼,留恋,她的爱意也酝酿到了极致。
连脸上的笑,都变成自嘲的苦笑,“我一个穷学生,可高攀不起您这位华仁大少爷。这还是您生父和我说的原话,不然我还真能做一做嫁入豪门的美梦。”
不能再继续纠缠了,林逾静在心里想到。
只是她一往前走,陈京澍就要去阻拦她的动作。
林逾静酝酿了许久的话,终于还是被他逼了出来,“你有完没完!都说了,我喜欢的是壹京陈家的陈京澍,不是彭镇一中父母俱亡,无依无靠的陈京澍。”
“我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我不想什么都用破二手的。”
暴雨的暮夜,少年终于暴怒。
但拳头还是克制地错过林逾静脸颊,落在了她身后的老槐树上。
血腥味顷刻在雨中弥漫开来,陈京澍最后一丝骄傲也被她踩在脚下蹂躏破碎。
少年眼里的爱,终于变成了揉不开的恨,“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林逾静像落荒而逃一般,直到火车嘶吼着鸣笛启动那刻。再望着窗外远处的万家灯火,她的心脏终于有了后知后觉的剧烈撕痛。
雨幕的小镇,夜晚是一片充满暖意的金色光芒。
海上的渔火像是巨人长臂,从海至岸,轻轻松松抱揽整座滨海小镇。
咸腥的海风,却在“叮”的一声后,被这片寸土寸金商厦云集之地的夜风取代。
古朴考究的露天四合院,也将她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林逾静仰头,这是她来到壹京这座城后,第一次看到如此繁密的星空。
心想,谁说高处不胜寒,高处是底层的蝼蚁,看不到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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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是林逾静,林小姐是吧?”身着黑色职装的中年男人,从四合院内走出,“我是陈总的私人管家,袁术。”
林逾静颔首点头,回应道:“您好,我和陈总有商务预约。”
看似是向袁术说明来意,但更像是在警告自己的心,今晚上顶楼,是为项目合作,不是为了陈京澍这个人。
“陈总早有交代,只不过他现在被一些事情耽搁,难以脱身,需要您稍等一会儿。”
林逾静看了眼腕表,指针落9,“还早,我可以等。”
闻言,袁术朝她做了个邀请手势,带着她进了那座四合院。
古香古色的院子建造考究,院落宽绰疏朗,庭院中莳花置石,屋脊门廊精雕细琢,彩墨金粉勾勒纹饰。
一路走过,曲廊亭榭,池塘花木。
托陈京澍福,她第一次见到空中庭院。
前院还有一个单独的房子,挂着块牌匾,印“司香室”三字。
怪不得她一进来,就觉得虽是暮夜时分,却总有种眼前始终缭绕着一股青灰色烟雾的感觉。
“陈总心脏不好,所以院子里每天要熏些草药,林小姐还适应吧?”袁术瞥看她一眼,说道。
“阿澍心脏怎么了?”急切地关心,几乎不需要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我是说,陈总。”
“您能被允许来这里谈事,应该是陈总很看重的项目负责人,想来和您说也可以。”袁术推开会客厅的门,领她进去,“那是前年发生的事。陈总在国外出了场车祸,留下了些后遗症。”
林逾静还想再问细节,袁术又岔开话题,“林小姐,那您在这里稍等吧,我还有其他工作,就不陪您了。”
她抿唇,看着袁术关门离开。
被独留在此,林逾静无聊地环顾四周,发现入眼尽是灼眼的贵。
学美术的,都有门艺术鉴赏课。
那些只能在教科书里看到的家具摆件,她在这里算是见到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实物。
林逾静低头,看了眼自己全身加起来不到200块钱的,从某宝购入的职业装,瞬间连那张铺有手工刺绣的薄垫沙发都不敢坐了。
只能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站在原地不停地徘徊踱步。
“林小姐,怎么不坐下?”不过五分钟,袁术端着托盘进来,“陈总刚来电,还得麻烦您再等一个小时。”
“没关系,陈总的事情比我重要,我可以等。”她们美院的研究生宿舍并没有门禁,随时刷卡就可以进去。只要保证她能坐上末班地铁,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就好。”袁术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初秋夜凉,给您准备了温粥,这还有件薄毯,您用来搭腿。”
林逾静仍旧拘束地站着,“不用,我活动活动就好。”
袁术看着她的鞋子,尴尬笑笑,“纯实木地板,经不住您高跟鞋踩来踩去。”
林逾静这才恍然大悟,立刻坐到沙发上去。
袁术一走,再次留下她一人。
林逾静看着眼前精致的餐盘,让她搭腿的薄毯。
仅是肉眼观摩,就能猜出价格不菲。
林逾静抿了抿唇,发觉口腔内不知何时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学艺术的,就算是穷学生,也会借着工作和学习的机会见到各种奢侈品。
但心情,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如此低落。
绝非仇富,或者懊悔当日之举,后悔没听他的,钱和人都要。
而是此去经年,物是人非的极度落寞。
特别刚刚听袁术说陈京澍前年出了场车祸,心脏留下了后遗症。
曾经的两人,肌肤之亲,耳鬓厮磨。
现在仅是待在属于他的空间,就已经感觉到满满的生疏和隔阂。
更别说,知晓他这些年,都发生了哪些事。
但看着眼前呼之欲出的贵气,她又在心里舒了口气,心想陈京澍应该过得还不错,反正肯定比她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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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私人监控后台的屏幕,林逾静时不时会看看周围,然后再低下头沉思。
袁术端来的托盘,无论是粥还是薄毯,她都没碰。看久了,还会发现她始终踮着脚,细细的鞋跟空悬,看着就累。
“踩坏地板,又不用你赔,和她说那些话干什么?”男人声音带着沙哑的冷调,疲惫地捏了捏挺直的鼻梁,视线仍停留在屏幕上。
“我不说那些话,林小姐估计要站一晚上的。”袁术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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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逾静等得快要睡着时,沙发边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被吓得一哆嗦,发现腕表上的时针已经落在了12上。
林逾静顾不得腿酸肚子饿,连忙接起电话,“您好,是陈总吗?我是林逾静,我还在等您。”
“嗯。”沙哑又冷冽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傲慢,“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忙,你可以不用等了。”
林逾静停顿半刻,眼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宿舍里却只有催命的论文。
憋闷一整天的恼意终是难休,再出口的语气都变得不甚温和,“陈总,您在耍我吗?”
那边估计也没想到她会发火,散漫的笑意从喉间细碎发出,带了些轻蔑的反嘲,“不及林小姐万分之一。”
第14章 重逢
林逾静后知后觉自己失了分寸, 再想道歉,陈京澍已经挂了电话。
她懊恼的揉了揉脑袋, 都不知道自己突然从哪里来的脾气和底气。
从前也不是没为了项目求过人,灌酒赔笑都是有的,而今天只是等了陈京澍两三个小时,人家还有吃有喝的恭敬招待着她。
好像就因为对象是陈京澍,她才本能的想要欺负过去。
真是应了某人多年前那句:她就是只纸老虎,全世界只敢对着陈京澍凶。
但此去经年,陈京澍早已不是那个对她满腔赤诚的小镇少年。
曾经的山涧春水,现在是请勿高攀的陈家继承人。
若不是这场招商会,以他们现在的阶级地位, 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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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京澍不回来, 林逾静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她轻踮着脚, 直到踏出接待室,才落下脚跟。
置景精致的四合院, 她从何处来, 就要从何处走。
电梯下行,那条闪着璀璨金光的中轴线终于从她脚下蛰伏而起,变身高不可攀的皇城巨人。
街上晚风一吹,连就一整日的尘埃和不切实际的旧城故梦, 都一起随风逝去。
人嘛!
就得活得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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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神京长安街,盏盏长灯高垂。
华仁万襄酒店对面的主干道, 突兀停靠一辆挂着三地牌的黑色劳斯莱斯。
驾驶位坐着袁术, 他从前是陈嵘清的司机,最会官场那套察言观色。
现在跟着的这位小陈总, 是他放眼整个陈家,自认为最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 只是年轻的公子哥身上总有种驱不散的暮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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