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会遗憾,往后无他吗?
林逾静拍了拍陈京澍后背,“不遗憾。”
她已经在脑海中,和他过完这漫长一生了,所以不遗憾。
林逾静挣出陈京澍怀抱,再转身,泪光已经模糊了眼眶。
可又怎么可能不遗憾,她快要恨死,快要恼死这世道不公了。
明明她刚刚想通,与他相守终生的日子该怎么过。
-
7月7日,林逾静飞往纽约的日子。
办好托运后,她先是拨通教授梁慧敏的电话,“我昨天已经和OSU(俄亥俄州立大学)确认好博士录取手续,俄亥俄当地的房东建议我开学前再找她签合同,能省三个月房租。”
“刚好这段时间,我在您那里专心准备全美画展事宜。”
“我再有两个小时登机,麻烦您在纽约时间的7月7日下午3点钟到肯尼迪机场接我。”
挂断电话,也排到林逾静过安检。
她需要将所有电子设备拿出来,再放到篮筐内方便工作人员检查。
“女士,您的银行卡请收好。”机场安检捡起她相机包内掉落的鸦黑色卡片。
林逾静一怔,那是陈京澍前日给她的卡。
她记得自己临走前还给他了,但看到背面贴着的黄色便利帖时,她眉心颤动了下。
陈京澍字体遒劲潇洒,写道:【异国他乡,别对自己太抠门。】
像是如鲠在喉,林逾静再向航站楼走的每一步都沉重又窒息。
她想快点走,可又感觉身后一直有道目光,殷切希望她能回个头。
林逾静咬着下唇,直到血肉模糊,都还在逼着自己清醒向前。
突然地,所有人都往窗边走去。
连连的惊讶声,也吸引了她的视线。
“下雪了!”
“哇!七月盛夏季节下雪!”
盛夏飘雪。
林逾静脚步再难向前移动。
用什么心情复述此刻呢?
惊讶?
诧异?
疑惑?
还是...
感动?
懊悔?
还是心存侥幸,万一...就是难得一遇的异常天气呢...
总不能,他陈少爷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在这盛夏季节里,为她浪漫豪降一场晚冬有雪。
下一刻,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亮,信箱钻进一封陌生来信。
【兑现你我最后的承诺,夏日飞雪。遥祝,前途光明。——知名不具】
林逾静戴着耳机,音乐APP恰时为她随机播放下一首歌。
歌词唱道:“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我站在地球边眼睁睁看着雪/覆盖你来的那条街。”
她终于,还是没抵抗住本心的驱动。
只是转身那一刻,那道熟悉的身影也转了过去。
两人就这样,遗憾错过相视一笑的机会。
只看着彼此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潮交织的航站大厅。
就像,他们总是在秋天相遇,夏天说分离。
他们的时区,似乎总难有一个完整的盛夏。
耳机内还在唱着歌:“七月七日晴/黑夜忽然变白天/我失去知觉看着相爱的极限/我望着地平线天空无际无边/听不见你道别。”
第67章 新人
林逾静坐在登机口处的连椅上, 很久之后才发现,那里是整座机场雪下得最大的一处。
所有人都惊讶于七月居然有飞雪, 只有林逾静惊讶于,陈少爷好大的本事。
可想来,这才是陈京澍。
做什么都能做到极致优秀,即使是情种,也是最痴情浪漫的那一个。
只是,他每每呕心沥血赐予她惊喜与温暖,她只一次又一次还君抛弃与眼泪。
“这么大的雪,会不会影响我们航班正常起飞呀?”这时有机场地勤人员过来,一众人立刻围上去询问。
地勤先看了眼窗外, 然后视线落在孑然独坐于角落的她身上, 回道:“各位乘客请放心, 我们已经和塔台取得联系,不会影响正常起飞。”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不会受到影响就好。不过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大七月的下雪?”
地勤尴尬笑了笑,只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人群三三两两散去。
至于盛夏飞雪这种难以解释的天象, 他们只继续稀罕地围去窗边拍照。
林逾静舒了口气,但下一秒, 那位地勤就走到她身侧, 蹲伏下身子温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林逾静女士吗?”
林逾静迟疑着点了点头, “是。”
“恭喜您,成为我航司抽中的幸运乘客, 可以为您免费办理升舱服务。”
林逾静抿了抿唇,觉得这种天降馅饼的好事,借口着实有点拙劣,估计又是出自某人的想法,她浅笑一声,“不用了,我就是普通乘客。”
地勤:“这是我们领导的意见。”
林逾静看向地勤,语气淡然,“那帮我谢谢你们领导,说我不需要。”
“此次飞行将长达13个小时,女士...”
“谢谢你们领导的好意,我有购买头等舱的能力,但我想记住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
说完,机场登机广播响起,林逾静起身,“我该登机了,再见。”
...
排队,检票,走过廊桥。
空乘就站在机舱口笑着迎接,见到她后,为首的乘务长上前,“林女士,我带您去座位。”
林逾静提着背包,跟在乘务长身后。
落座至普通舱位置后,习惯性转头看向窗外,才恍然发现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夏日高温天气,地面更是连半分水痕都没有,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咬着下唇,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
耳机内正缱绻哼唱的《七月七日晴》,也因为网络断开连接,而停止播放。
-
因为纬度不同,处于北纬30度——北纬50度之间的美国,四季划分比国内要长上很多。
没有陈京澍的夏天,一直持续到9月底才结束。
整整三个月,林逾静似乎都很忙碌。
每天将自己关在教授的画室里,或者便是找一家咖啡馆提前查阅博士导师布置下的文献作业。
梁慧敏不止一次提醒她,活的要松弛一些,不要因为学业和工作把自己逼得太紧。
她却只笑,没诉说其背后的真实原因。
所以当全美画展结束后,她一直紧绷着的精气神突然泄散。
半夜肠胃绞痛,并引发高烧,整整卧床一周,几乎瘦脱了相。
梁慧敏是她的研究生导师,坐在她床头紧皱着眉道:“来的时候是贵气千金大小姐,在我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又成干瘦的灰姑娘,被你家人看到,非要埋怨我不可。”
林逾静咳的眼冒金星,嗓子嘶哑的厉害,“教授已经对我很好了。”
是她自己故意作践自己,像是在替某人报仇一样。
但似乎也印证了一个事实,某人的身边,就像块风水宝地,十分适宜休养生息。
梁慧敏为她掖了掖被角,起身,“睡吧。后天就要开学了。”
林逾静点头,合上眼睛。
房门被梁慧敏关上后,她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那是国内财经周报的推送声。
她人有点迷糊,眼睛有点模糊。
但还是伸出手臂,握着手机开锁。
标红的硕大标题写道:【9月22日,华仁集团宣布:子公司JING资本总裁陈京澍先生正式加入董事会,华仁迎来新任董事会成员。】
林逾静再度咳到肺都是疼的,倔强点进网页。
映入眼帘的,先是陈京澍的公式照,和附带的个人履历。
照片应该是近期才拍的,在他的办公室内。
十分严肃的一张脸,看不出丝毫成为新任董事成员的喜悦。
尽管特意修了图,还是没遮掩住鬓角处愈发茂盛的白发,和眼下的乌青。
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似一团锦灰。
明明不过二十六、七的年龄,却透满了暮气沉沉的气质。
可评论区里,大家只疯狂评论着:【知道华仁的太子爷帅,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帅!电视剧里的贵公子还是演的收敛了。】
继续往下翻页,还能看到各种猜测:【太子爷上任,看来内部即将发生大变动。】
每每这时,一定会有一位自称公司内部的网友回复:【太子爷上午上位,下午就开始联合董事会成员闹变革。现在华仁的高层,乱的很。】
【怎么一个乱法?】
【父与子,姐与弟,爷与孙,旧党与新势。】
简简单单一句话,概述了华仁自成立以来,最新迎接到的至暗时刻。
林逾静关掉手机,倔强的眼角滑落一滴泪,“陈京澍,你要加油呀!”
-
壹京,诚园——方圆天地小禅房。
陈京澍将电脑推至陈今宜面前,让她看自己准备在年终大会上提议的新决策。
“设立监事会,董事长轮值制?”陈今宜快速看完,面色略显凝重道:“你居然想要打破过往的保守制度,董事长由内部推举,轮值担任?”
陈京澍:“这样可以最大程度调动起董事会血液,快速促进公司阶段性战略目标的达成。”
陈今宜:“我承认,你提出的方案很好,但是爷爷和二叔,还有那群老人不见得能接受。”
“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今宜双臂抱胸,倚在靠背上,“轮值董事长,确实可以在阶段性战略目标里取得盈利面,但五年一任期,谁也不能保证这期间不会发生变数。”
“所以,我们同时设立监事会,与董事会一同监管轮值董事长在职期间,是否出现有违公司利益的决策。具有驳回权,和罢免权。”
陈今宜托腮,“你想剔除华仁集团家族企业的隐形标签,责任公有制,并将权利下放。”
“是。一个家族才能出多少治世良将,但如果将视野开拓出去,会发现遍地都是。只要把控好董事会和监事会心往一处使,推举人是最适合当下的掌舵人,华仁能再辉煌百年。”
陈今宜看着他,眼底是欣赏,也有骄傲,“少爷,你就是咱们陈家难得一遇的治世良将。”
从他拿着陈嵘清提供的华嘉陷害他车祸的照片,没有选择将她逼出华仁集团,而是毫不犹豫地塞进碎纸机内,当着她面销毁。
陈今宜就相信,陈京澍绝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二世祖。
他说:“姐姐,我始终不认可陈家那套女儿不入世的说法。女性也可以是座山,可用自身力量去攀爬凌驾群峰。女性力量,绝不仅仅是贡献生育能力,相夫教子,囿于家宅。”
“你对华仁的贡献,就算是我,也无法超越。陈家人的剑锋所指,一定是对着外人的。”
陈今宜问他,难道一点不恨华嘉所为?
他回:华嘉是华嘉,陈今宜是陈今宜。家族内斗,只会损害家族利益。
他不是圣父,但他愿意为陈今宜多年来遭受的性别不公待遇,做出弥补行为。
他具有一个君主的品质,仁慈又狠厉。
仁慈在于,他拥有一颗豁达的胸襟,能原谅他人所不能原谅之事,那是他本性里的纯善。
狠厉在于,他能抓住每一个击溃敌人的点,作为特殊武器,将强劲的敌人变成并肩的战友。
他不要陈今宜做他攀爬高峰的助手,他要与她肩并肩,站在华仁最高的山巅。
“姐,你也是陈家的骄傲。”
陈今宜抿唇,“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咱们得抓紧时间,没有他的拍板认可,这个提议还是不好办的。”
陈京澍点头:“好!”
谈完公事,陈今宜合上电脑,问道:“最近怎么不听静静的消息?”
陈京澍身体僵滞了下,闪躲开视线,故作镇定道:“隔着时差,一边工作一边读博,她忙得很。”
他没告诉身边那帮朋友分手的事,论谁问,都用时差和忙碌搪塞。
像是,只要他不承认,就能让这段关系继续存续。
也能避免追问下,他人对林逾静的埋怨。
他自己都不舍得责怪的人,自然也不肯别人多说半句不是。
陈今宜没看出他的反常,只顺着他话题往下说:“异国恋,都这样。”
陈京澍浅笑声,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无奈,“嗯,恋爱嘛,不都是一边哭,一边爱。”
“静静看起来,可不像个爱哭的人。”那双妩媚又清冷的眼睛,盛满了倔强。
总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她。
“谁说她哭了,她心脏强大的很。”陈京澍起身,伸了个懒腰道。
“你哭呀?”陈今宜惊讶出声,“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不是心脏病,而是太恋爱脑。”
陈京澍没反驳,只开始收拾自己的电脑。
毕竟他自己也觉得最好抽个时间去好好治治脑子,不然为什么总是像条狗一样被踢开,他还能保持忠诚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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