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徊跟在她后面:“出什么事了吗。”
黎述去林徊的客厅翻找以前那些乱涂乱画的纸,又从中找出一张看上去完成度最高的,认真卷起来:“没什么事,去见一个老朋友。”
林徊:“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他的实力即使未到从前,也足以横扫绝大多数精神力者。
黎述把纸用绳子绑一圈:“你在家里帮我守家,有什么事情,就用绛禾提醒我。”
林徊:“好。”
他接受了这个理由,没一会儿,乌谛又悄悄跟过来,在她肩膀上缠着不放。
黎述用了一样的说辞,声音压低:“你留在这里,帮我护着林徊。”
才打发了一个,一转头,李敬尧兴奋的举着斧头,一副要跟着她出去干大事的样子。
黎述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家我就交给你了,小伙子。”
一碗水端平了,黎述才整理好东西背着包,跨上机车。
林徊看着她发动引擎,瞬间消失在门口。
黎述走后,天色渐渐变暗,黑色的乌云慢慢压低。已经到秋天了,风变得很凉,尤其是裹挟着异常能量的风。
林徊正在浇水的手停下,精神念力一动,所有的灯都暗了下来。
他隐身在暗中,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细听,有不下五个高阶精神力者正在靠近,他们的身上有实验部的标志,令他会想起不好的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应战。
李敬尧感知慢了很多,人到家门口了才意识到不对,正要拔出武器冲出去,面前的阴影慢慢变大。
乌谛盘踞在院中,身形越来越高,蛇首很快超过了房屋,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叫人摸不透它的等级。
与此同时,这片区域内所有的高阶感染物,都安静下来,不再躁动,对这股气息有天然的畏惧。
这里位于高危感染区,却从未遭受过感染物袭击,原来是因为乌谛吗。
林徊收回思绪,握紧扳机。他并没有使用绛禾,所以黎述不知道家里被人盯上了。
她一路往南,途中路过了迟部。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家一哄而散,只留下废弃的房屋,和游荡的感染物。
黎述懒得和低阶没有智商的感染物纠缠,车头控制方向,轻易利用车技甩开了所有想扑上来的怪物。
老教授这次约的地方还挺远。
她加快速度,远远的看见一只熟悉鹰在高空盘旋。
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老年人坐在驾驶座上,他的车上装着一个手提箱,能略微察觉到其中的能量。
有一群长相凶悍的人正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人捂着眼睛,满手是血跪坐在地上。
他们不是不想靠近,只要谁前进一步,天上的那只鹰就会俯冲下来,啄他们的眼睛。
那只鹰很厉害,也是感染物,他们还没见过能保护人类的感染物呢。
“杀人越货我见的多了,你们这种不长眼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年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拿出一个拐杖点在地上,冷眼相劝:“我劝你们现在走,等一下想走可走不了。”
他似乎有种盲目的自信,拎着拐杖对他们指指点点:“等我的后援来了,你们就完蛋了。”
裹着红头巾的高壮男子呸了一声:“虚张声势谁不会,你的鹰,能同时啄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吗?”
他正要上前一步,一辆机车冒着尾烟,在他们的面前停下。
车上的女人手握着车头,模样出色,是个不可多得的英气美人。
她坐在车上横在老人和头巾男子之间,眼神向上看,却给人向下睥睨的错觉。
“纪教授,好久不见。”黎述看向那个男人,“要打快打,不打就滚。”
好久没见到语气波澜不惊,态度却这么嚣张的女人了。
头巾男已经察觉到不好惹,却要面子,端着架子商量:“朋友,车上的箱子,我们五五分成。”
黎述:“要么把面子丢这儿,要么把命丢这儿。”
“是黎姐吗。”头巾男身后一个瘦子突然出声,“久仰大名,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在后面扯了扯头巾男的衣服,暗示他快走。
头巾男心领神会,客气地朝着黎述抱拳,带着自己的人跑了。连跑出五里地,还在频频向后看,如同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在废土里,哪有什么好人。”头巾男对瘦子的观察力深感欣慰,“她杀的人,不比感染物少,今天还好你认出来了,不然我们就栽了。”
另外没有眼力见的人,就算听说了黎述的名号,也大着胆子要来碰一碰。
黎述翻身下车。
“纪教授,闭上眼睛。”
鹰飞下来,衔住教授的衣服,往路边安全的地方扯。
月光下的刀光时隐时现,刺鼻的铁锈味在路口散开。
黎述重新启动机车,车轮拖着红色的车辙,载着纪教授一骑绝尘而去。
纪教授抱着手提箱子,似乎很不满。
“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没把这些地方统治下来。”
黎述:“没那个闲心。”
老教授苦口婆心:“一个强者,在乱世之中就是要称王称霸,你不称王,别人就要称霸。”
“那就让别人去做吧,懒得管。”
“真到那个时候,自然抓几个人帮你管。他们不愿意,你就揍,到时候你照样做你的事情,什么事都有人给你处理,连男人都尽选好看的让你随便挑。”
黎述笑了一下,声音混在风里:“男人留在身边,还得顺心才行。”
纪教授嗤之以鼻:“迂腐!”
第15章
“不过听你话的意思,是有看上的吗。”纪教授指的是那句“顺心的人”。
黎述微笑:“你猜。”
纪教授了然:“那便是有了。”
黎述不愿多说,林徊身份敏感,她想保护他,自然是知道他位置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停在了一处边界分明的路口,来路全是树木丛林,即使秋天到了,染黄了不少叶子,却也没有像眼前的场景这样荒凉。
前路是沙土,刺鼻的腥臭味混合着风沙,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道道沟壑。
黎述示意纪教授下车:“这是我探测的第一个点,再往里面还有三个界碑。”
纪教授从车上下来,把黎述带过来的背包翻开,里面的夹层里放着一张被卷起来的纸,已经被压扁了。
他很用心地将纸张摊开,那上面是黎述花费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边捡垃圾,一边描绘出来的。
黎述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球体,这是纪教授很久以前送给她的,它比一般的测量工具更加精准,最小误差能减轻在一毫米之内,每隔一公里能自动记录,如果方位偏差就会发出红光警告声,除非距离重置。
纪教授仔细端详那张纸,然后对应着纸上画的坐标,从黎述手里接过这个球,在这两地的分界线上滚了一圈。
球体不断发出蓝色的光,最后被老教授捡起来。
“位置是没错的,基本正确,误差也很小。”纪教授一旦投入进工作状态,就变得很严肃,“我们那边已经有很精细的地形,很快就可以组队进去。”
黎述去过那头,但是没有长时间停留:“再过去就是冰原,肉眼看到的东西价值不大,需要更专业的仪器。”
“这些我来准备。”纪教授道,“我能过去看看吗。”
“你……找两件厚衣服吧,我带你去看一眼就回来。”
他们一个是行动派,一个正在兴头上,没等天亮,机车驶进硬沙地。轮胎微微下陷,不过没有太大影响。
这里游荡的感染者听着声音汇聚过来,能甩开大部分的追兵,但还有少量的感染者,会在前方等着他们过去。
“纪教授,心脏受不了就不要看。”
黎述拧动油门加速,直接穿过荒芜的地区,越往北,温度果然变得越来越低。
“这里的温度果然不正常,不是自然形成的。”纪教授在怀里打开行李箱,开了盖子,拨弄上面的信号针,“我收集到了很好的数据!”
他话还没说完,就猛咳嗽两声。
黎述调转车头,低头单手旋转荼灵,将前面的感染者击倒,原路返回。
“再往前不适合你的身体强度,我们下次再来。”
荒原上回荡着老头中气十足的咒骂声。
——
废土世界,幸存者生活的区域,随着资源的不再生,而变得越来越困难。
大多数幸存者不懂种植,不懂科技,生活基本上是靠战斗得到的晶核去换取营养液。
说毫无科技也不尽然,还是有科技的存在的,只是掌握在基地极少数人手里。
生存资料的垄断导致基本的吃穿住行变得更加困难。
而曾经,人类是拥有一整个广袤大地的,如今,里面的感染程度已经高到了,连基地的副眼都进不去的程度。
失去的版图长什么样子,或许很快就可以揭露谜底。
黎述将城市的轮廓,一个个感染区域按照程度大小划分好。又时常孤身前往人类被驱逐的地方,以住所为圆心,描绘出一个大致的地形。
纪教授将自己这一年的探索与黎述的成果合二为一,组成更精细的内容。
这个过程需要不断比对两边的数据,对黎述和教授的记忆力也是很大的考验。一旦对不上,就把位置记录下来,带着老教授现场确认。
这样庞大的工作量,足足消耗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他们居住的地方也在随着地图更新的位置,去迁移驻扎。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且不断重复,直到今天才定到了最后一个疑问点,再往前,就不是老教授身体能承受的范围了。
纪教授手举着不知道多少个年代前的相机,将新的地图每一处细节都拍摄下来。
黎述从箱子里倒出来几块晶核,还有一袋种子。
“种子我收下了,报酬你自己留着吧。”
纪教授不赞同:“一码归一码,拿钱办事是天经地义,给老板打工也拿工资。”
然后又一本正经解释:“钱,是一般等价物,以前的人有多少钱就代表有多少财富,就和现在的晶核差不多。”
黎述坐在地上,将“钱”随手抛起又接着住:“你大概什么时候准备往北。”
“今年年末,十二月份。”纪教授道,“年的意思是……”
“是一个历法单位。”黎述打断他,这个用法其实现在已经被普及了,基地里面用的就是这种计算方式。
纪教授有随时随地给人科普的小爱好,也就黎述能应付他的知识量。
黎述:“还有三四个月,再联系。”
纪教授:“这次没邀请我去你那儿住……你这是金屋藏娇了?”
“金屋藏娇的意思是——”
“废土前的某一种社会制度下的城主想要用金子为心爱的人建房子藏起来的故事。”纪教授抢先一步,“说吧,你藏谁了?”
黎述笃定:“林阿娇。”
纪教授:“?”
——
这段时间的驻扎点越跑越远,回来就费了点功夫。除了去周边其他临时城镇给车加油,就是把纪老送到他的安全所之一,几个月后再见。
刚到崇三湾的时候,却看见何安明正在领人在修桥。
他个子小小的,穿的很休闲,连鞋都是那种舒服的毛茸茸款式,不是出任务的状态,反而像从家里溜达过来的。
黎述在他旁边停车,招呼他过来:“你搬家了。”
何安明看见黎述先是一惊,再是喜,最后是哀愁,黎述这辈子没在他脸上见到过这么丰富的表情。
“黎姐,里面天天打架,我哪儿还敢住下去,能跑的都跑了。”
“天天打架。”黎述品着这四个字的含义,“在哪。”
“在您家里。”何安明多的也不说了,让黎述自己去看。
黎述倒没有太担心,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风铃声先一步比引擎声响起。
她刚推开门,伸手抱住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全身笼罩在黑袍里,伸出一截软软的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能从她的力道中感受到她的依赖。
黎述每年都会离开出去一段时间,这次是唯一一次她走后家里遇袭的情况,乌谛再强,心智也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罢了。
黎述扒下她的兜帽,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蹲下来轻轻抱了一下女孩。
视线穿过女孩的肩膀,停留在面前的青年上。
青年没受什么伤,却比小半个月前她走的时候要瘦一些。
他站直了身子,手持着枪械,看上去冷酷凶狠,眼神却莫名有些委屈,一双明眸扫过去停留于黎述按在乌谛头上的手背,什么也没说,但黎述分明听见了什么。
“我回来了。”拍了拍乌谛的后背,站起来。
在林徊猝不及防的惊异之下,把他拽进怀里。
第16章
林徊的手被用力一扯,猝不及防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黎述用同样拥抱乌谛的姿势拥抱他。
手禁锢住青年的腰,抚上他背部的蝴蝶骨,将整个人牢牢圈在自己的怀里。
林徊没受什么伤,但是连日的战斗让他有些疲惫,黎述抱着他的时候,稍微有些硌手。
林徊的腰细,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抱的过来,又能感觉到应有的肌肉线条。
肢体的接触仅仅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甚至黎述衣服上的纽扣将圆圆的形状印在他的胸前。
太……太近了。
他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所以当黎述的呼吸细细密密落在他肩头时,全身都酥酥麻麻,连腿都有些发软。
黎述的身上留有一些书卷的香气,可能是从堆满书籍的地方待了很久,连夜赶过来的。
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这种书卷与墨水的味道。
林徊耳根发红,却没有立刻推开她,直到自己腰间一松,她主动放开了人,才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黎述笑着将目光移开,然后对上小鬼头期待的视线。
她抱过了乌谛,抱过了队长,便以为这是什么仪式,不成想自己是被排挤的那一个。
黎述木着脸,敷衍的楼了一下,最后看了一下阔别多日的家。
……变化挺大的。
地上的砖块是黎述一块一块扑出来的,现在地皮都被翻了一遍,院子里的地面整体下陷了三公分,墙体该碎的碎,该裂的裂。
苗圃里的吞虫草被毁了一半,它们也是有战力的感染物,能被毁掉一半说明来人尽是高阶精神力者。
三座房子剩了一座,就是黎述全部用高阶异核铸造的那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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