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吭哧费力的才爬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脸颊上糊了血一样。
胡玉婷一看到她的样子,嘴唇哆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胡须男们又靠了进来,“不错,挺讲义气,正想着去哪找你呢,你自己倒是回来了,钱呢?”
“刚有人去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过来了。”胡玉婷靠近周方圆,声音不自觉的带着颤声。
胡须男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开的是发廊,剪头发的,是你们入室抢劫,抢了我店里的现金,警察来了刚刚好啊。”
“你们店里maiyinpiaochang,警察不会放过你的。”胡玉婷拼尽力气吼了一声,她才十四岁,为了给奶奶筹集住院费,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可临到跟前,看着阿圆脸上的血,她慌乱极了,她后悔了。
周方圆伸手摸着额头上伤口,用袖子擦掉眼里血迹,她用微弱的嗓音说道:“黄艳霞我知道她在那,警察来了一审讯她,你跑不掉的,识相的现在就赶紧放我们走。”
周方圆想搏一把。
她用力的拽着胡玉婷身后的衣服,“你回来做什么啊?”
“我怕你死了,金山叔的鬼魂会找我索命。”胡玉婷见阿圆还能说话,嘴巴一撇就想哭出来。
周方圆靠着胡玉婷站直身子,对着胡须男继续说,“为了二千,你敢赌吗?”
胡须男明显犹豫一秒,可很快的冷笑一声,“你不简单,小小年纪脑子倒是聪明,这个时候还想炸我?你根本就不知道黄艳霞在哪?二千?黄艳霞走的时候偷了我整整一万块,是她接多少男人都挣不到的钱?为了两千块钱就敢回来?你们太小看她胃口了?”
胡玉婷听到一万块时,惊的张大嘴吧。
周方圆身子虚晃一下,在背后掐了胡玉婷一把,小声道:“别听他的鬼话,不一定是真的,他可能也是炸我们的。”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赌一把损失肯定比我们重。我们大不了就是这二千块拿不到,你可不是一样。”
还是对赌。
周方圆头一回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是件好事,因为没什么顾忌。
双方深思时候,街道另一头,几束手电筒的强光打了进来,照的人眼睛挣不来。
“你们在哪干什么?”
几个派出所的民警快速往这边跑过来。
胡须男快速示意同伙把手里木棍扔了,见到民警过来立马变了样,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迎上去,“民警同志,你们来的正好,我们店里进贼了,她们抢了店里现金跑了,我们好不容易拦住她们。”
周方圆拉扯胡玉婷一下,喊了声跑。
胡玉婷看到民警愣了一下,见到周方圆跑,下意识跟在后面。
胡须男焦急喊着,“民警同志,高个身上挎包里就装着偷来的现金,赶紧把人逮住。”
胡玉婷跟在周方圆一侧,清楚看到她脑袋上的血源源不断出来,从头上流到脸上,耳朵上,再到肩膀,衣服上......
她整个人跑的虚虚晃晃,可还是拼命往前跑。
“前面两个小孩站住,别跑,跟我们回派出所。”一个民警拿着手电筒跟在后面追,其他民警去把胡须男他们叫住蹲下排成一排。
胡玉婷跑的犹豫,不时回头往后看,“阿圆.....”
周方圆却咬着牙死命往前跑,“想想奶奶,她还在医院等我们。”
“站住,别跑了。”民警在后面喊。
胡玉婷突然把胸口挎包套在周方圆脖子上,“这次换你去医院缴费。”
不等周方圆阻止,胡玉婷突然转过身,抱住民警的腿不放,大喊着,“你别管我。”
周方圆拐进黑巷子里,左拐右拐一会就没了影子。
胡玉婷死死拖着民警不放,直到另一个民警过来,用手铐把她锁起来才消停。还不忘训斥一声,“跑什么,就是回派出所问清楚事情,又不会打你们?”
“民警同志就是那个包,里面有我们店的现金,二千块钱,得赶紧把那个小的抓回来。”胡须男贴心的提醒民警。
*
周方圆跑的精疲力尽,她实在是太累了,跑不动了。
她不知道是夜太黑了,还是怎么样,她渐渐看不清路了,身体里好冷,冷的忍不住打颤。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使劲睁大眼睛,一会能看清,一会看不清,视线忽明忽暗,只感觉周围所有东西在旋转。
周方圆费劲撑着墙没摔倒,她想着歇一歇,等会再接着跑,可下一秒,头一歪整个人倒下不省人事。
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她后背一侧肩膀都被血水打湿了。
*
早上,第一束阳光穿进巷子里,一个挑着担子路过的老爷子,看到躺在地上小孩。
赶紧放下担子把人扶起来,看到孩子身上血迹,顿时下了一跳,“来人啊,这里躺着一个孩子。”
轻轻碰触孩子小脸,“孩子,孩子,醒醒,醒醒?”
周方圆睫毛颤动两下,老爷子又连忙呼叫两声,起身到担子里找出水,在她脸上洒洒。
嗯嗯两声,周方圆艰难的睁开眼,只感觉浑身四肢像加了石头一样重。睁开眼睛有片刻没清醒,脑袋太疼了,她一伸手碰到伤口,人疼的顿时清醒起来。
她慌忙的低头看着自己军绿色挎包,隔着粗重的布料摸到里面东西还在,心才松口气。
“孩子没事吗?”老汉拿着水壶,拧着眉头一脸的担忧。
周方圆借着对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四周,看着东边亮起太阳光。她只记得昨天她跑累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大爷,谢谢你,我...我还急事,我得去医院,去医院。”说着迈开腿慌慌往前跑,周方圆焦急着,懊恼着,她怎么睡着了。
周方圆体质消耗太多了,她又失血太多,夜里受凉,整个人的情况都非常糟糕,她拼劲的跑,实际跑的很慢。
她护着胸口的钱,昨天和医院保证了,今天要把钱补上,撑着墙,跑不动就走。
好在时间很早,很多赶集的人还都在来的路上,周方圆这幅模样倒没几个人看到。
她晃晃悠悠的到了镇医院里,医院值班的人一看她的样子,俱是吓了一跳,想把她送到急诊室,她拼命摆着手,“三楼,三楼,七号房......缴费...”
她踉跄的扶着楼梯把手,一台阶,一台阶的上了三楼,怕自己身上血迹吓到奶奶,她躲进厕所里,掬起一把水洗脸。
勉强洗了脸,人才稍微清醒一下。
她到了三楼缴费的地方,手颤着,把挎包里的二千块取出来,“七号房,第六位床....缴费。”
登记护士也没抬头,翻看手下记录,“七号病房,第六位病床的,啊,人昨天夜里去世了。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夜里床边陪护一个人都没有。哪有这样做陪护的,老人走的时候一个亲人不在,多可怜啊。”登记护士冷声训斥的抬起头,却猛地看到对面女孩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先是吓了一跳。
然后看到她头发上,耳朵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小妹妹,你没事吧,来人啊......”登记的护士扭头喊人,实在眼前这个小孩的样子太吓人了。
听到呼唤声,出来一位年长的护士。
年长的护士,就是要回收床位那位,一见到周方圆错愕呆愣的样子,叹口气补充道:“你奶奶昨个夜里人没了,脑血管大量出血,人没救过来。”
周方圆浑身支撑的力气,一下子泄了,她摊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病房里去。
*
派出所民警审讯一.夜,进了理发店现场查看,胡须男一口咬定这俩个小孩趁着人不注意,抢钱。
可两个小孩跑了一个,另一个大的满嘴胡说,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民警找了一.夜,在镇医院里找到了周方圆,并成功找到那二千块钱。
周方圆在镇医院做了简单的伤势处理,在三楼医院护士瞩目下,她被民警带走了。三楼医护人员,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胡玉婷看到周方圆的时候,看到她红肿的眼睛,迟疑了喊声,“阿圆?”
周方圆低着头,突然蹲下身呜呜呜呜呜哭起来。
跟着一起来的民警解释,“这两个抢钱原来是想给她们奶奶交住院费,但老人好像昨天半夜发作,在医院去世了。”
胡玉婷张着嘴,啊了好几声,“阿...阿圆,阿..阿圆,奶奶....怎么了?”话问出来,眼泪早已从眼角簌簌往下流。
可心底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
周方圆仰着脸闭着眼睛啊啊哭着,“没了,啊呜呜呜,奶奶没了,啊呜呜呜,奶奶没了啊呜呜啊呜呜......”
第15章
胡玉婷下一秒,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拼命往外面冲。民警眼疾手快的拦住她。
“放开我啊,我要见我奶, 呜呜呜, 啊啊, 我要见我奶, 放开我啊。”
在地上挺身打滚,蜷缩着,尖着嗓子哭喊着怎么都挣脱不了。无处宣泄内心的遗憾和后悔,戴着手铐的手, 疯狂的扇打自己,“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 奶,是我错了...”
悲伤情绪渲染着整个派出所,两个年幼小女孩嚎啕大哭,怎么都制止不住。
周方圆膝盖跪地,满脸眼泪鼻涕的抱着按住胡玉婷的民警, “呜呜,是我,是我, 都是我做的,你放了她吧, 钱是我拿的, 呜呜呜呜。”
她满心的自责和懊恼,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是她睡着了,是她迟到了,啊呜呜呜,都是她的错。
派出所民警一看,这样也没办法审讯,只得找来两个女民警,把两个孩子单独带下去安抚情绪。
过了大半个小时,两个人坐在一起接受询问。
“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家住在哪儿?”女民警故意放低声音。
胡玉婷不停的抽噎打嗝,整个人沉浸在奶奶已经去世的悲伤情绪里不能自拔。
“周方圆,家住在小徐村,今年十一岁。”周方圆一直用余光注意胡玉婷,见她眼泪哗哗,自己眼泪也跟着滚下来。
“家里还有什么人?爸爸妈妈叫什么,我们得通知你们的父母过来。”
周方圆摇摇头,嗓音哽咽着,“没有人,爸爸上个月死了,没有妈妈。”
“抢钱是想给生病住院的奶奶看病?”民警的声音放的更轻了。
扭头看了一眼胡玉婷,对着民警点点头,“嗯,是我拿了钱跑掉的,真的和她没关系,你们能不能放她回去,我留下来行不行呜呜呜呜,奶...奶,还在医院里。”周方圆哀求着,把她抓起来吧。
胡玉婷大串大串的泪水沿着鼻尖滴了下来,她看着周方圆脑袋上包扎的纱布,红色的血水穿透洁白的纱布,想到昨晚,啜泣声里满是绝望的悲哀。
哭声,满屋子的哭声,周方圆张着嘴,合着眼,泪与鼻涕流淌在胸.前。看到的人才惊觉恍然,她实际上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胡玉婷双手紧抱着周方圆的肩头痛哭,“不是你,不是你的错。”
“啊呜呜,是我,全都是我的错。”周方圆只闭眼,仰着脸大哭。
女民警忍不住掩着鼻子抽泣。
又过了半个小时,啜泣声变成小声痛哭,女民警才开始继续问话。
“我……叫胡玉婷,今年十四岁,家住在....住在前胡村,爸爸...小时候就死了。”
周方圆随身携带的军绿色斜挎包,被当成重要证据没收了,民警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
一叠二千元的现金,是抢劫款。
一小撮花生米用白色塑料袋装着,原来有很多,可是在医院的时候她们为了省下吃饭的钱,只有饿的时候才会吃一颗花生米。
这是周方圆从家里带出来,只剩下这些。
半截铅笔,小块橡皮,一个写满铅笔字的作业本。
一张照片,一个包裹严密的牛皮信封。
胡玉婷一点没有隐瞒,红裙子表面理发店,实则maiyin的据点暴露出来。 “我妈叫黄艳霞,已经是里面maiyinde,后来跑了。因为奶奶生病没钱,所以才想着去...诈他们一笔。他们当时痛快的给钱,等我们一走,就来追打我们。”
民警把这些记录下来。
胡玉婷焦急看过来,“这些都是我想出来的,和她没有关系,她才十岁,什么都听我的,根本不知道要做的事,能不能放她回去。”
民警微微皱眉,“你.妈妈现在在哪?”
“不知道。”胡玉婷顿了下,眉眼急切道:“是不是你不信我说的,我真的一句假话没有说,都是真的。”
女民警一看她情绪激动,便轻声安抚道:“不是不信,是需要证据。”
周方圆仰起头,指着桌子上二千现金,嗓子沙哑虚弱,“有...他说过这是店里一天的营业额,剪头发一块钱,洗头,剪头发,要花好长时间......”
一个普通的理发店,就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工作也不可能有二千的营业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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