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不忿,又不敢惹这狼小子。
于是他左思右想,终于计上心头,心道,我既对付不了你这小子,还不能对付你姐姐一个小姑娘吗!
他前脚才打发人欺负乐绫,后脚便被得到消息的晏徽云抓住狠揍一顿!
他兀自嚷着冤枉,吵得阖宫都听见。
等大人被引了他,他刚想颠倒黑白,却见乐绫逮着祸首气势汹汹前来。
趁大人被吸引了注意,姐弟俩又联手把他削了一顿。
晏徽云打人拳拳到肉,疼痛来势汹汹。乐绫却是又狠又毒,专往不留伤又格外钻心的地方打。
事后,她还装委屈,立刻把他精心准备的颠倒黑白戏码抢了去。
这一场架,可谓是他人生阴影。
既失面子,又失里子!
乐绫在人前哭得梨花带雨,转头便冲他阴测测地笑。
晏徽云板着一张阎王脸,牢牢护在他姐姐身边,冷冷盯着他。
余留他被打得全身没一块好皮,还被罚禁足!
那一刻,他就知道,淮安王府这对姐弟,惹不得!
作者有话说:
暴力姐弟~
第47章 真心
◎姐姐姐夫对手戏(二更)◎
吃了个闷亏, 迫于形势,晏徽霖到底是带着人撤了。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姑娘自始至终侧身而立, 即便只是一个侧脸,也如同雪中寒梅般傲然。
心里虽痒痒, 可他知道, 今个儿无论如何是没法子了。
很快, 院子里只剩柳风, 清懿,和身旁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小丫头。
人一走, 柳风脸上笑容真心许多,他上前恭敬拱手道:“奉我家主子之命, 来替姑娘解围。”
清懿也颔首笑道:“多谢你, 也多谢你家主人。”
柳风受了这声谢,却没言语, 也没有离开的意思,面上反倒有些踌躇。
清懿挑眉道:“还有甚么要紧事?”
柳风犹豫片刻,目光在她手中那本上上盘桓片刻, 方才斟酌着语气道:“嗯……还有一件事, 主子要我嘱托姑娘。”
清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边。
“这本书有何不妥?”
柳风道:“并非是书不妥当,而是送书的人不妥当。”
他顿了顿, 又道:“主子只有一句话,程家大厦将倾,姑娘切莫立于危墙之下, 恐带累自身。”
话音刚落, 便听得一声讽笑。
“这话可真是莫名了。”清懿似笑非笑, “你主子虽位高权重,却也没得断言煊赫的国公府穷途末路的道理。更何况,你主子凭甚么觉着我要立于程家这堵危墙下?再者……”
她顿了顿,语气越发冷淡,“即便我立了,又与你家主子有甚么相干?”
一连串的话把柳风问得哑口无言。
“这……”
好问题,他也想问,人家姑娘的婚姻,与他主子有甚么相干,缘何多这句嘴,即便提醒了也是吃力不讨好,反倒让他这传话的像只呆头鹅。
他干巴巴道:“这……额,我主子说,姑娘玲珑心肝,只消提点一句,自然不会走错了路。”
“错路?”清懿唇角微勾,“我走哪条路,对与错,他又如何断定?江河尚且要择路而行,或干涸,或汇聚成湖海,它们的命运又岂是在源头就能看到的?你主子也是玲珑心肝,今日却做这等故作聪明的事。你只管原话回了他去。”
这话真可谓是尖锐冷硬,一时让柳风辨不出这姑娘的真性情。
起初,他瞧着姑娘柔弱温和,在人前寡言少语,从不出挑。
即便方才被晏徽霖为难,她也没有要动怒的意思,端的是再沉稳不过的人。
可现下,她的尖锐好似没有来由。
明明他只是替主子传了句话,这话在他看来,虽也莫名,却没甚么坏心,缘何将曲姑娘惹怒成这样?
他一面又庆幸主子没在跟前,至少没亲耳听见这番尖锐的话。
袁家郎君此人,面上落拓不羁,实则并不是个好脾气。倘或知道自己突发的好心,被人这样冒犯,一时恼了可怎好?
他正寻思着怎么措辞,却听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
“我就是知道程家这条河流要断绝,不想你踏进这滩沼泽。你平日里聪慧至极,为何今日不愿听这句劝告?”
白衣郎君不知何时踱步至中庭,脸上虽掬了一丝笑,眼底却平静如水。
他看着清懿,顿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笑:“莫非,你真的看上程奕了?”
他的眼神好像是笑着的,可瞳孔深处却倒映着细微的探究。
清懿自始至终不曾看他一眼,只垂眸不语。
柳风有眼力见地拉开来小丫头,一齐退下。
一时间,庭中只余他二人。
和不久前与程奕那场湖畔独处不同。
彼时杨柳依依,惠风和畅。
这会子,庭中忽然刮起一阵风,常青的绿树摇晃,簌簌掉了漫天的翠色。
有几片飘落在袁兆身上,划过他的肩头,落在骨节如玉的指间。
他把玩着手中的树叶,细细摩挲着它的纹理。
“树若倒了,依附于它的枝叶,焉能苟活?”他漫不经心道,“程奕再好,也撑不起程家这颗垂老的树,你有大好人生,何必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清懿兀自笑了一声,“好一句执迷不悟。”
她的话意有所指,却教袁兆会错了意。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将手里那片叠成小果子的树叶递给她。
清懿皱眉,不接。
见她这副模样,袁兆轻笑出声,旋即便一撩袍角,随意往地上一坐。
“你一个小姑娘,缘何总是这般老成?”他笑道,“倒是今日这番不听劝告,执迷不悟的作为,像个真正的年轻人。”
清懿似笑非笑,看了袁兆一眼,“在您眼里,少年人的执迷不悟,想必是愚蠢至极。”
“愚蠢?”袁兆像是思索片刻,又坦然笑道,“若说程奕,那确然有几分。”
他又抬头看了看清懿,“你坐下罢,站了这么久,也该腿酸了。”
清懿兀自站着,充耳不闻。
袁兆也不再劝,反倒含着笑,淡淡道:“我既然出现在此处,周围便打点妥当,你不必担心清誉。”
清懿一愣,她眉头微蹙,眼底难得有片刻怔松。
没来由的,尘封的某段回忆好似被揭开一隅。
袁兆此人,看似朗月清风,于细微处却有极敏锐的心肝。
那时,距御宴初见过去不久,原以为人多口杂,总要传出一丝风声,说她刻意接近袁兆之类的话。后来才知,是袁兆打点好了一切,让人三缄其口。
第二回见面,是在一个雅集上。
也是如曲水流觞宴一般,男女宾客各一席,共同拟题作画。
有好事者提议,不如以在座各位往日之作为题,再男女对调抓阄,抽中何人,便作何人的画。得了画主人的好评,便算作过关。
清懿虽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可因着素日才名,人人都关注着她抓阄。
展开手中的纸团,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琼林夜宴图。
短暂的寂静后,众人兴奋的眼风四下传递!
这副画,有袁郎君珠玉在前,哪里能轻易超了去?况且袁兆恃才傲物的声名在外,想得他一句好,真比登天还难。公子们难得看一贯清冷如霜的大才女吃个闷亏,到底存着看戏的心思。贵女们却有些艳羡她的好运道,能抽中袁兆的画。
各人轮着抽了遍,就剩袁兆和末席一位公子没抽。
那公子起初推诿好几次,一直等旁人报了手中的签,这才断定剩下两个中必有清懿的。他瞅准了要拿某一个,却被一只手抢了先,他疑惑望去,只见袁兆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公子:“……”
果然,那张纸条写着:《嗅青梅》。
他二人竟成了场上唯一一对抽中彼此画作的。
一时间,众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清懿有些意外,隔着重重人影,她微微抬头望向上首,却正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山林间有花香顺着清风钻入鼻腔,有累垂于树木之上的层层花朵,落下漫天桃色。
有一枚花瓣,落在清懿的裙摆上,飘落于小溪,顺着水波荡漾,晃晃悠悠,如同一只满载温柔的小舟,恰好驶向上首某位白衣郎君的身前。
他恰好伸手捞起一捧溪水,那枚小小花瓣,就这样盛开在他的掌心。
至晌午,已有数人画毕。
众人纷纷找了对应之人品评。
场中唯余清懿二人还未结束。
在翘首以盼下,袁兆率先搁笔。
有人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他愣住片刻,惊疑道,“这……袁郎可是记错题了?”
“嗅青梅是闺阁女儿画,怎么……袁郎画山画山画草原,就是没画青梅啊?”
众人纷纷围观,七嘴八舌讨论。
袁兆兀自坐在一旁喝茶,不发一语。
唯余清懿闻得只言片语,如同感应到甚么似的,笔尖一顿。
旋即,她看着笔下的《琼林夜宴图》,释然一笑道:“我画好了。”
众人又凑过来瞧她的画,短暂的寂静后,有人憋着气道:“曲姑娘和袁公子,是不是故意耍我们啊?”
他举起清懿的画,然后展开,只见上面画了一副北燕堪舆图。
有人善解人意道:“想必他二人觉着彼此名作已然登峰造极,不好再擅自改创。”
“啊,言之有理。”
有不想得罪人的赶紧和稀泥,这事就翻篇了。
宴席仍在继续,却有两个人在一片热闹里,寂然无声。
原来也会有人以一叶的凋零而窥得秋日来临。
御宴时,她说:“我想画内宅之外,京城之外,武朝之外。”
于是,他的嗅青梅,是大漠孤烟直,是洞庭山水色,是一个小女子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野心。
同样,清懿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在画琼林夜宴时,脑子回想的不是那副描摹千百遍的恢弘殿宇。
而是那晚寂寥月色下,他眼中辽阔的疆域。
她的琼林夜宴,没有歌舞升平,唯有悬于他心上的烽火狼烟,百姓困苦。
一场宴会从开始到结束,在旁人眼里,他二人不曾说过一句话。
唯有那片落花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短暂的自由只能维持片刻,回到家中,她又是困顿于四方天空的断翅之鸟。
可这回却不同。
或是隔日,或是三五天,院外不时有小玩意儿送进来,搁在她的窗外。
末尾署名曲思行。
今日是上好的颜大师字帖,明儿是一方好墨。
都是贵重却不显眼,又能与她聊作慰藉的东西。
她心下狐疑,深知大哥是个直肠子,绝对没有这般好品味,于是忍不住探查起来。
终于有一日,被她逮着送东西的人,原来是她院里新买来的丫鬟。
那丫鬟在逼问下,仍吞吞吐吐,最后涨红着脸说,“公子嘱咐我,不能随意告诉旁人。因为姑娘的清誉贵如珍宝,他想让你在内宅能舒坦一些,却又不能让你为难,所以才假借少爷之名。这样一来,既不会有旁人为难你,你自个儿也不必日日将这点好处悬于心上。”
“他想你好,是想你真的好,并不是要你记他的好。”
小丫头磕磕绊绊表达着,词不达意。
可清懿何等玲珑,早便猜到是谁。
她心中忽喜忽悲,默了良久才道:“我明白。他待我好,却不愿教我知道。怕也觉得,若得了我的欢喜,也是一种负担。”
她这话没有自怨自艾的情绪,正如看透了事物本质的人,对于表层的情感,也就没甚么好留恋的。
于是,她让小丫鬟把东西退了回去,又道:“多谢袁公子的赏识,我知他惜才之心。可惜……”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再抬眸,露出一个坦荡的笑,“可惜,我对他的心,并不清白。故而,我不能同他做知交好友,请你将话转告给他。能得知世上有一人,懂我的志向,怜我的遭遇,已是平生之幸。如此,便已足够了。”
小丫头犹豫着,到底还是捧着东西传话去了。
自那之后许久,都不曾再有东西送来。
看着窗前梨花满树,清懿想,这样结束也很好,斩断那一缕不可能的妄想,也是好的。
直到有一回,她去亭离寺为娘亲祈福。
幕天席地间,她放飞那盏孔明灯,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俗话,此刻若诚心许愿,或许能愿望成真。
闭上眼的那一刻,其实她还没有想好愿望是甚么,脑子乱糟糟的,于是随意默念:想看到一轮最皎洁的月亮。
再睁眼,往空中一瞧,结果乌云蔽月,灰蒙蒙一片。
清懿难得有几分孩子气,嘟囔道:“果然是骗人的,哪有甚么皎洁的月亮?”
正垂着头,忽然又有一盏孔明灯徐徐升天。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笑着说:“我许愿,某人能笑口常开,每天都能看见又圆又胖的月亮。”
清懿此时还不知道,这句话在未来很久的某一刻得到印证。
那时,他画了一副又大又圆的月亮,送来与她,坦然道:“挂在卧房床头,每天都能看到。”
不过,现下的清懿倒不清楚他的无赖还愿法。
她只是猛地一回头,然后怔住。
不知何时,身后的小丫鬟没了踪影,四周无人。
只余那人如芝兰玉树,正负手而立,笑看着她。
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的心短暂地失控。
片刻后,她复又冷静下来,躬身行礼道:“上回,想必丫鬟已同您说清楚了。我这个人向来如此,喜欢没法装不喜欢,不喜欢也讨好不来。袁公子光风霁月,心中磊落,我却不能同等待您,势必索求更多。你既能体贴女儿家的难处,自然能晓得我的道理。”
“对猫儿狗儿施舍的怜悯,倘或施舍给我,不过教我有片刻温暖,却不能聊慰终生。故而,我不如不要,孑然一身,没有挂碍才好。”
夜色朦胧,只余孔明灯留下的熹微亮光。
那人看了她许久,才缓缓道:“倘或我不磊落呢?”
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清懿愣住。
他看向夜色掩映下,只余浅浅峰形的亭离山。
“你从头至尾就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待你好,却不告诉你,是为你有退路。”他的声音伴随山风裹挟的穿林打叶声,略显寂静,“我待你好,是我心之所愿。可我却不能因为我这份一厢情愿的恩情,诱导你错认自己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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