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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女人天生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处理的就比男人要更加微妙一些。樊氏是个柔和的性子，本着尽量多回的原则，跟邢雨菀商讨的时候足足算出来了三万两的回礼总数。
邢雨菀捏着下巴删删改改的，最后把总数定在了两万四千两。
当归来的时候，她正在把算好的回礼单子整整齐齐的誊写出来，虽说孟氏放了话，年节回礼的事情又二夫人樊氏全权做主，可是大家子的后宅哪有那么多全权的事情，邢老太太还在呢，孟氏就算放了话，也得得了邢老太太的许可才行。
当归手里拿着个锦鲤形状的灯笼，说道：“四小姐，老夫人刚刚让她身边的张嬷嬷来传了话，说是晚上都让去正院里吃饭，她老人家有事要说。”
樊氏“恩”了一声，转眼却看到她手里提着的灯笼很是喜人，不由得笑的弯了眼睛，说道：“这灯笼可扎的真好看，菀儿你看，肥嘟嘟的小鱼儿，多喜庆。”
邢雨菀誊抄回礼册子的时候不敢分心，又不想弗了母亲的意，只得说道：“还没到十五呢，这花灯就准备起来了？”
第070章 锦鲤灯笼
当归提着灯笼站在她面前，故意把灯笼往邢雨菀跟前凑了凑，好让她看到那只锦鲤：“四小姐，这可不是十五等会的时候用的，是五少爷差人送回来的，说是他不在家，辛苦了您照顾夫人，做了个小玩意儿来讨您高兴的。”
邢雨菀难得的抬眼看了一眼，确实好看，憨态可掬的，嘴边的两根肉须还打这个卷，金红的身子上有黄色的花纹，很是应景。
她心思一动，说道：“这锦鲤灯笼是从哪个中转送回来的？”
“可不就是南边的同辉府的中转，跟咱们怀庆府只隔了那一座青城山来着，左右不过大半日的脚程，想来是五少爷一到同辉府就做了，赶忙让人送了来。”当归提着灯笼摇摇晃晃的越看越喜欢，“奴婢也算伺候了五少爷十来年了，从来都看到他喜欢那些刀枪剑戟的，可从来没看过他扎灯笼呢！四小姐和五少爷不愧是一母同胞一起长大的情谊，果真是时时互相惦记着的。”
当归压低了声音，眼睛贼兮兮的：“那些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果然是不一样的。今儿早上还看到大房的几个小姐因为老夫人给的压岁钱不一样多而起了口舌呢。”
邢雨菀又看了一眼锦鲤灯笼，说道：“莫要碎嘴了，你且等我一会，回礼册子马上就写完了。隔壁书房里父亲和太子还在，等会回了咱们自己的屋子，任你玩个够。”
梅嬷嬷也欣慰的笑道：“孩子们都长大了，也是夫人您享福的时候了。奴婢先勾着小衫子小裤子，指不定哪天呀，这姐弟俩都给您抱回来一个大胖小子。”
樊氏乐的合不住嘴，拿过梅嬷嬷已经勾好的一只袜子翻来覆去的看：“还是梅嬷嬷你针线活好，以后可少不得要你辛苦辛苦给我孙子们做小褂子了。”
“哪里就辛苦了？才不辛苦呢，奴婢巴不得胖小子们一个一个的蹦出来呢！”草原上气候寒冷，小孩子抵抗力差，很多小孩子生下来或因为环境差或因为母亲体质弱，夭折的很多，所以草原儿女都是祈祷多子多福的。
梅嬷嬷本来也有一个儿子的，可是孩子的父亲在战场上牺牲了，孩子也没能活下来。梅嬷嬷刚烈，不愿再嫁人，自告奋勇的入了骠骑大将军府，成了樊氏的奶娘，后来又一路跟着进了京进了宫，又跟着嫁进了邢家。
樊氏因着这件事一直对梅嬷嬷心里有愧，出嫁之后替梅嬷嬷相看了不少，可是都被梅嬷嬷一句“奴婢等小姐和少爷都成人了再说”给搪塞过去了。结果眼看着两个孩子长大了，她却又盘算起下一代的事情。
樊氏跟邢雨菀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好了，母亲你看看。”邢雨菀把回礼名单写在了一个小册子上，簪花小楷写得很是风流，樊氏粗粗看了一遍觉得很不错，让梅嬷嬷放好，说道：“你且记得晚上还要去你祖母房里吃饭，唉也不知她老人家是不是知道了嘉哥儿跟燕王一起出去历练的消息，她要说便让她说两句，人老了总是有些唠叨的，你且听着就是。”
“知道了，娘。”邢雨菀由着当归给自己披上披风带上袖筒，怀中揣着一个热乎乎的小火炉，掀开了二房正院的门：“母亲，父亲那边......您多跟他说说吧，菀儿是真的不愿入宫。”
樊氏看了书房一眼，默了默：“娘省的，你去吧。”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邢雨菀让当归和小核桃进了来，半夏在门口守着。这丫鬟现在简直是入了魔，谁不让她守着她就跟谁不愿意，邢雨菀索性也任她，只让当归把自己的一件兔毛的小袄子给了半夏，外头冷，姑娘家身子畏寒，倒是别着凉了好。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小核桃一看那锦鲤灯笼也乐开了花：“小姐，我还没见过扎的这么好的灯笼呢！”
邢雨菀拿了一把剪刀，一把把锦鲤剪成了两半。
“哎呀，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当归看的可惜，心疼的不行，忙满房间转悠去找浆糊想把灯笼给粘好。小核桃也急得跳脚，连忙帮着找浆糊。
邢雨菀看着当归手里拿着的两半灯笼，心思深沉。
凭嘉哥儿那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手，哪里会扎这样精致的灯笼了。况且自己在跟他说让他跟着燕王去南疆的时候，他还老大不愿意的呢。直说那个燕王殿下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用，自己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
在山洞里的时候，邢雨嘉还傲娇的很，最后还是萧景谦状似无意的用脚踢了个块一人多长的大石头，稳稳当当的停到他面前，淡淡说了声“坐”。嘉哥儿这才服气了。
让他做灯笼，算了吧，邢雨菀撇撇嘴，能做出个扫地的扫把来她都能高兴的蹦起来。
这灯笼，是萧景谦送的。
她拿出萧景谦曾经送给她的那个翠玉锦鲤扇坠捧在手心，除了颜色之外，形状别无二致。灯笼，等龙，今年是牛年，三年后就是龙年。
萧景谦这是让她等三年的意思。
那日山洞中，他也是这样说的，三年后，回来寻她。
三年后她就及笄了，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才不等，一句话都不说明白，就给了一个扇坠子，鬼面阎罗又如何了。眼睛留意到当归正在粘的灯笼碎片，邢雨菀出声阻止：“等等。”
当归闻言停住了手，灯笼的肚子里没有蜡烛，只有一团棉絮，将整个灯笼撑得鼓鼓囊囊的。整个灯笼没有竹篾子的架子，完全靠棉絮撑着。
当归皱着眉：“这五少爷也忒没有常识了，里面全都是棉絮，怎么亮呀！不亮怎么叫灯笼？”
眉头一皱，一股草药的味道传来。邢雨菀仔细分辨了一下，心下了然，是枝梧。枝梧的汁液和另一种叫做鞣苒的汁液混合之后，是可以点燃的。
邢雨菀皱着眉问小核桃：“铺子里现在有鞣苒么？”
第071章 黑甲主上
小核桃常年往铺子里跑，对库存比较熟悉，当即说道：“有是有，不过不多了，而且那东西不好保存，稍微一点点火星子就要烧起来的，只在纪管事那里存放了一点点的。”
纪管事？
邢雨菀嘴角微微勾起，这个萧景谦也不算全无良心，至少再外院给她留下了一个人手。
当她再次女扮男装来到后门的时候，老赵头一点惊讶都没有，一点绊子都不打的直接给她开了后门，并且亲自牵了五条大狗守在门口。邢雨菀更加肯定，这个老赵头，绝对是舅舅的人。
她先去墨香轩看了下，或许是因为生意不好，一条街都关着门，墨香轩也关着，门上面贴着初七才开门营业的条子。何老倒是上了心，邢雨菀微微放心，又去了西市邢家的一家分店，小核桃人熟，熟人熟路的带她七拐八拐的抄小路来到了铺子里。
来人一听说要找纪管事，忙请了她和小核桃上座，备了好茶和茶点，就去后院唤纪管事了。
不一会，一个身穿鸭青色长袍，带着小瓜皮帽的中年男子端着一杆眼袋锅子出了来，他的眼睛好像不太好，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仔细盯着邢雨菀的脸看了看，才说道：“你们要的鞣苒在后院库房，跟我来吧。”
邢雨菀带着小核桃，跟着纪管事来到了后院，停在了一个无人的小院落门前。纪管事做了个“请”的手势，邢雨菀心下有些微微的不安，但还是皱着眉踏了进去。
而两脚刚进了院落，身后的门就哐啷一声关上了。
小核桃几步跳上了屋顶，大骂道：“这个杀千刀的，竟然在院子外面摆满了鞣苒草！”
刚刚风大，邢雨菀一直没闻到，小核桃如此一说，果然问道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鞣苒草味。
北方的冬天天气干燥，这两日又停了雪，这么多的鞣苒草，可是很危险的。小核桃一手扒在屋顶的房檐上，一手伸下来，道：“四小姐，我拉你上去。”
邢雨菀环顾四周后，却突然笑了，朝小核桃招呼了声：“不急，既然来了就参观一下吧，小核桃下来，我们到屋子里看看。”
小核桃不明所以，但是也百分百信任自家小姐，闻言从屋檐上轻巧的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挨着邢雨菀身后走着。
小小的院落里，只有一间小小的房间，还有一口水井。只是水井已经干枯了很久，上面长着杂草，到了冬季早已变成一片金黄。
小屋的门没有锁，邢雨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吱呀一声。
雕花木门渐渐打开，地面黑洞洞的，还有一些蜘蛛网，一股发霉的腐朽味道。
小核桃怕弄脏了邢雨菀身上簇新的衣裳，连忙自己先跳进屋里，转着圈把蜘蛛网一顿揪。
邢雨菀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方实木的老旧桌子，已经破败不堪，四条腿有两条都已经受够了风雨侵袭，萎缩成一团。桌子上放着一个刻有锦鲤的烛台底子。
又是锦鲤。
到了此处，邢雨菀已经百分百的肯定，这个分店里，萧景谦的人恐怕不止纪管事一个。
果然，一个年迈的老婆婆佝偻着身子，提着一个气死风灯，慢慢的踱进小院来。她的脚裹得小小的，走路很慢。身上穿了一套普通农妇的一闪，头上的银丝用一个布帕子包着，手上拄着一根跟她人一样高的拐杖，笑的很是慈祥。
小屋子门口有一道不高不矮的门槛，老婆婆眼看着要过不来，小核桃刚想去服，却看到老婆婆突然腾空而起，而后稳稳的落在了邢雨菀面前。
她单膝跪地，身后突然出现了三个年轻小伙子，还有刚刚那个纪管事，一起跟在老婆婆的身后，说道：“见过邢四小姐。”
小核桃伸出去的手还没收回来，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不是这铺子里的二狗子和黑娃么，还有纪管事，平时见了邢克勤也就拱拱手叫一声东家便罢了，怎么的跪下了？
邢雨菀点了点头，问道：“都快起来吧。你们都是......黑甲军？”
纪管事扶着老婆婆站起来，道：“回四小姐，我们都是黑甲军。主上让我们留在此处等着您，只要您有足够的胆子看到这么多鞣苒草还能镇定自若的进了这屋子，从此以后我们几个就任您为主。”
“黑甲军？主上？”小核桃完全蒙了。
邢雨菀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这就是你们主上给我设的局？也未免太可笑了一些吧。先是送来的灯笼里，棉絮浸着枝梧，引得我来寻鞣苒，然后又用一屋子的鞣苒草吓唬我，只是为了考验我的？”
“邢四小姐恕罪。这是黑甲军认主的一个门槛，只有通过了上一任主人设置的考验，才能正式成为黑甲军的主人。主上这样做也是为了将我们四个留给邢四小姐调遣罢了，一番苦心，还望邢四小姐不要怪罪。”老婆婆解释道，随即继续给邢雨菀介绍几个人的身份：“老身夫家姓刘，您叫我刘婆婆就行。婆婆没有别的本事，只是做了一辈子饭了，烧火棍玩的还是不错的。纪管事百毒不侵，且嗅觉灵敏，可以识别各种草药和毒药的味道，二狗子和黑娃是兄弟两个，他二人的奇门遁甲之术甚是精妙。”
邢雨菀点点头，道：“如此，便替我谢谢你家主上的一番苦心吧。可知你家主上和我弟弟现在何处？”
纪管事轻嗅了两点，说道：“应该已经到了五百里外，算着约莫已经快接近南蛮了。”
小核桃看的啧啧称奇：“五百里外的味道你都能闻到啊，怪不得能当掌柜的。”
纪管事客气了两句，也并没有过于妄自菲薄。
邢雨菀看了看天色，她们是吃过午饭后出来的，晚上还要早早回去，跟几人留了相互联系的口信，便带着小核桃又从后门回了邢府。
当归跟半夏再房间里等的急了，看到他们回来直跺脚：“小姐，刚刚夫人来找您了，我硬是拦着没让进屋，您再晚回来一会，我可就瞒不住了。”
第072章 奇人异事
半夏伺候着邢雨菀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坐在梳妆镜前把头发打散了梳成未出阁的姑娘的发髻。
邢雨菀拿着那个翠玉锦鲤的扇坠在手上一下一下的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小核桃还在绘声绘色的给当归半夏讲今儿个下午在铺子里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就跟茶馆的说书先生似的。
半夏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即感叹道：“老婆婆会飞？”
小核桃添油加醋的道：“嘿半夏姐姐你还真别不信，不会飞她怎么进屋的？那门槛，可足足到我小腿呢！”
当归也不太相信：“不能吧？还没听说人能飞的呢，小核桃你别满嘴乱放炮了，你半夏姐姐可是老实的紧，谁说都相信。”
半夏不干了，红着一张脸，梗着脖子道：“谁说的，你们说的我都信，别人说的我都不信。”
邢雨菀最是怕干，一直在屋里头备着一盆水，放在炭火边上，借着热气挥散出来，小屋子里的空气湿湿润润的，当归还采了一些梅花放进去，清冽的梅香染着湿润的水汽一下一下的飘进鼻尖，让人很能放松下来。
自从那天南蛮子来了之后，邢雨菀就很是注意邢府的安全问题。那么多人能进的院子，且还是从正门，几乎无一人察觉，想想就让人后怕。
晚上，邢克俭跟樊氏一起来的正院，邢雨菀晚了一些，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半路上遇到了邢雨茵，便互相问了好，一起往正院走着。
邢雨茵到底是嫡长女，身段教养都跟她的两个庶姐有着天差地别。前世邢雨茵的下场比她更不堪。邢雨茵长相在邢家姐妹中算是中等，可是放在众人中却还是出挑的。
可是很不幸的被皇上身边的大公公孙英蒲看中，强行纳入府中占有，收到了非人的虐待，短短半年，便香消玉殒了。
对于这个嫡姐，邢雨菀倒是有些怜惜的。
邢雨茵拿了自己的手炉塞到邢雨菀手中，道：“菀儿莫冻着了。”她身旁的丫鬟想说什么，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如此殷勤，定是有事相求。
邢雨茵故意引着邢雨菀走了一条人比较少的小路，给她使了个眼色。
邢雨菀看懂了她的意思，遂挥挥手让当归和半夏远远的跟着，那头邢雨茵的丫头也微微落后了一截子，只留两姐妹在前头慢慢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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