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雨菀把完脉把邢可萍的手腕塞进被子里,却被邢可萍一把抓住了手腕,虚弱的声音都带着气声,邢雨菀连忙扶着她躺下,安抚道:“姑姑你别着急,千万不可使劲,来,先躺下。”
邢可萍或许是有了预感,虽然被邢雨菀安抚下来躺在床上,可是泪水不住的流出来,枕头上早已经湿透,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菀姐儿,你老实告诉姑姑,这个孩子是不是......留不住了?”
邢雨菀抬头,对上邢可萍一双桃子泡似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原本是可以保下来的,可是刚刚受了风,又喝了红花水,可能......不是太稳妥了,得看老天爷的安排。”
“不!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菀姐儿,你救救我的孩子,我可以用任何事情交换!”邢可萍忽然使劲抓住了邢雨菀的手腕,目眦尽裂,这个孩子是她盼了十几年唯一的希望,好不容易过了头三月刚刚稳了一些,她不能放弃!
第124章 姑父其人
“姑姑,你莫慌,郎中快来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力的,但是姑姑,你要先保护好自己身子啊!”邢雨菀眼眶也有热。
她想起了前世她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儿。
被他爹爹亲手灌下的落胎药剥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滚烫的药汁在她眼前氤氲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下腹的剧痛也仿佛镌刻在她的记忆里。
孩儿,是娘没用,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若今生还有缘的话,只希望你别再投身帝王家了。
邢可萍别过脸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眶,却覆盖不住潺潺的泪水。
其实邢雨菀小的时候,这位姑姑就嫁到了程家,姑侄俩并不常见面,要说感情有多深厚那也不见得,只是到底血浓于水,而且她前世是经历过失子之痛的,此时变更能体会到邢可萍的心情。
她收拾了一下奔涌而出的情绪,镇定道:“姑姑,若是想保住孩子,你需得听我的。”
邢可萍听闻孩子要保住还有法子,惊喜的回头,不住的点头:“好,菀姐儿,姑姑听你的,一定要帮姑姑保住孩子。”
“姑姑,你现在躺平身体,放松身体,情绪也不能太过波动。”
“好。”
丫鬟一直在床边陪着,眼上的泪痕一道一道的,闻言赶紧上来帮着邢可萍扶正了身体:“小姐,四小姐有办法呢,你且放宽心。”
邢可萍“恩”了一声,配合着邢雨菀的说法,深深呼吸了几次,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邢雨菀撩开床帏,对站在外头的当归说:“去把我房里的针灸包拿来,还有库里外祖送来的冬参,一并拿了来。”
当归似有犹豫:“小姐,那冬参可是舅祖爷拿来给咱们家夫人安胎用的好物啊,几十年才得了这么一棵......”
“去拿来!”邢雨菀厉声打断她。
当归点了点头应是,连忙跑步出去了。
邢老太太这时进了来,脸上挂满了担忧,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很是器宇轩昂,只是眼睛红的可怕,眼底也有一层重重的黑眼圈,看样子应该是赶了一夜的路来的怀庆府。
邢老太太由张嬷嬷扶着,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菀姐儿,你姑姑怎么样了?”
他身后的男人则是一个箭步冲上来,拉开床帏握住了邢可萍的手,眼里满满都是怜惜:“萍儿,我来了。”
“你来干什么!”邢可萍的情绪陡然间激动起来:“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
男人怕邢可萍乱动,一把抱住她稳住,一床的鲜红血迹蒸腾出来的血腥气让这个七尺男儿有一种难言的情绪梗在了喉头:“萍儿,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
邢可萍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少年夫妻感情深厚,虽说一直没有孩子,不过两个人一起走过如此多的风风雨雨,被哥哥和嫂子们刁难,想尽了办法让日子过得不那么捉襟见肘,邢可萍终究是软下了心肠,抱着男人的脖子呜呜的哭出声来:“定坤,我们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程定坤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轻轻额吮吻掉她脸上的眼泪,柔声安慰着:“萍儿,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我们的孩子的,即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你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的......”
邢可萍哭了一阵,才终于想起来邢老太太还在外头,呜咽着叫了一声“娘”。
邢老太太被张嬷嬷扶着坐在一边,她年纪大了见不得这种血腥的场面,听到邢可萍叫她,连忙应了一声:“萍儿,你莫怕,定坤在,娘也在,谁也动不了你和孩子去!”
邢老太太对邢雨菀招了招手,待到她走到跟前,拉了拉她的手轻声的问:“你姑姑的孩子,你有几成把握?”
邢雨菀诚实的答道:“一成。”
“唉,”邢老太太叹了口气,“罢了,也是我的错,方才莲姐儿要胡闹没拦着她,你且尽人事听天命吧。”
“是。”邢雨菀福了福身。
正说着,铺子里的郎中到了,邢老太太慌忙让他去给邢可萍把了脉,只是这位怀庆府有名的郎中摇着头直叹气:“命里与子无缘,今生怕是再也诞育不了孩子了。”
“啊......”房间里一片惊呼声,只有邢雨菀站在一旁低着头没说话,不过现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邢可萍身上,倒是没有人留意到她。
郎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我瞧着之前的止血和稳胎都做的甚好,本身已经无事了,可是最后又怎么像是喝了红花水?邢老太太,邢家世代做药材铺子起家,到底是谁怎的连这红花是何效用都拎不清了?”
医者这是惋惜,听到邢老太太的耳朵里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之前只因为邢雨莲说话上冲撞了邢可萍,这才引得她胎气大动,这位莲姐儿从小就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倒是跟三儿媳妇更像是一对亲母女,但是胆子却是个小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居然敢给自己的女儿灌红花的。
邢雨莲见一屋子的人都怒视着自己,顿时也慌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目失神的说道:“不应该啊,姑姑明明是血瘀之症,医书上说红花是活血化瘀的,应该是对症的啊......”
郎中没见过这位邢家小姐,只怒喝道:“哪里来的江湖骗子,竟敢乱用药,你这可是害了一条人命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我用的药是对症的,医书上说了,是对症的!”邢雨莲眼中喷射出浓浓的怒火,蹭的站起来指着邢雨菀怒目而视:“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你懂医术,在姑姑身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然后再把这罪名嫁祸给我!菀姐儿,你好毒的心思,竟然为了害我不惜牺牲姑姑肚子里的孩子!”
“够了!”邢老太太大声喝止了她:“跪下!”
邢雨菀不服,还欲再说:“祖母,我......”
“我叫你跪下!”邢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地砖上敲得铛铛作响,今天天气冷她本身就有咳疾,吼完之后一口气没倒腾匀,咳咳的咳嗽个不停。
第125章 事出转机
张嬷嬷急的赶忙倒了一杯水给她喝下,又是拍背又是顺气的,这才好了些许。
“你且先跪着,待你姑姑这件事过了我再来发落你,从小没有在邢家长大果然是跟山野村妇没什么两样了,我们邢家开的是药材铺子,堂堂二小姐竟然连红花的效用都分不清,可不是在我老太婆的脸上打么!”邢老太太吩咐道:“张嬷嬷,把她关到柴房去!”
恰在这时,大房跟二房都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赶了来。樊氏和邢克勤是一脸的担忧,孟氏却是脸上白的厉害。
柴房前不久发生的那件事,是她一声永远的痛。
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贱/*人生的小贱/*人要被关到柴房去,她心中竟是充满了快感的,恨不得立刻就去后院把老赵头那五只大犬牵了来一起关进去。
“祖母!柴房可是关下人的地方,我可是邢家的小姐啊——”邢雨莲前不久才刚回来邢家老宅,这就被关进柴房以后她还怎么嫁人!徐家大哥更不可能会要她了!
邢老太太板着脸厉声说道:“张嬷嬷,我说的话听不见吗?”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办。”张嬷嬷招手叫了几个身体健壮的婆子进来,拧着邢雨莲的胳膊一拧单手就拎了起来:“二小姐,得罪了。”
邢雨莲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在正院,屋子里除了邢可萍的抽泣声,一片死寂。
程定坤扑通一声跪在老郎中面前,他跪过父母,跪过皇家,除此之外再也没跪过其他人,“先生,请您救救我妻子和儿子,程家愿以十万两黄金相赠。”
十万两黄金,那可是一笔巨款,就连邢家这种时代经商的人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出来。
郎中倒是个正直的,没有贪财:“这位公子,医者父母心,不是老朽不救,而是实在回天乏术了......”
邢老太太也加了一句:“郎中,你且看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钱不够了邢家也可以再给一部分,只要能救得了我外孙子,一切都好说。”
一家人都拿殷殷的眼神看着郎中,郎中也只能很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要救这位夫人和腹中的孩儿,只有一种方法了。”
“什么方法?”程定坤焦急的问道。
郎中捏起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叹了口气,道:“这办法已经失传了,要用医术孤本上记载的鬼门十三针,配合南蛮的雪蟾蜍,才有可能保住胎儿。”
身为邢家人,这两样大抵都听过。
鬼门十三针传闻乃是西周的时候一位世外高人所创,可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因为可以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又需得十三枚针灸准确的插入正确的穴位,且需顺序和力道一丝一毫都不能差才行,否则就是杀人的针法,生死一念之间。不过西周距今已经太过遥远,连皇上太医院的院判也都只是听过这失传已久的鬼门十三针而已,可以说已经是失传了一千多年。
雪蟾蜍是南蛮的一种秘术,蟾蜍是雪山上的灵物,传说捉一只就要死全家的咒毒之物。捉到之后需得用南蛮皇室的血,从小饲养,养够三年,才算是成了。
这两件,几乎都是不可能再现的,原本还对着唯一的方法抱着一丝希望的程定坤和邢可萍夫妇,顿时瘫软,邢可萍甚至昏了过去,幸亏郎中还在,掐了半天的人中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我苦命的孩儿,是娘没用,是娘保护不了你,你要是走了,娘也就随你去了......”邢可萍悲痛欲绝,哭喊的声音凄厉可怖,听得在做的人心中一片隐瞒。
程定坤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反应,邢克勤过来扶他,刚扶起来却又软倒下去,看得人唏嘘不已。
樊氏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心里突突跳的厉害,脸色白的邢老太太都看不过去了,连忙用拐杖戳了戳邢克勤,道:“你媳妇儿也怀着,可不敢冲撞了,你先带她回去。”
“是,娘。”邢克勤扶着樊氏,温言安抚了两句,慢慢出了正院。
不一会,小核桃跑了过来,说有要事禀告。
张嬷嬷恰好刚刚从柴房回来,路上碰到了一打听居然是四小姐房里的小厮,连忙给带了来,如今四小姐在老太太面前很是得脸,张嬷嬷活到这个岁数,是个人精似的,一个也不敢耽搁。
因着邢可萍在屋里躺着,小核桃不方便进屋,只在外头跪下扬声说道:“小姐,外头有个人说是要找您,还说她有您需要的东西。”
一般的来客小核桃都会帮忙传话或者直接挡了,很少有直接找到她面前的,还是这般急匆匆的找过来。
“是谁?”
小核桃瞅了瞅房里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说。
邢雨菀隔着一层珠帘,劝到:“都是自己家里人,无妨,你且说吧。”
小核桃终是咽了咽唾沫,说道:“回小姐的话,是灯会那天获胜的花魁,那个南蛮来的蛇女。”
“花魁”名字好听,可不是什么好字眼。
一跟秦楼楚馆扯上关系,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邢雨菀挥了挥手:“不见,我不是认识她,让她走吧。”
小核桃又急急冒出来一句:“小姐,她说她带来了一个什么蟾蜍......说是能治好姑奶奶的病......”
程定坤一下子反应过来,花魁是南蛮蛇女,来自南蛮,而雪蟾蜍也产自南蛮,他急急一拨珠帘冲出去,揪起小核桃的领子说道:“可是雪蟾蜍?”
小核桃身板儿瘦,哪里是程定坤这等整年男子的力量可以比拟的,当即就被揪起提到了空中,吓的哇哇乱叫:“小姐救我,小姐救我......”
邢雨菀也拨开珠帘,对着程定坤微微一福身:“姑父,这是我的小厮,还请高抬贵手。”
程定坤没怎么来过妻子的娘家,对邢家的姐儿们也不是很熟悉,闻言挑眉问道:“这位姑娘是?”
邢雨菀刚刚只是简单的福身,此番则是慎重的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大礼,双手伸直叠放手背靠在额头上,深深鞠躬:“姑父有礼,我的邢家的四姑娘,您的妻子正是我姑姑。”
第126章 鬼门十三
“四姑娘......”程定坤的眼睛陡然间亮了亮:“名动京城的菀姑娘?”
“姑父,还请放过菀儿的小厮吧,总归是我房里的人,如果有冒犯之处菀儿也会处理的。”邢雨菀看了看程定坤揪着小核桃领子的手说道。
程定坤家里是做漕运的,消息最为灵通,又怎么会没有听说过邢雨菀的名字,当即把小核桃轻拿轻放,也回了个礼道:“是我失态了,菀姐儿,那南蛮花魁来寻你又说是有雪蟾蜍,可否......”
他的眼中带着些恳求。
邢雨菀勉强点了点头:“还不知是真是假,着南蛮花魁来的古怪,事关姑姑和孩子,还是要小心些,姑父莫急,若着雪蟾蜍是真的,菀儿必定会用尽一切方法跟她换得。”
程定坤点了点头:“如果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邢雨菀微一点头,对小核桃说:“去把她带进来吧,请到正院前厅稍坐。”
小核桃落地之后匀了两口气儿,这才撒丫子跑了。
正院本事邢老太太才有权利待客的地方,可是如今邢雨菀这样说,也没有人觉得不妥当,程定坤高兴的抱着邢可萍,语气轻快:“萍儿你听,雪蟾蜍有了,我们的孩子有救了......”
邢可萍心里堵堵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一遍一遍的叫着“定坤”,执手相看泪眼。
邢雨菀到了正院前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南蛮衣服的女子背对着她坐在座位上,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看那盒子甚是粗糙,连漆都没上过,还是原木的本色,做工也甚是简陋,不过那女子倒是紧紧抱着的样子,连放在桌上都不放心。
看到邢雨菀过来,女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站起身来行了个南蛮的礼,说出的话倒是中原的官话,字正腔圆的:“邢四小姐。”
邢雨菀也福了福身算是回了礼,等待着这个南蛮花魁继续说下去。
“我叫阿博娜,我有你要的雪蟾蜍。”她紧接着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不过说的却是南蛮话,邢雨菀用南蛮话跟她打了招呼,示意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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