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谁跟谁打起来了?”他问。
秦未用手摸了摸方才拉架的时候不小心被杨清儿的指甲挠伤的手腕,倒吸一口凉气后,说:“还能是谁?当然是杨...霍昶然的那个宝贝妹妹跟大理寺卿顾家的三郎,顾燕啊。除了他俩,还有谁公然敢在当朝太傅面前耍威风啊?”
后半句话,霍无羁无端听出些嘲讽的意味。秦未向来是不喜欢权势之下的蝇营狗苟的事情,也难怪他会这么说。
他注意到秦未摸手腕的动作,问:“手怎么了?”
秦未冲他摇摇头,说:“无碍,就是刚才拉架的时候,不小心被杨清儿挠了一下。”
“抱歉,都是因为我。”
“见外了啊。”
话落,秦未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又说:“你是没见到,刚才要不是我拦着,杨清儿就把顾家三郎挠破相了。他可是这全京城最要脸的公子哥儿了。若是他那张俊脸在咱府上被刮花了,背地里指不定有多记恨咱们呢。你说说这俩人,一个跋扈任性,一个浪荡花丛,偏偏谁也瞧不上谁。要我说啊,他们俩合该绑一起过日子去。”
一路上,秦未绘声绘色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了霍无羁听。
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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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燕看着他把阿予抱走后,忍不住说了几句风.流话。人群中正沸腾时,也不知是谁,把话题引到了杨清儿身上,并拿杨清儿和旁人作比对。
杨清儿本就压着一肚子火,无处宣泄。
听了这话后,当场摔了杯盏,并且想要揪出说她小话的人。
可国公爷的名号,他们在场的大多数人还都是畏惧的。杨清儿一怒,厅内鸦雀无声。
不等秦未上前劝阻,一旁瞧热闹的顾燕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杨清儿向来是骄矜的,如何能忍受一个浪荡子的嘲笑。
她当即冲过去,和顾燕撕扯起来。
不仅顾燕,就连秦未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去劝。
一来二去,他身上便多了几道抓痕。
宾客们也都像看热闹一样,纷纷伸长了脖子,试图从他们两人身上看出些许风月雅事。
秦执年和黄晃见状,连忙同林琅一起,遣散了周遭的宾客。
而杨清儿和顾燕,却不依不饶起来,并试图逼迫对方向自己道歉。
秦未见他们停手,寻了个空档,连忙跑来寻霍无羁。
杨清儿这个样子,除了国公爷,怕是只有霍无羁能劝住她了。
第37章 暗香浮动(二十九)
走到前厅门口时, 霍无羁和秦未两人不约而同顿下脚步。
出乎意料地,没有预想中的争吵声。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做了个深呼吸后, 又同时抬步, 推门进去。
“霍某招呼不周,诸位见...”
‘谅’字还没说出口,看清厅内状况的一瞬间,霍无羁的声音戛然而止。
杨清儿和顾燕已经不在了, 偌大的宴客厅只余下秦执年和黄晃两人。
前些时日, 他才从东市小摊贩手中淘来的几支花瓶,不知被谁拂落在地,已经粉身碎骨了。
而束在里面的几枝白玉兰也不知被谁踩了一脚, 花瓣被踩的稀碎。
入目皆狼藉,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
单单是看着地上的一片凌乱,和方才在来时秦未的描述, 霍无羁已经脑补出那两人的战况有多激烈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秦未, 许是因为方才喝了几盏温酒,朦胧中平添几分醉意,又许是因为温予的到来,他替霍无羁感到开心。
此刻,他不像往日那般故意端着一幅清矜自持的模样, 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挑了挑眉毛,斜睨霍无羁一眼, 全然一幅看热闹的模样。
而秦执年和黄晃, 视地上的一片狼藉为无物,两人正悠闲坐在火炉旁, 一边食着炭烤炙羊肉,一边碰杯小酌。
好不悠闲,好不自在。
见霍无羁和秦未过来,黄晃冲他们漫不经心举杯,喊了一声:“要不要一起吃啊?”
霍无羁还处在震惊中,他冲黄晃摇摇头,随即踮脚踏入那一片狼藉中,捡起还没有被人踩踏过鲜花捡起来。
秦未冲黄晃喊了声:“不了,您们二位吃好喝好啊。”
黄晃听了,自顾饮下杯中酒,不再管他们两个小崽子,转过头和继续秦执年低语。
醉话咕哝,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
霍无羁把捡起的花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问:“老师,黄教习,他们人呢?”
秦执年刚想回他,却又被黄晃抢了先。
“他们...”
“是谁啊?赴宴的宾客们还是杨清儿啊?”
“教习你......”
霍无羁一时哽住,尤其是对上黄晃满是戏谑的眼神,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已经认识黄晃教习很多年,但他吃醉酒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似往日那般刻板迂腐,反而有些......
无赖。
对,就是无赖。
霍无羁看着醉意熏熏的黄晃,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个词。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
放在以前,他绝对想不到,无赖这个词,会和黄晃这个老学究沾上勾。
啪的一声,秦执年放下杯著,嗔怒瞪了黄晃一眼,说:“行了,你个老东西,就别拿小辈打趣儿了。”
随即,他仰起头,对霍无羁说:“宾客们都走了,杨清儿连同顾燕那个浪荡子,我也已经差人送他们回各自府上了。你啊,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啥事儿没有。”
秦未听了,好奇问了一嘴。
“爹,杨清儿跟顾燕怎么就走了?”
秦未有些想不明白,他之所以跑去打扰霍无羁,正是因为杨清儿和顾燕两人都是摆出了一脸不死不休的势头。
怎么他去喊个人的功夫,这俩人就都走了呢。
秦执年:“还不是你黄世伯。也不知道他之前怎么折磨过顾燕那小子。前一刻,那小混球还气势汹汹的,被你黄世伯怒瞪了一眼,就老实的跟个小病猫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了。至于杨清儿,也是这老黄头,他指着你跑远的背影,大声跟我喊,你儿子去叫霍无羁了。那声音之大,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人家姑娘听了,立刻就停手了,红着眼睛跑出去了。”
说到这,秦执年格外看了霍无羁一眼。
杨清儿和秦央差不多大,虽然她平日里行事有些跋扈,但刚才她红着眼睛跑出去的样子,他单是看着,就有点心疼。
如果自家女儿被哪个臭小子惹得这样哭鼻子,他非打断那小子一条腿不可。
也得亏国公爷年龄大了,不愿掺和小辈之间的风月雅事。如若按照杨炀年轻时候的性子,这傻小子非得挨一顿胖揍不可。
可偏偏,这臭小子面不改色,依旧一脸平静,情绪半点没有因为他说杨清儿红着眼睛跑出去而有所波动。
杨清儿的长相随了国公夫人,生的极美,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小被宠着长大的,性情难免有些骄纵。
但她的心地还是善良的,又满心扑在霍无羁身上。
按理说,他如今血气方刚,应该心动的。
可惜啊...
想到这儿,秦执年眼底闪过一抹惋惜,说:“哎,人家姑娘可是在你的生辰宴上哭着跑出去的啊,这天寒地冻的,你小子就半点不担心?”
霍无羁垂下眼眸,他抿抿唇,片刻后,说:“老师刚才不是说已经差人送她回去了吗?您老府上的人,办事定然是稳妥的,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黄晃扯着秦执年坐下,颇为嫌弃地说了句:“行了,人家年轻人的事情,你个糟老头子少管。来,喝酒。”
秦执年摆摆手,“喝不动了,明天一早还要上朝呢,该回了。”
说完,他再次把视线落在霍无羁身上。
他正拿着扫帚清扫着一地的凌乱,半点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而秦执年身为师长,更不可能主动去问方才他抱走的姑娘是谁。
罢了,他想说的时候,自会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秦执年松了口气。他站起身,夺过黄晃手中的酒杯,连拖带拽把他从位子上拽起来,说:“老东西,快别喝了,走了。”
黄晃踉跄着,把手臂从秦执年手中挣开,嚷嚷着:“我还没喝完呢。”
霍无羁和秦未见了,连忙跑过去,一人搀着一个。
秦执年还算清醒,他冲秦未摆摆手,说:“我不用扶,你留下,帮着他收拾收拾。他一个人还不得收拾到后半夜去了。”
“好。”秦未答应的很爽快。
左右,在这里和在家里没什么差别。
秦执年交代完这些,从霍无羁手上把黄晃接过来,两人拌着嘴,互相搀扶着,奔向风雪。
霍无羁和秦未把他们送到大门口,亲眼看着他们上了马车,随即锁上了外门。
“兄长,天色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来收拾就好。”
“那哪行啊,刚才你没听见老爷子说啊,我必须得帮着你一块收拾。倒是你,放一个姑娘家自己在房间,真的没问题吗?”
随着所有人的离开,秦未的本性暴露无遗。
尽管他平日里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还是免不了要对一些事情好奇。
譬如,刚才那个忽然从天而降又身藏暗香的姑娘。
除了猜到了她的名字之外,其余信息,他一无所知。
“没有问题。”话虽这么说,但霍无羁手上的扫帚挥舞的越来越快了。
秦未偏头瞥了他一眼,背过身,无声嘟哝了句:“口是心非。”
“哎,这天这么冷,也不知道人家姑娘用没用过晚膳?”
霍无羁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
秦未眼里噙着笑,随即走过去,从霍无羁手里夺过清扫工具,说:“行了,左右你的心也没在这儿,给我吧。你去忙你的,改日请我吃酒就行了。”
霍无羁也没再跟他客气:“谢谢阿兄,我去煮个热粥,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秦未头也没回,高喊了句:“两碗。”
“行。”霍无羁应下,自顾往膳房走去。
没多大一会儿,膳房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顷刻便被大风吹散,隐入夜色,谁也没有发觉。
第38章 暗香浮动(三十)
温予换好了冬衣后, 搬了张矮凳,围坐在炭盆前。
被烈焰炙烤着,她身上的冬衣又厚实的紧, 没多大一会儿, 身体就开始慢慢回温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穿过古装。
就连以往过生日的时候拍的艺术照,也从来没有拍过古风的。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古装。
从里到外, 由上到下, 从小衣,到鞋袜,衣柜里应有尽有。
一层套一层, 很是繁琐。
得亏她平时无聊的时候,喜欢看电视剧。没吃过猪肉,但猪是怎么跑, 她还是见过的。
虽然花的时间长了一点, 但好在一丝不苟穿上了。
从她身处的房间装潢来看,这户人家,非富即贵。
再加上,她凭借羊皮古卷上的信息暗自推测:如果霍无羁真的是古卷上写的那位定北王,那此地, 定然是他的王府了。
纵是古穿电视剧盛行的那几年,她也从来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她穿回封建的古代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她一直觉得,这就是一个伪命题。
最重要的, 她一直觉得, 古代封建的中央集权制度对于现代人而言,实在可怕。
甚至可以说, 是个吃人的社会。
偏偏,老天给她开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玩笑。
伪命题,成真了。
她这辈子都会记得,上一次在刑台上看到他被人砍下脑袋的一瞬间,她内心的惊惧。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找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尽量扮作和这个时代一样的人。
至少从穿衣风格上。
换衣服的时候,她生怕会有人闯进来,把门从里面栓上不说,还搬了两张实木凳子抵住门。
换好了衣服后,她才又把木凳搬回原位,把门栓撤下,静等着那人回来。
身处陌生环境,她度‘秒’如年。
许是她还在家时,吃的感冒药起了作用,围坐在火焰猎猎的暖盆前,忽然眼皮有些沉重。
虽然困顿,但她的精神还时刻紧绷。
无论如何,她都要等他回来的。
所以,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把紧闭的房门打开一条缝隙。
呼啸的寒风猛然倒灌进来,凛冽的空气充斥鼻息,她整个人清醒很多。
顷刻,房间里刚蓄下的一丁点的暖意被寒风驱的干干净净。
温予下意识缩了缩脖颈,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转身回了座位。
许是炭盆烧的太旺,没多大一会儿,困意再次袭来。
-
膳房。
霍无羁忙碌的身影在淡橘色的光影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有人情味儿。
煮粥的间隙,他把温予和秦未待会儿即将要住的房间里的地龙火道添满了炭,随即点燃。
故而,霍无羁端着膳食过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伏在床边打盹的温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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