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一杯茶没喝完,林琅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但他又无可奈何。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皇上看上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师兄也喜欢她。
和霍珩相比,还是师兄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他担心这个女人在师兄面前告状。
万一,她说他欺负她,可怎么办?
林琅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心悦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
更何况,温予之所以来见他,就是为了想要弄清楚他们一行人来此的目的。
他们意图在她,而非霍无羁。
现在,目的她也摸清楚了,自然也就没有了想要继续和他们斡旋的念头。
故而,就在侍卫长思索要不要安排他们一行人用饭的时候,忽然听见温予开始委婉赶人了。用的理由,还是林琅信口胡诌过的话。
“时间不早了,都该用午饭了。”温予瞥了一眼一旁的更漏,随即转向侍卫长,说:“今日府上有客人,吩咐厨房,多做几道下酒菜。”
侍卫长颔首,正准备吩咐人去做,忽然又听到温予说:“且慢。”
侍卫长顿下脚步,又听到她说:“我差点忘了,在座诸位,怕是不能再咱们府上用膳了。林公子刚才说,他带了圣上口谕给郡守。若是误了圣上的大事,那岂不是我们的罪过。诸位还是先去给郡守送去圣上口谕,更为妥当。”
温予说这话时,林琅才捏了一块桌案上的糕点,正准备往嘴里送,忽然听到她这般赶人的言论,面色一赧,硬生生将糕点又放回了盘中。
第120章 拨雪寻春(廿四)
林琅站起身, 说:“我等的确是有要事去寻郡守,那便不叨扰了。”
其余的随从见状,也匆忙起身。
秦未只是一个书生, 手无缚鸡之力。
敦煌郡地处边境, 他去护送粮草,温予有点不放心。万一让敌军给劫了,那可就真的是又送人头又送粮了。
故而,林琅前脚离开, 温予便差了两小队护卫出去。
其中一队, 骑快马去前线给霍无羁送信。另一队,沿着官道去追秦未的粮草队伍。
至于林琅那一行人的行踪,不用温予叮嘱, 侍卫长自发差人去跟着。
傍晚用饭时,侍卫长前来禀报,林琅他们自入了郡守府, 便没再出来。
林琅是携圣意前来, 没有达到目的自然是不会离开。
一连两日,郡守府日日差人来府上请温予前去做客。
可每一次,都被温予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
第三日,他们又派了人前来。那日,刚好轮到侍卫长在府门口值守。
他深知, 温予对那行人的不喜。是以,他甚至连门都没让对方进来。
这三日,温予度日如年。她派出去的两队人马, 全都没有消息。
尽管侍卫长一遍遍劝慰她, 让她不要担心。
尽管她知道,就算出现什么意外, 秦未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不然,也不会有那卷羊皮卷的存在了。
但她始终悬着一颗心,连睡觉也不安生。
终于,在第四日傍晚,风.尘仆仆的秦未和好几日都没了踪迹的那两队护卫神兵天降一般,忽然出现在府门口。
万语千言,最后也只汇聚成一句话。
“秦阿兄。”她温柔喊道。
温予几乎是从藏书楼跑着过来的,她先是看了一眼秦未,见他全须全尾站在那,稍稍松了一口气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那两队护卫身上。
府里的护卫没有名字。
确切来说,是温予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互相之间,也从不用名字,只用数字来称呼对方。
她本来就有些脸盲,这么些时日,温予也只记住了几个人的代号。
譬如,侍卫长叫十二,小厨房那位做饭很好吃的护卫叫七七,看护藏书楼的护卫叫二五。
但温予却从来都没有叫过他们的代号,至多喊一声护卫大哥。
自那日偶然间看到他们手臂上的傩戏面具的纹身后,她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自霍珩登基后,‘勾簿判官’便消踪匿迹,但坊间却一直流传着他们的故事。
想来,自那日后,先帝就将他们和藏书楼里的一众书籍都遣来了北疆。
也正是因为如此,霍珩才到处都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她深知,他们的身份和霍无羁一样,都另有文章。
是以,她从来不去窥探他们的事情,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泄露出什么信息。
她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但她清楚记得,一队六人,两队足足十二人。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略过,下巴微点,低声呢喃着什么。
旁人听不清她的低喃,立于她身侧的侍卫长却是能听到的。
她在数数。
“一,二,三,四......十二。”
侍卫长心中一暖,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温予见他们一个不少,彻底松了一口气。
“辛苦你们了。”她说。
“不辛苦。”他们异口同声,应的震天响。
很快,侍卫长将他们带离,秦未开始和温予讲述这些时日的经历。
当晚,温予和秦未聊了好一会儿。
秦未说,他和林琅分别后没多久,就察觉到一小队人马跟着粮草车。
那时是白日,他们又在北疆境内,敌方斥候才没敢轻举妄动。
但他们也没离开,一直紧紧跟着,对粮草车虎视眈眈。
其间,押解粮草的士兵来报,跟踪他们的,不止一队人马。
说到这里,秦未笑了,带着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说:“对亏了你机敏,及时派了护卫前来。不然,我和那些粮草可能就要被那些斥候给劫走了。”
原来,并非是士兵的错觉。跟着粮草队伍的,当真有两队人马。
除了草原斥候,温予派出来的那队护卫也一直默默跟着。
他们原本是想和秦未打个招呼的,但那样的话,势必会惊动那些斥候。
犹豫再三,他们没有上前,只派了其中一人去就近的兵营去搬救兵,其余五人,默默跟在那些斥候身后,以静制动。
入夜后,那些斥候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抽了弯刀,准备动手。
护卫队及时冲上前去,一人去保护秦未,其余人负责保护粮草。
打的正激烈,霍无羁携大军匆匆赶来。两道援兵前后夹击,草原斥候不敌,纷纷溃逃。
幸而霍无羁有先见之明,在他们溃逃的途中安排了士兵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秦未停顿了一下。
押解他们回营的途中,倒是一帆风顺。都关进大牢了,人忽然不见了。
霍无羁一路追赶,最终发现敌方斥候头目,窜逃进了敦煌郡内。
犹豫再三,这些事情,秦未没有告诉温予。
只告诉她,霍无羁原本打算同他一道回来的,可敌方斥候悄无声息深入我北疆境内,他需得负责一系列安保事宜。
温予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又连忙差人给霍无羁去了信,嘱咐他务必注意安全。
秦未在府上修养了一日,第二日大早,用完早膳,他一个人去了郡守府。郡守乃敦煌郡的父母官,他理应前去拜访。
三日后,正值晚膳。
秦未正和温予讲述着自他们历经后,京城发生的一众趣事,侍卫长忽然来报:“公子回来了。”
秦未偏着脑袋往侍卫长身后望去,却始终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十二哥,霍无羁人呢?”
不等侍卫长回答,温予已经从一旁的橱柜里多拿了一套碗筷过来,看到秦未翘首以盼的模样,不禁乐出了声:“阿兄快别看了,他沐浴完才会过来呢。”
说完,她吩咐小厨房多加了几道菜。
侍卫长领命退下。
温予一回头,发现秦未正饶有所思的看着她。
她好奇问道:“阿兄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秦未眼中噙着笑,摇摇头,又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人在家里等着他,真好。”
温予知道他的意思,也跟着笑了笑。
当晚,三人对酒当歌。
霍无羁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他没有饮太多的酒。温予则担心自己酒后失态,不小心说出什么话,她也默默控制着酒量。
同时,霍无羁也在默默注意着她。
斟到第三杯酒时,他忽然伸手把她面前的酒杯给端走了,换了杯热茶过来。
是以,一晚上过去,只秦未一人大醉酩酊。
醉酒后的秦未,似是忘记了自己在身在何处。他八爪鱼一样,扑在霍无羁身上,非要闹着霍无羁带他翻墙去金光湖凫水。
霍无羁不堪其扰,强行灌了他两碗醒酒汤后,将他抗回了房间。
好半晌,他才从秦未房间出来。
温予正坐在廊下吹风,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夜色过浓,她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
但她还是冲他扬起一张笑脸,咕哝了声:“你回来了。”
“困不困?”霍无羁走过来,问:“要不要回去睡觉?”
温予摇摇头:“想吹会儿夜风。”
霍无羁闻言,也跟着坐下来。
温予往他身边凑了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说了没两句,她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霍无羁感觉肩上一沉,侧目望去,她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她睡着了。
翌日大早,温予醒过来时,霍无羁已经离开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他昨晚没回来过一样。
早膳后,温予正带着秦未游览府中各处,府上再次迎来不速之客。
自秦未在府上住下后,林琅便隔三差五差人来请。
说是请秦未,实则请帖上排在前列的,都是温予的名字。
但每一次,温予都婉拒。
秦未亦是如此。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宴会和应酬。
这一次,林琅倒是没有差旁人来。
他是和郡守夫妇二人一起过来的,同时,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那位宫里出来的内侍官。
旁人来也便来了。
林琅这个人,她也早有防备。
唯独那位内侍官,她不想让他踏入府门一步。
他是宫里的,温予不知道他在宫里呆过多久,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宫里府上这些护卫。
若没有,那一切安好。
若是不慎见过,那岂不是给这些人招致杀身之祸?!
是以,温予得知来人都有谁后,她吩咐侍卫长寻了一位年岁最小、又不曾在皇宫行走过的护卫来招待客人。其余人,都隐于后院。
就算是这样,她也依旧不放心,生怕那位内侍发现什么异样。
是以,自来了前厅,温予的注意力便没从那位内侍官身上移开过。
纵是她和郡守夫人寒暄,余光也没从内侍官身上挪开。
明日,是郡守夫人的生辰。
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很明确,邀请秦未和温予出席郡守夫人的生辰宴。
因着出逃的敌方斥候首领的缘故,秦未没有第一时间应承下来。
昨晚,霍无羁明确告诉过他,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本不想掺和进来的。
就在他斟酌要如何推辞的时候,温予已经率先答应了下来。
原因无他,只因她想早一点将这些人打发出去。
她不知道林琅在其中到底起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一趟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她想的也很简单。
既然这些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她一直躲着也没用,还不如早一日应承下来,还能看看他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121章 拨雪寻春(廿五)
温予既然要去, 秦未自然也是要跟着的。霍无羁不在家,他当然得替他保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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