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的意思,红菱明白,她是想要王爷借着这个事冷落自家小姐几日,好叫她清楚明白他的丈夫,虽如今对她有着一片真心,并不是个泥人的性子,若是她再这般作弄下去,保不齐便要失去这样好的丈夫了。
而红菱也料定,今日王爷不会来春华苑,多半也是得了贵太妃的指点。
红菱也是没想到,贵太妃看起来如此不谙世事,才稍稍露点手段,自家小姐就开始慌了神,不愧是宫闱出来的娘娘,一出手就见真章。
只是,陆深多少要叫贵太妃失望了。
陆深是在回王府后就被截住了,贵太妃留她在听雨阁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见天色一晚,贵太妃便直接交代他:“这几日你不必去春华苑,你如此上赶着,你媳妇是不会记你的好的,你听母妃的,且冷上她几日。”
贵太妃喜欢沈书晴没错,可她更是一位母亲,哪有母亲见自己儿子受了气不心疼的,是以这才出了这个主意,也是想着小两口能早日举案齐眉。
陆深心思敏锐,当即便猜到了甚么,召林墨问过今日府中的大小事务,得知他母妃所做的一切,非但没有照做,反倒是一路披风戴雪急急忙忙来到了春华苑。
见女子低泣不止,当即揽她入怀,任由她的泪水弄脏了月白锦袍,不住道歉,“对不起,是本王不好。”
第100章 你再娶我一次罢。
“让你受委屈了。”
他这般强横的性子,都舍不得叫她受一丁点气,怎么能叫她受别人的委屈呢,即便那个人是他母妃也不行。
陆深虽理解贵太妃的初衷,却并不认同她的做法,他和沈书晴之间从前分崩离析便是因着彼此之间不够坦诚,是以,他这一回坚决不肯走老路,便将他母妃今日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告诉了沈书晴。
沈书晴听后,更觉得愧对陆深,“王爷,是否是我太过分,连如此好性的母妃,也看不下去了?”
陆深扶着她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替她拍背顺气,“你不必管任何人的看法,你自己开心便好,一切有本王给你兜着。”
陆深这几日也想通了,沈书晴忘记他的同时,也忘记了他从前那些混蛋事,如今的妻子,虽不记得许多事,却是比从前开心许多,不会总沉溺在过去的痛苦中,或许与她而言是好事。
婆母为难,他无条件站在自己一边,即便她根本没有给过他任何好脸色。非但如此,还叫她只管做自己,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样的丈夫,沈书晴知晓,在这个以夫为尊的世道,是极为难得的。
不得不说,沈书晴有着刹那的动容,连看向他的眼神皆柔顺了许多。
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他,这让她觉得对他不公平,并不想生受他的这一番情谊,“若是我永远都记不起你,永远都不能接受你的靠近,你打算怎么办啊?”
陆深这几日夜里孤枕难眠时,的确想过这个问题,尽管以他的性子,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他也的确能以丈夫之名,强行霸占她一辈子。
可他了解他的妻,这只会将她越推越远,于是他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想透过她那双清澈的眼去看那个曾经视她为天的妻子,却很遗憾只看到了陌生的眼神。
他兴致缺缺地道:“若真有那一日,你想如何便如何。”
沈书晴不解看她,“我想如何就如何?”
陆深静静盯着她,而后点点头,“是的,你想如何就如何。若是长久相处下来,你还是无法接受本王。你想要和离,本王也可成全。倘若你遇到心悦之人,想要再嫁,本王亦可以为你备上一份嫁妆。贤不管何时何地,本王及贤王妃皆是你沈书晴的靠山。”
说完这些话,陆深唇角浮起一抹浅笑,还无比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一切但凭你的心意。”
一切但凭她的心意吗?
这一席话说得漂亮,即便沈书晴不记得两人过往的点滴,也动容地扑向了他的怀里,“王爷,谢谢你。谢谢你的不强求,谢谢你的包容!”
话说开了,陆深便没有留宿春华苑,另邀请沈书晴隔天与他共赴钟灵与谢允的昏礼。
钟灵不是以宁远侯府嫡女的身份出嫁,而是以国子监祭酒的庶女身份嫁人,国子监祭酒姓赵,其夫人与贵太妃一母同胞,钟灵自和亲路上死遁后,便以姨父家庶女的身份存活于世,论身份依旧是陆深的表妹。
是以,作为表兄,这个昏礼他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
陆深也想过,钟灵可能会对沈书晴不利,但一则明日是她的昏礼,该是不会闹事才对,一则就如舅父所说,最近她的确不再生事,便想着带她出去透透气。
沈书晴得知后,没有计较那日钟灵的冲撞,爽快地应了下来。
隔天,难得放晴,夫妻两人双双携手出现在赵祭酒的家中,钟灵虽是以赵祭酒的庶女身份出嫁,可排场一点也不小,赵府廊道隔几步便挂了一盏大红灯笼,陆深在影壁后的门口遇到了同样作为来宾出席的宁远侯,便留在二门与宁远侯说话。
沈书晴沿着二门往东,不知不觉走到一个更为喜庆的小院,非但廊庑上皆挂满了红绸及红灯笼,连门窗及目前皆漆了一遍红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以及那被积雪压弯了腰的腊梅,皆披上了喜庆的红绸,来往的奴仆也都在腰间拴了一根红腰带。
她沿着廊道上铺满的红缎,走到了新妇待嫁的闺房,彼时钟灵正在梳妆。
钟灵今日出嫁,因着她死过一回,如今没有任何闺中好友,姑母没有给她生个姊妹,赵祭酒的那些庶女又看不起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姐姐,是以竟无一人替她送嫁。
她从铜镜里冷不丁看到有人进来,还当是帮她梳头的十全夫人,十全夫人方才出去一趟还未归,可等她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却是竖起了柳眉,“你来这里做甚么?”
沈书晴并不记得两人过往的恩怨,只当她是陆深的表妹,打算结一个善缘,便笑着与她说话,“表妹,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怎地皱眉啊?”
说罢,还抬手去抚平她的眉毛。
钟灵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与自己亲近,而后想起似乎她失忆了,便了然地点了点头,“你知道我从前怎么欺负你吗?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沈书晴认真打量了她一番,鹅蛋脸,柳叶眉,圆溜溜的眼睛格外灵动,一看就是个没有城府的小娘子,是以她咧嘴一笑,“我不记得我们之前有什么恩怨,但我娘说你这样长相的人是好人。”
好人吗?
钟灵自嘲笑笑,自从她做了那件事后,表哥骂她毒妇,爹爹骂她孽障,连一向疼爱她的姑母也说她太过狠心,没想到倒是她这个苦主说她是个好人。
但在之前,她的的确确当得起“好人”两字,除了当时她嫉妒得发疯,恨不得除而快之,那可是她喜欢了十年的表哥啊。
没有人不想做一个别人口中的好人,更何况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沈书晴主动与她搭话,她便也打算与她冰释前嫌。
“嫂子,对不起,从前是我对不起你。”
钟灵从未对人道歉,但她如今得了一桩不错的婚事,丈夫待她温柔,也叫她心软了下来,并不想拘泥于过去的恩怨中,见沈书晴并未立时作答,又添了一句,“你不必原谅我,我只是欠你一个道歉。”
说完这句话,钟灵眼中立时蒙上了水雾,眼尾泛红染了湿意。
沈书晴抽出帕子,犹豫了一瞬还是递给她,“新嫁娘不能哭,你快擦擦吧。”
钟灵见她竟还耐着性子关心自己,一个绷不住,眼泪滑落下来,这可吓坏了沈书晴,“好了,我原谅你了,你快别哭了。”
陆深在二门同宁远侯叙好话,才发现自家妻子不在身侧,忙问一旁站立的丫鬟,丫鬟向他指路,正是钟灵所在的院子,当即脚下一虚,本以为她在钟灵这准讨不着好,没想到竟撞见这样的一幕。
真是个傻子,她到底知不知道眼前人曾如何害她,竟然就轻飘飘地原谅她了?
见到沈书晴安然无恙,陆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钟灵看在眼里,瘪了瘪嘴,“表兄莫不是以为我还会欺负她?”
“我现在眼里只有我丈夫和孩儿,才不会多方一分心神在你们心上。”
陆深难得与之废话,直接将沈书晴拉了出去,“你怎地离开本王,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本王会担心?”
钟灵听在耳朵里,更是翻了一个白眼,对一旁奉茶的丫鬟道,“把门给本小姐关严实了。”
陆深对钟灵没有多少好感,对于谢允更是厌恶,是以只是在赵家送嫁,并未去参与男方的昏礼酒席。
陆深拉着沈书晴去到大门口,这个时候谢允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前来接亲,他本就生得几分风流,人逢喜事更是俊逸非常,引得道旁的大姑娘小媳妇面红耳赤,便是沈书晴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陆深这便不高兴了,捂住她的眼,“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不许看。”
沈书晴是大概知晓自己当时嫁给陆深是妾室转正,按照梁朝习俗,估摸着也就是摆了酒席,并不曾有如此声势浩大的婚礼。
她拿下陆深放在眼前的手,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盯视着他,“陆深,你再娶我一次罢,八抬大轿娶我一次。”
“你再娶我一次,我便认你是我的夫。”
她想若是他肯再娶她一次,即便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也会记得他是如何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去的,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对他这个丈夫感到陌生而缥缈。
可沈书晴也知道,这属于是有些强人所难,毕竟两人早已是夫妻,成婚不是儿戏,再度成婚,届时难免成为金陵的谈资,更何况没外祖的支持,她的嫁妆也的确不够看。
越想,越觉得泄气。
是以她像鹌鹑似的垂下了头,只盯着自己的足尖瞧,“王爷若是觉得难办,就当我没说过。”
只她话音一落,陆深便又暗又哑地道了一个“好”字,盯视着他的眼里霎时布满了水光。
女子一听,当即抬眸,刹那间笑靥如花,清澈的眼眸里迸发出比星河还要闪耀的光芒。
第101章 冷板凳。
贵太妃一听两人要重办婚礼,细问之下还是沈书晴的意思,只道办了婚礼才当她儿子是丈夫,当即高兴的抹了一把泪,“早说嘛,也不至于叫我当恶婆母,办婚礼还不简单,聘礼我来准备。”
说起来,陆深是真切娶过一门妻,虽则她最终连儿媳妇茶也没喝着,儿媳妇就跟人私奔了。
想到这里,贵太妃难免觉得委屈了沈书晴,当初她是妾室转正,压根没有下聘这个环节,就算是如今,便是三书六礼走一遍娶回来,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继室。
终究是委屈她了。
是以,贵太妃夸下海口,“书晴放心,母妃给你准备的聘礼,定要比照当初太子娶妃来筹办。”
当初贤王娶妃,聘礼是按照低太子一等来筹备的,书晴的聘礼总是该要比那个女人厚才是。
沈书晴一听,羞得往陆深怀里钻,“母妃,不必如此铺张,过得去就行了。”
陆深却是拍了拍她的肩,“既然要办婚礼,总得要拿出诚意来,怎能过得去就行?”
沈书晴将头埋在他怀里,带着些许扭捏,声若蚊蝇,“你聘礼下得太重,会显得我的嫁妆很是不够看。”
陈望舒同贵太妃一同坐在上首,听闺女如此说,也是攥紧了帕子,当初她嫁给沈钰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是以没有任何嫁妆,沈家也不是甚么大富之家,便是如今她傍身的财物,也不足以给女儿置办一副像样的嫁妆,遂也是面露苦色。
好在陆深早有成算,“岳母不必忧心,小婿会备上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将来这些物品到了王府,也都是书晴个人的私产。”
在梁朝,女子嫁妆大到家具摆件,小到绸缎布料,包括了女子嫁入到婆家的一应用具,通常六十四抬为一副嫁妆,三十二抬为半副嫁妆,寻常百姓三十二抬便算殷实,通常以女方身份及家中财力配备嫁妆,像钟灵以国子监祭酒庶女的身份出嫁,便是六十四抬嫁妆,沈书晴父亲从前官至四品御史中臣,倒也不是不可以配备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只是谁都知晓沈父早已亡故,贸然拿出这样多的嫁妆,是个人也知晓是贤王给添置的。
沈书晴知道陆深待她好,但她不想打着成婚的幌子,将他的私产占为己有,“王爷,我的嫁妆,我想自己筹备。”
陈望舒却是不认同,“女儿,为什么啊?娘觉得女婿的提议甚好。”
沈书晴摇了摇头,“娘,我只是想要一个婚礼,而并非想要王爷的财物。”
沈书晴坚持,陈望舒也是没有办法,倒是贵太妃又高看了沈书晴一眼,决定将聘礼再加重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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