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个很乖的妹妹。
无论是经意还是不经意,总会时不时地想着。
挂念多了慢慢成了习惯,再后来,是意识到她长大了。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对彼此的年龄总是很模糊。
是那种在翻看去年或者前年的照片时,才恍惚反应过来你和先前好像不大一样。
真正认识到她长大了些,是在她初三末的最后一个月。
十五岁,身高基本已经确定。
腰身和以前也不一样。
她站在他的房门口敲门,门打开,迟疑良久,问他能不能去她学校见下老师。
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是早恋。
听到这两个字的第一秒,他和全天下所有哥哥一样。
他妈的,哪个臭小子,他妹妹才几岁?!
对方看他的脸突然变得很黑,赶忙解释,说是误会。
那天去她学校见过老师,出校门时交代了很多,看她不清不楚的样子,仍旧不放心,回去找了以前的同学,让人帮忙看着点。
再有这种上赶着往上凑的。
揪着领子腿打断。
那是种因为年长,出于保护的关心。
但当时这件事在裴行初脑子里留下了一个不明显的印记。
是经过绵长的岁月后,她不再是需要踮脚才能够到架子上医药箱的小丫头,而是会被人表白,可以谈恋爱的女孩儿。
再次意识到这件事,是两个月后,七月末的那个阁楼。
他有事回来晚,回家直接上了阁楼。
进门时看到了窝在沙发上的人影,没打灯,直接走进去找书。
书找到回身时,从另一侧的软塌捡了毯子。
屋子里空调温度开得低,这样睡难免会感冒。
走近,撩着毯子想要盖到她身上时,朦胧的光影下,看清了她的轮廓。
她穿了白色的吊带睡裙,黑发凌乱,铺散在枕头和脖颈间。
因为睡觉时乱动,裙摆已经被往上,扯到了大腿处。
裴行初只扫了一眼,毯子扔到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盖了个彻底。
拿了书再走出房门,站在三层和二层之间的楼梯上,他忽然停住了。
讲不清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恍然飘过。
他不想细想,也不想深究,只是克制地把思绪从那个隐隐的漩涡中拎了出来。
他想自己可能是挂念出毛病来了。
手搭在栏杆上动了动,随后垂眼,下了楼。
后面几天住在朋友家。
刻意逃开的思绪,转移着并不知道为什么转移的注意力。
再之后,是一个月后的度假区。
长达半个夏天的时间,他都在有意回避着什么。
却在那天早上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后,没忍住,问了句要不要跟他出去玩。
几个朋友约他去临近的度假区,一群人里还有周扬。
他本不爱参加这种活动,是早上吃饭时,看到有人可怜巴巴的一张脸,才回了周扬消息,说再带一个人过去。
但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人远比他想象的多。
除了和他相熟的,还有那些人的朋友。
十来个,男生多女生少。
度假区后有一片池塘,吃完饭几个人说要去钓鱼。
也不知道怎么,钓着钓着有人下了水,江晚也被带了下去。
等裴行初再从前面回来,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
而站在她另一侧的男生看了她好几眼。
裴行初看了那侧两眼,转头找周扬想骂他怎么看的人,视线扫过去发现周扬也在水里。
裴行初手里的东西“咣当”一下丢在桌子上,缓了两下,气压却仍旧低着,几秒后,走过去冷着脸把人喊上来。
江晚看他生气了,从水池里爬上来跟在他身后。
还没往前走两步,刚跟到一棵树下,身前的人把外套脱了扔给她。
第一次跟她说话动了气。
“你能不能有点男女意识?!”
江晚的裙子并没有很透,只是湿了贴在身上,显出了一些曲线罢了。
很难说裴行初这场来势汹汹的气里有多少是因为一个月前,在阁楼房间她对他的不设防。
她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但他却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干净。
一整个月的煎熬,终于在这一刻隐隐出现裂缝,从深不可见的深谷挤出了一些,敲击他的每一根神经。
告诉他——你好像确实,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强行把这些压下去。
他觉得至少,自己对江晚的想法不该是从这种欲.念开始。
不过后来他在反复挣扎,压抑克制的那几年里,也想清楚。
他对她的喜欢并不是源于这一瞬间他觉得并不干净的妄.念。
即使没有身体上的亲近。
他也一样喜欢她,纵容她看漫看开车呜呜视频在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想要百般呵护和照顾她,想看她开心,想为她解决所有麻烦。
她是他这辈子剥离不了,密不可分的牵绊。
所以当时那短暂的欲.念只是提醒了他,他对她并不只是兄妹和家人的感情。
并没有那么不堪。
后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也更多是拥抱她。
拥抱和亲吻已经能满足所有身体上的需求。
是脑子在喜欢她。
并不仅仅是身体。
夏末的度假区,那天的最后江晚迷看zhe他,茫然的解释,说是哥哥的朋友。
裴行初只用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可能以为他是在说她仪态不够淑女,不应该跟男生下水玩。
所有的气在一瞬间卸掉,裴行初知道自己也不该对她生气。
他嘱咐她穿好衣服,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语调缓和下来,问她有没有想吃的甜点。
江晚摇摇头,指了指一侧的楼,说自己回去换衣服。
江晚走后,周扬摸过来。
裴行初已经不记得周扬当时都跟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对周扬话里“妹妹”两个字有点敏感。
他在那一瞬间忽然很不想承认,她只是他的妹妹。
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他说——
“什么妹妹,养在家里的小孩儿罢了。”
可能是因为那句话,又或是之后他略显冷漠的态度。
周扬一直觉得他不怎么喜欢江晚。
半个月后,临开学之前,裴行初在书房坐到了深夜,回了国外那所大学一封邮件。
出国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他去了原先就已经录取他的淮大。
忽然不想走太远。
想安稳看着她长大。
......
如果说裴行初是在之后几年时间经过知晓震惊,纠结克制,往复挣扎,最后才确定并且承认了这份喜欢的话。
那江晚应该是在一瞬间知道的。
她在很多事情上存在后知后觉的问题。
情感上也很迟钝。
就比如六年级班里传阅的言情小说她并不喜欢看,同桌谈论的帅气学长她也不感兴趣,会在夏末夜晚,穿着单薄的睡裙睡在阁楼..….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对裴行初是哪种喜欢。
也从未深究过这个问题。
但她清楚的记得高二寒假的那个雪天。
那时候她和裴行初单独的联络已经非常少。
哥哥很少回家,偶尔回来吃饭,目光也不会停留在她身上。
她想可能是课业繁忙,或者跟她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再或者......可能确实没有那么喜欢她。
她是有点难过的,但也很坦然接受这件事情。
但有些时候,早就养成的习惯并不会变。
就像深夜害怕,她还是会下意识打电话给裴行初。
高二那年的平安夜,是个周五。
裴友山出差,林芝华本是下午的飞机,但因为强降雪被留在了荆北。
江晚半夜起来,下楼煮水,脑子晕晕的,不清醒,窗户因为风雪咣当了两下。
她害怕,下意识拿手机拨了裴行初的号码。
凌晨一点,电话却没响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那端令人安心的声音响起,江晚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说了句晚上看了电影,听筒那侧却没了声音。
江晚“喂”了两声,意识到是信号不好。
电话没挂,她起身去拿烧好的热水。
半夜起来太昏,把八角大料当成茶叶丢进了茶壶里。
江晚看着茶壶反应了一下,把水倒出来,再洗壶。
一切弄好,重新烧上水已经是十分钟后。
最近实验室忙,裴行初连着几天都是过了零点才回来,江晚打来电话时他刚进电梯。
从公寓一层出来,到外面,再跟那边说话,已经听不到了声响。
这两天风雪大,压断了几根电缆,最近几天学校附近的信号都不好。
怕挂了电话更打不进去,就这么通着一直在等。
江晚从厨房再走回来,发现屏幕还在通话。
她拿起来放在耳边。
恍然听到那侧的风声。
这个时间,又下了雪,外面很冷。
她有点疑惑,试探着“喂”了一声。
话音未落,便听到那端人回话。
很清淡的男声,因为担心并没有惯常的稀松平常。
他嗯了一声,说:“说话。”
轻沉的男音,有混着风声的空旷。
江晚搭在桌沿的食指蜷了蜷。
忽然在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这一秒的心跳绝对不同于往常。
它重重地敲击在胸腔,有种恍然如梦的紧缩。
无论是几年前害怕给他打电话,还是之后每次相处,她犹豫迟疑的时候,他总会静静地等一会儿,轻轻懒懒地说上这两个字。
而这一次,江晚倏然意识到“说话”这两字背后真正的意思。
它代表——我永远在听。
不厌其烦的。
无论等多久的。
不管你是害怕,还是哭了,抑或只是单纯无聊想讲讲话,再者是犹豫迟疑,想说些不好的事情......
无论是哪种,无论我是在哪种境况下等待。
只要你开口,
我永远都在。
那晚听筒那侧,风声猎猎。
而江晚垂眼,突然无比确定——
是的。
她好像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事必须交代一下/所以插了章回忆/下章回来/祝大家天天开心,心想事成哈哈哈/么么/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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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12.29日更新
◎“离订婚宴还有多久?”◎
这次回来, 裴行初在淮洲待了不短的时间。
裴友山术后恢复得很好,林芝华心情舒畅,先前那点小病也跟着消得无影无踪。
心思在丈夫身上放了太多, 等反应过来,再操心其它事,发现家里两个孩子最近都瘦了不少。
林芝华往江晚碗里夹菜,心疼得看她:“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医院累着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手里的筷子往上拿了拿,江晚想起来刚下楼时照镜子。
差吗?
好像也还好, 只是最近吃得少, 瘦了点, 脸色有点暗。
刘妈刚把甜汤端上来, 从身后楼梯走下来人。
裴行初最近都很少在家里吃饭, 问他他都说有应酬。
裴友山昨天刚出院。
吃得不多,端着的碗放下来, 问从楼梯上下来的人:“今天还要出去?”
大概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知道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最近没再对儿子刻意板脸,有点大难不死格外疼爱子女的意思。
林芝华往那侧看了一眼,也留他:“在家里吃吧,你爸下周就不在家了。”
联系了国外一家疗养院,裴友山下周三的飞机,要在那边长期待上一段时间。
江晚把手边汤碗的盖子打开, 不可抑制地轻轻吸气。
她还是控制不住在有他的环境心绪涌动。
不过慢慢来。
总会好的。
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最近在家里呆的时间确实太少。
裴行初回完消息,往餐厅的方向扫了下, 目光没有在那个背对他的身影上做任何停留。
他从餐厅的一端绕过去, 拉开江晚对面的椅子, 坐下来。
刘妈过来递上碗筷。
两个孩子都不是话多的性格,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快结束时林芝华提到窦家。
“等会儿窦家的人要过来,商量订婚宴的安排。”林芝华抬手帮江晚把汤碗往里推了推,避免烫到她。
退婚的事,窦亭樾一直没松口。
窦家长辈催得紧,不知其中曲折,一直赶着把进程往前推。
林芝华手收回时看向裴行初:“你下午.....”
男人筷子放下,抽了一侧的纸:“我下午有事要出去。”
林芝华:“行吧。”
反正有他没他并不重要。
下午三点,窦家的人到,来的自然也有窦亭樾。
既然不能跟裴行初在一起,那对江晚来说,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所以这婚如果结了能对家里有帮助,她真的很乐意。
但她道德感太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窦亭樾。
长辈在客厅说话时,她找了窦亭樾来阳台。
玻璃的推拉门被关得只露了一条缝。
她背对里面,因为天冷,环抱着自己搓了搓手臂。
略微思索了两秒,问一旁的人:“窦亭樾,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不喜欢你......以后可能也不会。”
尽管江晚知道这种联姻有感情的很少,但她还是想把话说明白。
男人侧身转过来,靠在栏杆上,身上的大衣被风鼓起了下摆。
他单手敲在围栏,望着江晚的目光带了点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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