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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有喜——一寻【完结】

时间:2024-01-06 17:26:45  作者:一寻【完结】
  我俩停下打闹,诧异地望着他,不像说笑。
  郑可麟有话说不出,酝酿许久才在一顿羞怯中结结巴巴讲道:“三殿下也看到了,我是这样懦弱无力的人,也因此明明中了进士,背靠郑家,却还是不得皇上赏识,今日再见到殿下,深感自己必须要跟随学习,有朝一日定要克服这些弊端,走上朝堂。”
第三十四章 落子无悔
  我暂时不去闹赵方羡,理一理他有些凌乱的衣衫,与他俩讲道:“我倒是想听听郑公子觉得三爷哪里好了?”
  郑可麟笑笑,继续拱手言道:“首先三殿下能屈能伸,是大丈夫之志,其次,三殿下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具王侯之相,再次……”
  “胡闹。”
  赵方羡振袖,背过手并不见他:“你说的这些虚无缥缈,不过就是阿谀奉承,我就算落得再惨的境地,也不至于要你来谄媚安慰。”
  “可……”
  “元喜,送客。”
  赵方羡一点不留情面,甚是决绝与冷酷,我虽不懂他到底怎么想,只能先照着意思请郑可麟离开:“今日三爷有些累了,改天再来吧。”
  郑可麟满脸都是撞南墙的失落,目光紧紧追随着赵方羡,直到他进去里屋不复出门,才泄气道:“叨扰你们了,我也没曾想到三殿下会对我如此厌恶。”
  他碎碎念着丧气的话,转身耷拉着脚步要走,明明也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身影却显得无助又可怜,与赵方羡对弈时的棋风也是如此,我心想此人甚是软弱,怪不得没有挣得重用。
  “今日多谢三殿下与赵小姐款待,日后有缘再来。”
  郑可麟出门时,又往我身后远远望一眼,不明显叹气。
  我察觉他应是心中还有遗憾与不甘,忍不住问他:“郑公子回去之后要做什么呢?还是做你的八品小官一直到老吗?”
  他吃了一惊,怔怔地说不出话。
  我继续讲:“我并不是想劝你再去求三皇子,只是今日观你下棋,你受白子多少追杀,都能从容不迫在最后一子破局,下棋可以,为什么你想做的其他事就不可以了呢?”
  他迟迟没有反应,外边等候的人来敲门催促,才回过神,心慌意乱间找不到方向,光是找大门在哪儿都花了好多力气。
  郑可麟走了,我去敲赵方羡的房门,问道:“今天明明是三爷主动请他来喝酒,怎么突然翻脸了?”
  他不应,我自己推门进去,他站在窗前应是听到刚才我与郑可麟的对话,此时视线扫过来,有股鄙夷之味。
  我知道他狗嘴一张又要羞辱人,干脆抢先道:“你别说了,我自己去反省。”
  “最迟三日后,他一定会再来。”
  赵方羡背起手,又是那般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知道他肚子里又在憋什么坏水了。
  出乎意料,隔天清晨我正在院里烧火炉,准备今日在家继续温酒烤火,有人在外轻声呼喊:“请问三皇子在家吗?”
  我放下火钳,一路呼着白气跑过去开门,郑可麟守在门外,双手揣在胳膊肘下瑟瑟发抖。
  他穿得单薄,已经抵御不住越来越冷的天气。
  我赶紧放他进来:“郑公子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里?让人过来拿一趟就是。”
  “不,我要亲自来,是我自己的要紧事。”
  他无心应我,加快脚步到里屋门前,整理半天心情后郑重拂袖拱手行礼:“三殿下,可麟有话要讲。”
  里屋没应,我生怕赵方羡还没起来,他讲了也是白讲,想劝他先等等,他很是坚决。
  我认真听他文绉绉说了一大堆,但里边都没有任何反应,眼看他已越来越没有底气,于是向他小声道:“三爷是个傻子,听不懂你的高谈阔论。”
  他目瞪口呆一会儿,似下了决心:“我并非逞口头之快,一定会让三殿下看到行动!”
  里屋的门忽然开了。
  赵方羡睡眼惺忪出来,一头雾水:“你刚才在说什么?”
  果然!
  我心疼郑可麟冒着寒冷浪费了半天的气力,但他见到赵方羡很是开心,再讲:“可麟愿用实际行动让三殿下看到决心。”
  赵方羡冷笑道:“哦?你也见过我的落魄,并不得父皇待见,你就算下定决心跟随我,能学到什么呢?恐怕要让你失望。”
  “可麟是个读书的文人,不像舞刀弄枪的武人,学到的东西一定要展现在拳脚里。”
  赵方羡品着他的话沉思几许,踱步到门前望向院中:“宗天泽已经被我连根拔起,现在秦家在朝中的文武两臂断了一臂……”
  “可麟明白!”
  郑可麟与他小声交流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我关好大门回到屋里,身后吹来阵阵寒风,一回头,下雪了。
  “又是一年最寒时,也不知道这雪会下到多大,多久?”
  我找到厚披风,嘀咕着给赵方羡披好,他遥望院里簌簌落下的雪花,神情很是冷峻:“今年这场雪,一定要下到他们秦家的院子里。”
  我不理解他为何要针对秦家,听他们的对话更是一头雾水,也许他俩早就有了心照不宣的共识,只不过这两天有什么事情促郑可麟进一步戳破窗户纸,宣明一定要跟随他。
  郑可麟是文官,尽管职位低下,甚至不如张公公这个老太监在内侍省里的地位,但他身居两京市署,对赵方羡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若是要利用郑可麟针对秦家,必定会在京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我胡思乱想着,心中难免起了担忧,忍不住嘀咕:“你行不行啊?”
  赵方羡忽地瞥向我,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察觉自己说错话,后退几步往里屋跑:“行,三爷你一定行!”
  “简直无法无天!站住!”
  赵方羡追过来要抓我,我与他在里屋躲来躲去,尖叫求饶:“我错了三爷!”
  “今日你说了什么最好都记着!”
  他细数我骂他的话语,原来这家伙没有睡着,在里边听得一清二楚!
  我让他抓到困在臂弯里,他抓着我腕骨偏要我反省自己。
  正与他吵闹,门外人影闪过,我赶紧推开赵方羡退到一边,才看清郑可麟又返回来。
  他气喘吁吁,单薄的穿着让他每次呼吸都涌出一片白气。
  赵方羡摘下自己的厚披风送给他,他诚惶诚恐收下后,想讲讲不出话,只是看看我,低下视线:“我原本还是想与三殿下讨赵小姐的契约,哪怕加价十倍也好……现在看到,或许没这个必要。”
  原来他是为了这事,我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只好讲道:“郑公子不必担心我,况且这事要被秦小姐知道,我怕自己又要挨她教训。”
  郑可麟忽然打起精神:“关于她,赵小姐不必担心,我今日要与秦家提出解除婚约,不再与秦小姐订婚。”
  我非常震惊:“你与秦家退婚,岂不是八品小官都保不住了?”
  “良禽择木,既然我已选择跟随三殿下,这点可怜的前途保不住也罢。”
  赵方羡让我取了契约出来给他,我紧攥在自己手里不给,正与他争吵,被郑可麟抢走后,撕了个粉碎。
  他双手握着碎纸无处可扔,就跑去院里的火炉投进去,瞬间卖奴的契约成了灰烬,我看着从炉子里升腾而起的火星,再次惊讶。
  赵方羡只是冷哼一声:“有人赎你,你自由了。”
  他这是在赶我走,我分外生气,等郑可麟离开,追着赵方羡到里屋争吵:“对三爷来说,我就是可有可无的物品对吗?”
  他照常做自己的事,理理袖子,拉拉衣衽,丝毫不在意我的情绪:“不然呢?”
  “你真心对过谁呢?”
  “真不真心有什么意义?”
  他淡漠到让我又想起宗水莲的下场,立马回头去外屋收拾东西:“早知道我爹过世那会儿就应该立马带着我娘和姐姐回老家!”
  “你自己来抢劫我,怪不了别人!”
  我扔下东西,掉头杀到他跟前掐他脖子:“赵方羡我跟你拼了!!”
  他轻易把我甩到一边,我干脆趴他床榻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他,他就只是在床边坐下,把我往里挤了点:“哭够了没有?今天陪我喝酒。”
  我爬起来揉红肿的眼睛:“我不是你丫鬟了,休想指使我。”
  “喝什么酒好?昨天你打来的还剩半壶,但是家里还有父皇送的贡酒。”
  他自言自语,完全不听我说什么,我倚到他背上,他一动不动任我把眼泪鼻涕擦到衣衫,就这么笔挺坐着,碎碎念叨除了温酒,最好还要来个羊肉锅。
  我倚着他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他抱我侧躺在床榻,呼声微响。
  大开的窗户正在涌来寒风,雪花已如鹅毛铺天盖地落下,从前没有这样清冷日子可过,现在一看让我觉得总少了点什么。
  第二日我去集市让屠夫送了半只羊过来,并在院里布置碗筷,安排一顿羊肉锅,我看锅里热水已沸腾,朝大开的窗户呼喊:“三爷出来吧,早上刚宰的羊肉可以下锅了。”
  赵方羡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说道:“再准备副碗筷,今天肯定不止你我。”
  我好奇还有客人,大门忽地被人踹了一脚。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开门,还没看见来人是谁,就被推翻在地,秦音一脚跨过我跳到院子里左右寻找:“那女人呢?你给我出来!我与郑可麟好端端的婚约突然被退是不是你搞的鬼!”
第三十五章 岂非明媒正娶
  我被她撞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差点起不来,痛呼了几声,她终于发现我,过来把我重新推回去:“就是你这个贱人!你坏我婚约,我今天定要你付出代价!”
  她抬手挥来巴掌,我揪她头发大喊:“你被退婚关我什么事!”
  秦音也换手揪我头发,有人把我们拉拽开,她被家丁拦截住,我被赵方羡控在身前,互相龇牙咧嘴,恐吓对方。
  “够了!都给我安静点!”
  赵方羡松开我,振袖到院子的桌前坐下,扫一眼桌上羊肉锅呼呼冒着热气,还有温好的甜酒,沉声讲道:“今日有客到家,必须好好款待。”
  秦音解气,睥睨我讲道:“耳朵聋了?”
  我瞪着她,用力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扭头跑去灶房造出叮铃哐啷一阵动静。
  赵方羡与她在院子里碰了碰杯,相比起她闯来那天,语气温婉了不少,我在窗前摘菜,两人说话听的一清二楚。
  “知道你今日会来,特意备好了一桌酒菜。”
  “昨天郑可麟来见过你,说了什么?”
  “和你无关,你也不怕他。”
  秦音沉默不语,我抬头,见到她满是心思地呷酒。
  赵方羡动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羊肉,她只是看看:“三哥我们俩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保住这条命吗?你是保住了,可我却差点被丢去和亲,被软禁在宫中十多年,几乎丧了半条性命,现在算是真的疯了!”
  她嘀嘀咕咕落下眼泪,与她的强势完全不同。
  “好不容易出来,可完全没有人家愿意接纳我这个疯子,三哥你也不要我!皇上垂怜我,为我指婚,但是郑可麟这个混蛋昨天一回来就当着我面烧了婚约!”
  她激动拍桌,越哭越凶。
  我缩回去看着手里的半截菜叶,心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劝郑可麟有点志气?
  但是谁知道他一有志气就这么大刀阔斧,连皇上钦点的婚约都敢撕?
  赵方羡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他如此着迷?
  我又伸长脖子望向院里,她捂脸哽咽:“三哥你就说要不要我吧?我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想要有个安稳的家……”
  赵方羡哼笑一声,替她斟满酒:“那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想要的如意郎君。”
  “怎么就不是了!”
  “我给不了你安稳的家,我自身难保。”
  秦音抹掉脸上的泪:“三哥你说,你还缺什么?虽然家里不待见我这个疯子,但好歹皇后娘娘是我的婶婶,我一定能够帮到你!”
  赵方羡推脱,秦音锲而不舍定要帮他一臂之力,帮不到激动地跳起来发愿:“三哥你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你也以为我是疯子,但我告诉你,我愿以整个秦家之力托举你上位!”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赵方羡携她站起来,她挣脱臂膀不愿离开,一定要待在这里与他就地成亲。
  我见秦音不择手段也要扑到他身上的冲劲,立马扔下手里的烂菜叶,跑出去把她往外拦。
  她发疯咬我手臂,我忍疼拖她到门口的马车边:“你清醒点!”
  秦音扶着马车狼狈不堪地喘气,红着眼眶满是仇恨酸涩,与我哽咽道:“你算什么东西来妨碍我和三哥在一起?我知道你就是元喜,你这个丧家犬可以依附他苟活,为什么我堂堂秦家大小姐就不能?”
  我觉得甚是可笑:“你依附他,当心自己也成丧家犬。”
  “可我现在就像一条狗!被人牵来丢去,我想安稳有尊严地活下去,有错吗!”
  秦音拳头重重砸在车轮上,声嘶力竭哭到站不住,像是被软禁十几年的绝望和恐惧彻底碎裂一地。
  家丁这时候跑出来要请她回去,我当即把秦音推上马车,让车夫启程回秦家:“这里找不到你要的尊严,你不要再来了!”
  她撩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元喜你这个混蛋!自己活下去就断别人的路!你给我走着瞧!”
  我朝越来越远的马车嘶喊:“别再来了!”
  “你就算把她赶走,她明天还是会过来,何苦劝她。”
  赵方羡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身后响起,我把他推进院里,关起门来训道:“你当面让她走,她真走了又要她回去,这招真是屡试不爽,怕是郑公子也这么被你迷惑了,非要违逆皇命跟从你。”
  他冷哼不屑:“你关心这个关心那个,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元平出来了吗?出来了你们要往哪儿投靠?有这个盘缠、走得出京城吗?”
  我零落的尊严又被戳碎一地,气得我眼红喉咙酸,跺一跺脚跑回外屋收拾东西,一件布衣几样零碎就是我全部的家当,我揣怀里往外跑,被他拦腰抱回里屋。
  “坐好!无法无天!”
  我在梳妆台边坐下,甚是狼狈,眼看着他目光严厉,嘴里念念有词训斥我,只能一声不吭以显示我的反抗。
  “刚才我说的听到没有?说话。”
  他伸来食指推我额头,我倔强不语,眼泪又不争气落下。
  赵方羡便用手心抹我的脸颊,我再度咬他手,他从容躲开一个弹指甩在我额头上:“元平出来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别忘了你还欠着我这笔债。”
  “我不记得了。”
  “由不得你做主。”
  我瞪他,他看多了我气恼恼的样子,嘴角扬起来又压回去,拿他自己的帕子抹到我脸上:“瞪我也没用,哭够了就起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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