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诸位想拜入哪位真人座下。”
一人反问:“小殿下, 不知你又想拜入哪位真人座下。”
这少年微微昂头,“要拜, 自然是要拜最好的。”
那人喝了一口酒,“是要拜入那位座下啊,我看,小殿下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你郦家虽然是赢洲的皇族,但以你的资质,还是够不到那位。”这人话一落,大堂中的人都哄然大笑。
少年厉声道:“我虽然是双灵根,但那位也是一单灵根一隐灵根,我如何不行!”
“你想自比那位?你也不看看那位可是这一千年来第一位化神,你拿什么比,拿头比啊。”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少年拍案而起:“你们等着,等我拜入那位座下,再与你们算账——”看着众人戏谑的神情,少年按捺下了心中的火气,这些人都是各洲的皇族和世家子弟,他得罪不起,便转头进了客房。
少年一走。
众人面上的神情也归于平静,良久,有人叹道:
“唉,谁不是冲着那位来的呢。”
……
少年进了客房,侍女服侍他整理衣冠,一旁的侍卫把折子递上:“殿下,这是查到的消息。”
那侍卫在一旁解释:“那位收了两个弟子——”那少年一把截住话头,“一个是在金丹时期收的三灵根女弟子,一个是在元婴时期收的单灵根男弟子。这我都知道,我还给我未来的师姐师兄带了见面礼……”
侍卫低头:“殿下,你可能用不着那些礼物了。”那侍卫觑看一眼少年疑惑的神情,低缓道:
“那男弟子在那位失意时背叛了那位,而那位女弟子,被那位指证是魔族间谍,两人都不知所踪。”
那少年大笑,“那我以后拜入那位座下,不就是大师兄了吗……”他得意片刻,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侍卫,“十二年前那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查到别的东西。”
十二年前,闻熠四人召集众弟子围杀晏泽宁,指认他是魔族间谍,而晏泽宁在受审时,当场渡劫,十年后渡劫成功,成为化神。之后晏泽宁开堂审理闻熠四人,反过来指认他们四人是魔族间谍,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而这少年想知道的是更为隐秘的东西。
比如说:
“那四个魔族间谍去哪里了。”
那侍卫缓缓道:“被那位单独审问了,至今也没人知道那四人是死是活。”
少年忖思,问道:“那四个身后的家族呢。”
“那位并没有过多为难三个家族,说只诛首恶,但门中三个家族的子弟都夹着尾巴做人,只怕有一天,那位翻脸了,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现在说起来,那三个家族都变成了那位座下的人。那四个以前的弟子,那位也没有过多为难,让他们拜入其他真人门下了。”
“那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家族?”
“那位将一剑门肃清后,倒没什么家族势力了。殿下只需注意一个人。”
“谁?”
“李原李真人。他现在可是那位座下的红人……一年前,李真人还是金丹,可现在,他已经是元婴了,那位应该帮了很多忙。听说,在那位是刑罚堂堂主的时候,李真人就是副堂主了,是他的左膀右臂。”
那位少年垂眼,吩咐道:
“去给李真人准备一份厚礼。”
……
阴冷的地牢中,整整齐齐摆了四个坛子。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挨个轻轻敲了敲这四个坛子。
坛子里冒出一个个污脏的人头。
来人高大俊美,白衣胜雪,冷眉冷眼,凛若冰霜。
一察觉到这人的气息,一个人头陡然发出尖叫:
“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来人将这人头散在面上的头发撩开,这人头满脸污血,双眼已挖,双耳已割,鼻子已削,已然认不出是个人。
“南宫颐……”这人叹道,“你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语气中似有怅惘之意,“这还是以前那个风光无限的副掌门吗?”
来人淡淡笑了一声,“你就不应该当魔族间谍,怎么这么想不开,不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啊啊啊啊,晏泽宁,你诬陷我你诬陷我你诬陷我们我要杀了你畜牲不如狗东西……”
“南宫家的人都已经是我的狗了。”
晏泽宁淡淡扫了一圈,“闻家的人是,周家的人也是。”
周崇山嗫嚅道:“能当……晏真人……的狗,是周家莫大的荣幸……”
闻熠似有感激之意,道:“晏真人……海涵……”
晏泽宁疑惑道:“当别人的狗,真的有这么好吗?”
“若你看过他们在我面前当狗的样子,便不会觉得有那么好了。”
晏泽宁笑着,即刻面上又转冷,端出一盘生肉片,夹着生肉片到闻熠的嘴边,冷冷道:“吃下去。”
闻熠张开嘴吞了下去,吞下去的那一刻,眼泪流了出来。
晏泽宁挨个给另外三人也喂了肉。
喂完问道:
“好吃吗?”
四人皆点头。
晏泽宁笑道:“当然好吃,这是谁的儿子,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女婿的肉。”
“你们还说好吃,当真是丧心病狂。”
南宫颐当场呕了出来,“晏泽宁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晏泽宁冷道:“吞回去。”
另外三人急道:“快……快……吞回去。”
闻熠带着坛子滚到南宫颐的坛子旁边,将南宫颐的呕物包在嘴里,后嘴对嘴给南宫颐喂到嘴里。南宫颐含泪吞了回去。
“无期无期无期……”
晏泽宁欣赏够了,拍拍手,“好了,今天就玩到这里了。”
四人缓缓缩回坛子里。
……
晏泽宁走出地牢后,眼里的冷意没有了,取而代之是无尽的空茫。
他回到阙夜峰修炼,脑子里全是一个人的影子,他只认得这是一个女人的影子,在对着他挥手,也只是挥手。
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影子而已。
他知道自己为了修成化神割掉了忆魂,化神之后,他便将忆魂碎片灌入了识海。
不过要这忆魂需要与识海慢慢融合而已……
近日,好像快要成功了……
晏泽宁摸住心脏。
这里好像漏了一个洞,怎么也填不满,修炼、杀戮、摆弄排场、滥使权力、玩/弄人性、虐/杀敌人,不管做什么,都填不满——可当他在梦里看见那个影子之后,那影子悄无声息就堵上了那里的洞,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好像原本就从心脏里长出来似的,合该是心脏的一部分。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你叫什么?你是我的谁?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
在想什么呢?晏泽宁,你在想什么不该去想、无足轻重的东西。
呵,这一点也不重要。
你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
晏泽宁这般想着,身体瘫软到地上,全身痉挛,脸色苍白,张嘴呕着,将手插入心脏,低低笑着搅动。
你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凭什么占据那里 。
却不知早已泪流满面。
第114章 相见
空洞的幻梦终需抵达可以落住情感的现实。
无数处经过那里, 无数次视而不见。
被影子折磨过无数次的晏泽宁,终于走了进去。
那是一位女修士的洞府。
洞府中有腐朽的花香,洞壁上挂着干枯的花, 五颜六色, 蔷薇、杏花、梅花、菊花,被流失水份的褐色叶子包裹在一起,而在这花瀑下面的,是一个花篮, 坚韧光滑的枝条有序地被人编在一起, 花篮把上探出一朵花苞,晏泽宁走近覆上这朵未开的花,干涸的花片簌簌的剥落。
是桃花。
晏泽宁心脏突得一疼, 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视线垂落到面前的桌子, 上面摆着一本书, 被人密密麻麻地圈着,每个圈着的字后面歪七扭八地写着注解, 下面掩着一张黄白色的纸,纸上分明只落了两个字。
世安。
晏泽宁轻轻抚摸着这两个字。
一次又一次。
整张黄白纸,晏泽宁如同着了魔般,细细的摩挲, 从中央到边缘, 直到看到纸边那一点红。
再落到脚下。
一片猩红。
踩着那片凝血的地。
晏泽宁脸色瞬间惨白,全身颤抖,勉强靠着桌子才站起来,那一片红让他头晕目眩, 闭眼后那红尤在眼前,他胸口发闷, 如落巨石。
歇了一会儿后,他慢慢走进最里处。
书桌前散乱地摆着十几本书,床上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有两床,一大一小。床帷被银钩勾着,床下有几双鞋,月白、淡紫、纯黑、湖绿,上面绣着牡丹或者金鱼。
屏风上挂着几件外套,皆是湖绿色的。
再走进些。
晏泽宁靠在床边,慢慢倒在床榻上,倚着枕头,他嗅着枕头的香味,不觉吸了几口,手拿到那床被子抓起来盖在脸上,鼻尖全是那熟悉的香味,他身子不觉又抖起来,张开嘴,想把这香味嚼进肚子里,舌尖不觉伸出来,脸色泛红,神思恍惚。
他探出头,把那被子抱入怀中,慢慢摸着。
等回过神来,心绪震动。
他起身默站了一会儿,瞥见床头上立着一个小娃娃,那小娃娃头扭着,晏泽宁拿起它,头就咕噜咕噜滚到脚边。晏泽宁捡起来一瞧,心神大动,那张脸瞬间与那女人的影子重合,他不觉吐出两个字:
“池……榆……”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挤进他的脑海,忆魂的碎片快速与识海融合,晏泽宁头疼欲裂。
惊夜抵进她的心脏。
仓皇无措的脸,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笑着。
笑得越来越大声。
他割掉了她的舌头。
他割掉了她的舌头。
她在哪里?!
晏泽宁即刻到了关押四人的地牢。闻熠告诉了他池榆的去处。一瞬间,晏泽宁就到了那座关押池榆十年之久的牢房。
“人呢?”他暴喝着。
“两年前就不见了。”守牢弟子跪着答道,话音一落,就成了肉泥。
……
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坐落着一小木屋。时值春日,小木屋外一片金黄灿烂的油菜花,微风招摇之时泛起金浪。
一红色的身影在这花丛中穿寻,一女子摇着轮椅停在门槛处看着那红色、圆滚滚的身影。
看着那女子,那红色身影震翅飞进了女子的怀抱,若仔细看,那红色身影赫然是一只酒虫。那女子爱怜地摸着那酒虫,对着酒虫比划了两下。
酒虫哭丧着脸,“小榆……我不想喝药……好苦……我想吃花蜜……”
池榆摇摇头,做了一个不行的手势。
忽得,狂风四起,池榆伸手挡了一下,听到一男子抱怨的声音。
“真烦,说了给他们法器换灵药,他们就是不给。若我是以前的性子,定杀了他们了事,还会陪他们护送东西换灵药,想都别想。”陈雪蟠皱着眉,狭长的眼睛看着门边的女人,“坐在门边干什么,不怕哪里跌着伤着,尽给我找麻烦。”陈雪蟠推着轮椅到屋里,把到手的灵药扔到池榆怀里。
“你看,是不是这个。”
池榆点头,看着他手臂上的伤,指了指。
“没事,那些宵小哪里伤得了我,只是些皮外伤。”陈雪蟠低头,眼睛闪过一丝阴狠,他陪了那些人护送东西,那些人还想昧下他的灵药,他就把他们全杀了,敢糊弄他……没有将他们千刀万剐,只是一剑了之,那些人怕不是走了狗屎运。
池榆接过灵药,摇着轮椅走到厨房,陈雪蟠跟在她身后,到了厨房打下手。
氤氲的雾气散在这片空间。
陈雪蟠看着池榆雾蒙蒙的脸,想到了他们刚出一剑门的事。
……
那时他将池榆背着,连夜离开一剑门,一路往东去,催动灵力长好了舌头。在一座酒楼歇脚时,被一纨绔子弟拦住,问他身上的女人他卖不卖,虽然是问卖不卖池榆,但那眼神在他身上流连。
他心觉厌恶,立即拿剑就要打杀了那纨绔子弟,却被池榆按住了手,她对他着摇摇头,道:
[为何要杀了他?]
他道:“他让我恶心。”
[那你说不卖,让他走。]
“那怎么能让我泄火。”
[陈雪蟠,你要做情绪的傀儡吗?你的人格是他塑造的,换而言之,你要一辈子这样目中无人,自私骄矜,一辈子做他的傀儡吗?他将你养成这样的性子,他是何目的你不知道吗,你身边什么朋友都没有……]
他沉着脸松了手,撇头对那人说了滚。
那人见势不妙,自己早就偷偷溜走了。
……
池榆守着将药煮好,陈雪蟠舀好药,将小红从陈雪蟠怀里揪了出来,把药汤递到小红嘴边,小红最怕陈雪蟠,扁着嘴含泪吃完了药。池榆喂了它一粒糖丸,将它抱在怀里细细安抚。
小红在池榆牢里的那十年,几乎是日日排酒泡给池榆喝,结果因为太过频繁的排酒泡,排酒泡的器官病变了,连带着身体其他部位也开始病变,一开始,它身体发高烧,温度下不来,急得池榆整宿整宿没合眼,找了大夫,才知道病因。大夫给了药方,药方其中一味药——紫雪莲,非常稀少,并不好找,但这味药用量又大,所以陈雪蟠时不时外出去找这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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