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主动又被顾修远埋怨,主动了被他说是占他便宜,薛竹隐气得要把他手甩开。
顾修远轻轻巧巧地颠了一下她的手,包裹着她的掌心,看起来仍像是他主动握住她手似的,挑眉看她:“就这样?”
薛竹隐知他就是喜欢得寸进尺,默不作声。
走到小径上,顾修远猝不及防地把她拉进一旁的假山山洞里,凑在她耳边问:“知道这种山洞都是用来干嘛的吗?”
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耳后,山洞的石壁上还长了些翠绿的苔藓,饶是阴冷清凉,薛竹隐还是觉得太热。
她知道顾修远想说什么,但她就是不说,淡淡答道:“用来把下人迷晕了借机干大事的。”
把苏泠烟救出来的时候,她的确这样干过。
顾修远不过逗逗她,见她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有些微的失望,况且还有正事要做,拉着她想出去。
薛竹隐拉住他的袖子,趁他不备,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从山洞出来,薛竹隐埋怨他:“你不是说接下来都不再会主动,要我主动了吗?你刚刚还……”
第99章
她本来是想着亲一下脸颊就算了的, 结果顾修远手疾眼快,搂着她的腰带向自己,低头亲了上去, 亲到她站不稳了才停下来。
薛竹隐替他抚平衣裳上的褶皱,又掸去他身后靠着石壁沾上的灰尘和苔藓, 才和他从山洞里出来。
顾修远回答得理直气壮:“那是你先主动的, 不算。”
陈先生正在堂上和高州太守商量公事,见薛竹隐来了,招手让她过去:“竹隐,我与何大人正在商量输水的事情,栗水河近来水质不佳,何大人想着从城北的定康河引水入城供百姓取用, 奈何输水的铜管造价太高, 高州负担怕是吃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薛竹隐沉吟半晌,说道:“我见高州山岭上修竹极多,以竹管代替铜管如何?中间掏空,一竿一竿接起来用, 这样如果哪一节坏了或是有脏污,还方便清理替换,成本也低些。”
何太守喜道:“高州百姓在家中也时常以竹管来接水的, 这个法子或许可行!”
薛竹隐说道:“先试试吧, 若是不行,款子上有困难, 我再向朝廷请求拨款。”
陈先生点点头:“那我到时候再给你去信。”
说完正事, 薛竹隐又问道:“泠烟如今也不小了,先生对泠烟的婚事可有什么打算?”
陈先生看向师母, 面有愧色:“我叮嘱含香为小烟儿相看,但岭南配得小烟儿的男子极少,是以一直不顺利。”
薛竹隐喝一口茶,说道:“我看小迈与泠烟年纪登对,互相也是知根知底的,感情也融洽,想为他二位做个媒,先生以为如何?”
她怕苏泠烟脸皮薄,没提二人两情相悦的事情,只说彼此登对,有意做媒。
陈如寄有些惊讶:“先不说陈迈那小子配不上小烟儿这么个好姑娘,你可是忘了他们是义兄义妹,你一向最是守礼持正,怎么这点也没考虑到?”
顾修远也说道:“阿迈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孩子,人也聪敏,对别人咋咋呼呼的,唯独对泠烟还耐心些,泠烟嫁给他不会委屈。”
含香夫人在一旁听着,也附和道:“我当小烟儿如亲生女儿一般的,舍不得她嫁出去,若她不嫌弃我们家阿迈,那是最好了。”
陈如寄还是有些顾虑:“陈迈是个不成器的,泠烟嫁给他,怕是辱没了,也不知苏朗会不会生我的气。”
顾修远见陈如寄有所动摇,趁热打铁:“我们也就是替两个孩子开个口,不如把他们叫过来,若彼此都愿意,岂不是美事一桩?”
陈先生点点头,陈迈和苏泠烟被双双叫到堂上。
含香夫人拉着苏泠烟的手,面目慈爱,语调温和:“小烟儿如今也不小了,我此前为你找的郎君不大合心意,你可看得上我家阿迈?以后就在我陈家待一辈子,我们都会对你好。”
苏泠烟头低得下巴挨到了胸口,良久,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含香夫人,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含香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又转向陈迈,还没开口,陈迈迫不及待:“愿意愿意!”
含香夫人瞪他一眼:“小烟儿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哪轮得到你说愿意不愿意?”
陈迈瘪了瘪嘴,又高兴地看向苏泠烟,苏泠烟和他一对视,原本羞怯的眼睛不自觉闪露出微微笑意。
薛竹隐此番开口,原也只为两个人捅破窗户纸,不然等他们和先生师母说,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只是这婚事再快,从通帖子到迎娶,也要个小半年,回京之后事务繁多,薛竹隐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看到两人成婚。
事情谈完,顾修远拉着薛竹隐散步,在抄手游廊上坐下来,看见陈迈和苏泠烟在园子里并肩而行,陈迈忽地摸了摸苏泠烟的头,两人边走边打闹。
他感慨道:“要是当时我们吵架的时候,有人像我们一样替我们说和就好了,竟白白”
明明他们对彼此都是有意的,可最后还是落到和离的境地。
薛竹隐在他旁边坐下,有心要安慰他:“这三年怎么能是耽误了呢,你来岭南在陈先生身边待了三年,这可是我求都求不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侧过头,顾修远凉凉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他想说什么,顿住,语气讪讪:“我很无趣是不是。”
“不是”顾修远摇头,语气无奈,“你说的话也不错,只是和我想岔了。我更想听到的,是你为我们这三年可惜。”
薛竹隐心头一阵涌动,见四周无人,握住他的手,小声地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个三年。”
说完,她像是卸下一个沉重的担子,悄悄问道:“这算是主动吧?”
顾修远见她眼含期待,如少时在文思堂回答问题后期许先生夸奖她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当然算了。”
他想了想,问道:“喏,你看,你把你心中所想说出来,并没有那么可怕,对不对?你能说出来,我很高兴,我知道你在乎我。”
“那你呢,把你的心意说出来,有让你更开心一些吗?”
他想要她主动,不仅是觉得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推着他们往前走,更重要的,他希望竹隐能自然地向他表达心意。
薛竹隐又不好意思了,她说出那句话,一半是脑海中那个念头真的很强烈,一半是她把顾修远的话放在心上,时时刻刻记着要主动些。
但她刚刚说完这句话有些后悔,万一顾修远假装没听到,或是驳了她的话,她会觉得很窘迫,再也不想说类似这样的话。
但幸好他没有,她很感激他。
顾修远的手回握住她,她觉得很踏实。
她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回忆自己刚刚的心曲,分析道:“在我有这个念头之后把话说出来之前,我很犹豫,也很惶恐,但这个念头压在我心上,也很沉重。”
就像他们成婚几个月那会,只要顾修远稍稍把话头引到男女之情上去,或者是靠近她,就连眼神直白炙热一些,她都会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继而想要逃避。
现在想来,或许是她已经对顾修远心生好感,却又不知如何接纳和表达,在文思堂也并没学过这些。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语气更加轻松,含笑看着顾修远:“说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原来往前走并不是悬崖。”
顾修远并不会像薛南萧和长公主那样无情地拒绝她啊!
他不会说,你拥有的已经很多了,别再要求别的,仿佛她想要长公主多关心她一些是什么贪得无厌大逆不道的请求。
现在想到长公主当初说的这句话,薛竹隐还是闷闷的,仿佛有人拿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往她心上割。
她叹一口气,倚在顾修远的肩膀上,拨弄他袖子上的刺绣,开始胡言乱语:“我不想要我娘,你来当我娘吧。”
顾修远没觉得她的话荒谬可笑,察觉她流露出来的低沉和脆弱,自然地把她揽过去,温声问道:“怎么突然提起长公主?”
薛竹隐的心像是被雷击中,手足俱颤,她依偎着顾修远,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又不知从何讲起。
她心里涌起委屈,但她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她的错还是长公主的错。
薛竹隐忍着身上的轻颤,断断续续地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她从小便能察觉到长公主不喜欢她,每当她想找娘亲的时候,长公主总是命身边的女使把她抱开;她也不关心薛竹隐在文思堂的感受,只略问一问是不是第一。
就如长公主说的那样,她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她在生产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差点要了长公主的命,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长公主呢?
话终于说完,薛竹隐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何时鼻头一酸,流了两行眼泪。
她把头埋到顾修远的胸前,眼泪沁入他的衣裳。
顾修远听完默了默,他和长公主没什么交集,只林泉宫那一次,竹隐遭受危险,他看长公主在的宫池好像没什么反应。
后来回门,长公主不在,薛南萧访友去了,回来后对着竹隐也是一顿训斥。看起来出身尊贵,风光无限的薛竹隐,在薛府似乎并不受重视。
他不大理解,都说爹娘若是感情好,家中的孩子也能感受到温情,竹隐的爹娘感情是出了名的好,却养出竹隐这样一个羞于表达心意的孩子。
顾修远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裳湿了,他轻拍竹隐的脊背,温声说道:“爹娘哪有不疼孩子的,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当爹娘。原是长公主对你不够好,并不是你的错。”
薛竹隐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泪痕宛然,一脸的委屈不甘:“为何她就是不能像别人的娘亲一样关心我?”
顾修远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她不关心便不关心你,你有我,还有你自己。竹隐不再是那个需要爹娘哄着抱着的五六岁的孩童了,是个能纠时弊治沉疴的朝廷重臣,你禁得住朝堂上的腥风血雨,难道禁不住长公主的冷漠吗?”
薛竹隐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她呆呆地望着美人靠的阑干,同平时沉静的目光迥异。
顾修远把她抱紧了些,一面感动于她竟把藏在心底的陈年旧伤同自己诉说,一面感到无奈,这件事情到底需要薛竹隐自己想通。
良久,她擦了擦眼泪,抱歉地笑道:“刚刚让你看笑话了,不过一件小事,我竟如此挂怀,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呢。”
顾修远叹一声,她到底没想通,只是把这件事又压回心底。
半个月后,京顾修远和薛竹隐一行人回到京都。
京都已经是初秋,周云意初来京都没地方住,薛竹隐便邀她在顾府住下来。
送周云意到顾府,薛竹隐原想回自己的宅子收拾收拾,顾修远拉住她,面色不虞:“是你把周姑娘请来住的,况且老周和秋云也在这里,你要去哪?”
顾叔在一旁附和道:“大人留下来吧,老奴也不想让老周走。”
老周说道:“是啊是啊,我住在这儿,成天和顾叔说话,快活得很呢!那边的宅子屋子也小,住起来不舒服。”
当初她来岭南,顾叔从老周那知道她要出远门的消息,乐颠颠跑来和她要人,薛竹隐想着左右自己不在,不如成人之美,让秋云和老周暂住到顾府。
薛竹隐并不担心他和周姑娘有什么,她点了点不远处热络地给周云意介绍的高积云,说道:“积云不是在呢。”
高积云力邀周云意去自己府上住,被她婉拒后又缠着顾修远要住到顾府来,顾修远巴不得他这样,一口应下来。
薛竹隐思忖着,两人的婚书还没签,虽然当初因为觉得难堪,她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但若是就这样住到顾府去,那也太不像话了。
顾修远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灵光一现:“当初我写的那封和离书文字简陋,想是不合规矩,是不是不起效力?”
薛竹隐无语凝噎,没想到她三年来兢兢业业推行大齐新律,心上人的律法意识竟如此淡薄,顾修远不会只读过军法吧!
她提醒他道:“你去翻翻大齐律法,在那张和离书上签字画押,那便是有效的,不然我再向你求亲干嘛?”
薛竹隐的心颤了颤,防患于未然:“万筠堂书架上第二层还有一套《大齐刑统》,我当时没带走。你回去读一遍,我怕你以后太过任性罔顾律法,要是入狱了我可不会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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