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就走了,领着那道完歉的三人去门口领罚。
陈怀揉了揉眉心,看着纪盈离开的背影,而后看向收敛了神色的出月。
“你不该这样同她说话。”陈怀叹道。
本冷肃的人撇了撇嘴:“是她的人先无端骂我的,她受些风言风语又算什么?”
见陈怀跟着就走了,出月起了身掸下身上的灰,倚在窗口看陈怀追着纪盈去了。
看来挑拨离间是行不通了。
她擦去了眼角的泪。
夜里陈怀才推开门要进去,就被一个枕头砸了脸。
见他关了门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纪盈说:“你过来。”
“你不必同她置气。”他缓缓走过去,又被她扔了个枕头。
她倒不是生出月的气,若她沦落至那地步,别人说些难听的话羞辱她,她估摸着也会这么闹。
“我没有指使人去闹事。”她低声说。
“我知道,你若是真的闹,该是自己带着人去闹。”他坐过去。
她伸手抱住他脖子,嘟囔着:“我就是听不惯他们说你们俩情深义重。”
他摸了摸她的头:“恩情就是恩情,我那时对她绝没有那般想过。”
“为什么?”
“男女之事上,我不喜欢生妄念。她那时是世家千金,我自然不多想。”他如此答着。
纪盈蹙眉看向他:“我就不算妄念了?”
“不是,你是因为……是你先招惹我的,”他眼见着她要生气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多谢夫人招惹我,别听旁人说什么。”
纪盈垂眸,她从小听旁人夸奖她姐姐和兄长,为此自暴自弃;后来听旁人说她败家孽子,虽说她的确不做人事,每每也会与人争执吵闹。
她就这个性子,从来介怀旁人如何说她。
“旁人如何说,我也只喜欢你,”他吻着她额心浅笑,“不过夫人是该学着,别听别人胡说八道了,做你自己就好。”
出月……也有些奇怪。
陈怀蹙眉。
第43章 兄长的踪迹
驿馆。
沈潇远去那出事的村子里已五日了,一日前报了次平安,倒是无事。
“老大,那两个商人为抢一间房子存货打起来了,”齐大跑了进来推了纪盈一把,“已经拉开了,但你得去做主。”
一个卖布匹的,一个卖胭脂的,各抬着十几箱货还在房子前争执。
“去把我平日午眠的地方清理一下,留张小床就好,把那胭脂搬进去吧。”纪盈看那卖胭脂的气得脸比卖的胭脂还红,那卖布的一身白衣神色傲然不肯让,估摸着再说下去必定出事。
说完她也帮着那卖布的去抬箱,她才一伸手,差点被箱子给拽摔倒。
这里头真是布吗,这么重……
她正在狐疑,那布商朝着她行礼:“小人简城,域外人,多谢夫人做主。”
长得是高鼻深目的,发色倒黑。纪盈点点头,眼睛还放在那箱子上。
简城使了个颜色,跟在他身边将自己包裹得严实的黑衣人就去将箱子抱进屋了,轻轻松松。
纪盈看着自己的手,她最近明明力气变大了啊。
她道罢了,一转身就撞上了简城,她退了一步,简城也轻哼了一声,她听到“叮咚”一声。
挂在简城腰上的玉佩落了地,纪盈帮他去捡,摸到那细长碧玉时她刹那愣神。
“哪儿来的?”她一把攥住简城的衣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后才松了手。
“这是我运货来鸢城时,路过一名叫铜村的村落时,里头的一户人家拿这跟我换了十几匹布。”简城笑道。
铜村,是沈潇远去的那个村子。
“我能买下来吗?”她握着那玉佩手微颤,简城愣了愣就笑着点点头。
看纪盈失魂落魄拿着那玉佩,笑意收敛。
纪盈收好玉佩就见到门口扭扭捏捏的三人,正是被她罚去教坊者,清了清嗓子问:“这几日如何?”
三人虽起初有怨言,但毕竟有规矩压着,又为了营中兄弟不被人耻笑,一些不甘心也就都压了下来,这几日还算安分。
“还好,那教坊里平日也没什么事,无宾客时,我们还跟着他们一块儿看看花,逗逗鸟。”一人挠着头说。
“他们还养鸟呢?”纪盈问。
“养啊,两三只鹦鹉呢。哦对了就那个出月,她也养鸟。”
一旁一人皱眉:“没见她养鸟啊?”
那人接着说:“她那鸟平日不见人,我前几日深更半夜起夜时见过她在院子里放,那鸟飞走了。我那时迷糊,也不知回来没有,昨日我见那鸟又回来了。”
纪盈起身找来纸笔,递给那人叫他将鸟的形状画出来。
……
她看着纸上跟鸡一样的鸟沉默了,那人也不好意思笑着,她叹口气问:“颜色什么样?”
“这颜色也怪诶,头顶有一撮白,尾巴尖尖的,也有一撮白。”
纪盈微楞。
头尾皆着白,这鸟……
是江生岭这个狗东西养的通信鸟。
回府时纪盈着急去找陈怀,一则出月的身份可疑要他提防,二则她想去趟铜村。
管家行礼道:“将军去城里的曲坊了。”
“为何?”他平日也不爱听那些啊。
“城里新来了戏班子,今日在曲坊上戏,请了教坊诸人去弹琴奏乐,”管家顿了顿,擦了擦汗说,“是出月姑娘相邀,请将军去的。”
纪盈拔腿就往曲坊去,老管家想着陈怀出门时教他的这番说辞,看方才纪盈那脸色。
将军,你最好是有妙计,否则这生气起来可怎么得了。
此时一女子怯生生走到将军府门前行礼:“敢问夫人在吗?”
“已去曲坊了。”管家愣了愣答道,那女子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说着是出月派她来取陈怀的披风,夜里天凉,怕人难受。
管家若有所思笑了笑。
曲坊里。
陈怀坐在隔间里看着正在开场的戏,轻叹了一声才看向坐在一旁的出月。
“你不去弹琴?”他问。
“今日没我的事。”她淡淡说。
他起了身要往外去,出月瞥向他,他道:“我不走,这是我答应你的事,陪你来看戏。我虽闹不懂你究竟想做什么,但别瞎折腾。”
出月盯着他的眼神不善起来。
“奴籍的事,这几年我一直在帮你想办法,前些日子已有了眉目。你多自珍重,不要枉做事。”
他的确未走出曲坊,转身去了后台。
纪盈一个人杀到曲坊时,那门口早已不进人了,门口的人熟识她的脸,怯怯地说不敢拦,问她来做什么。
“捉人。”她撇嘴冷神。
重幕落下,这里头光色昏昏暗暗的,她随意抓了一个捧着酒菜的伙计问:“陈怀呢?”
伙计呆呆地指了指楼上。
她一身的怒意才踩上这木梯,耳听着这曲调一转,声色轻婉起来,又变得哀戚。
是《凤凰曲》。
这曲目对她而言是最熟悉的,五年前为了骗陈怀,她在戏班子练了一个月的戏法,听了一个月的曲子,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没有再上楼,缓缓走近那底下的台子。
待到她临近盯着那台上戴着无相面具的戏子时,戏也到了最后关头。
“这最后一段吟唱不是女子唱吗?怎么变男子了?”底下一个看客问道。
而且唱得好烂,比她当年还烂。这是段诉衷肠的词,缠缠绵绵的。
“任是他人道金玉良缘,天作之合,我便知金风玉露一相逢,人间无二。”
这最后一句词出来时,身旁的人低声说:“这是不是改词了,原本不是这样啊。”
又到了落花的时候,满天的石榴花下坠的时候纪盈捏住一朵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到台上唱戏的人翻身下来,戏法也烂,手指捻了好几回才把花给捻出来。
纪盈站在那戏子的必经之路上,对面的人提着花篮子取出其中一朵簪在了她鬓发上。
“今日你生辰。”无相面具下的人沉声对纪盈说着。
她又忘了。
她顺手摘下他的面具,露出陈怀似笑非笑的面容,想也没想她就抱了上去。
“练得这么差也敢登台,等着待会儿排队退人家钱吧。”她嘟囔。
“夫人笑了就好,”他抬头望了望站在楼上栏边神色晦明不清的人,拍了拍纪盈的背,“这些日子平白让你担闲言碎语,整日里不安,总要让你安心。”
第44章 长姐
出月用浅白的手帕擦了擦脸颊,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许多礼物和坐在她对面的纪盈。
方才纪盈和陈怀二人在楼下演完那一出后,揽着众人陪着都喝了一杯酒算是给纪盈庆贺。
而后众人还在底下宴饮,纪盈将陈怀一个人撂在楼下,让人捧着七八个小盒子上了楼。
“夫人是想拿这些东西打发还是示好呢?”出月敛眸问。
“都不是,替陈怀认你当义妹,这些是礼物。”纪盈顿了顿,而后招了招手,身旁的人又提上了一个鸟笼。
今日这一番传出去,也损了出月的颜面,纪盈就想出这一步来找补些。出月在见到那鸟笼时脸色就变了,纪盈看着那里头的鸟说,“从教坊搜出来的,说是你养的。说吧,江生岭指使你来做什么?”
出月愣了愣,而后皱眉:“什么江生岭?”
“不是他让你用这只鸟传信的吗?”纪盈皱眉,“你老实说了,从前种种都当未曾发生过。”
眼见到这一步,出月撇了撇嘴:“是个女子交给我的。”
“她让你来这儿的?是何长相?”
“是。戴着帷帽,未曾看清。”
“做什么?”
她声调上扬:“挑拨你们,让你们离心。”
能用江生岭的信鸟,女子……
“她何时找你?”
“花朝节出事之后。”
细细算来那时候,宸王已经进京了。
难道是……姐姐。
纪盈轻叹一声:“她许你什么?”
“放我离开教坊。”
“我已托京城众人替你办这事,你别多行不义,坏了和故人的情谊,也害了他。”
出月嘴角上扬,胭脂落在茶杯上:“没有我,他早死了,如今为我还上一命,又如何?”
语罢,见纪盈面带不善又看着那鸟说:“你和那女子稍稍一抬手,不过给上面的人带句话的事,就能放了我。我的命不过是你们轻轻一句而已,在你看来或许不值吧。”
“那你记好,你要他还命,得先问过我。”纪盈不愿与她多谈此事,嘱咐了一句“保重”。
虽有满怀心事,下了楼就撞见换好衣服的陈怀。
“回家。”她倚在他肩上,他提着灯才问起了她们在楼上谈论了什么。
纪盈想了想,还是将她猜测是姐姐的事说了出来。
“姐姐……”陈怀顿了顿,揉了揉她的脸,“或许还是不放心我吧。”
“一定是江生岭那个王八蛋说了什么。”她想着。
若长姐知她对陈怀放不下,又明白她最不愿意受气,让出月来横在她和陈怀中间,她的确是有可能就此跑回京城的。
但还是很奇怪……罢了,先修书问她一番。
她捏了捏陈怀的鼻子,看他有些失落:“你娶的是我,我放心就好啦。”
晚间她提起有些放心不下沈潇远,趁着城中无事想去一趟铜村,正埋首在她脖间的陈怀点了点头。
总挂念着那块玉佩,她有些心不在焉。
陈怀半夜去给她煮了羹汤喂她在床边喝下。
“这大抵是自那年我被人抱走之后,过得最高兴的一个生辰。”她懒懒地说,又勾上他的脖子。
“算下来,整整六年了。”陈怀想着,这也是他喜欢上她的日子。
他低声附在她耳边:“辛苦了。”
“还有很多个六年呢,别着急。”她裹住了被子,往他怀里挪了挪就睡下了。
去往铜村,纪盈带上了人手。陈怀本想借调手下的兵士给她,结果她手下那些个山匪出身的往将军府门口一横,把陈怀给堵了。
“将军这是不信我们!”几个大汉横在他面前,粗声粗气却还委屈模样。
陈怀揉了揉额心,最后还是让他们跟来了。
这一路一个人去,不过一日的脚程,多带了五个人,便慢了下来,至第二日晨起他们才到了那村子。
平常一个村子,据说前朝时此地有铜矿故而得了这个名,但五十年前矿脉已断,如今就是个事农的平常村子。
这一路走来倒没见到有什么怪事,村子里来了生人,很快就有人发觉。
村中的里正来了,纪盈拿出了知府给的令牌,证明自己是公衙的人后问:“先前来的沈提案在何处?”
里正回禀道:“昨日入山了,还未出来,不知大人是在此处等,还是一道进去寻。”
“他入山做什么?”
“因为那死去的三人在亡故前两天都进过山打猎,故而沈大人也去打探。小的也说这没必要,山中凶险,不是诸位的身子骨扛得住的,但沈大人执意如此。”那里正笑得有些谄媚。
沈潇远的脾气那也寻常。
纪盈不跟着进山,先安顿下来,让手下的人守在院子里,装作她未出门的样子,而后换了身这村中人的打扮从后院翻了墙。
村中布局平常,在祠堂后面就是村中孩子启蒙读书的学堂,纪盈才一靠近就听到了念书的声响。
她躲在门口窥探,屋内一布衣女子捧着书四处走着,一字一句教着坐在草垛上的孩子们念着书。
这些孩子身上穿的衣裳的布,正是那布商走的货的样式。
是这女子拿玉佩换的。
纪盈摸着那长条样式的玉佩,顶上的鱼纹只有半边。
这本是两块玉佩凑成一对的,是兄长十五岁生辰时偷了母亲娘家送的一块好玉到了作坊里,请人打成了两块。
母亲以为是纪盈偷的,正要打她,她反手就把哥哥给卖了。
“他看上旁边巷子里一户人家的姑娘,要送人玉佩定情的!”她蹲在墙角喊。
那大概是从来让人赞不绝口的兄长在该荒唐的年纪,做的最好笑的一件事。
第45章 侄子
“咚”的一声,纪盈觉得自己后背一疼,回头时只见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拿着弹弓瞪着眼看她。
“你谁啊?在我家门前东张西望做什么?”小男孩撇嘴问。
“这是你家?”纪盈望了望里头,然后蹲到小孩面前拿出怀里自己的弹弓,“那你告诉我里面的女子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到这个村子里的,我就把这个给你。”
19/28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