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贪恋着这份温暖, 赶忙进了屋子, 将身上湿乎乎的衣裳褪去,踏入了浴盆之中。
瞬间,温暖的水便包裹住了她,她松动着手指, 这才觉得, 自己活过来些。
突然, 她心底涌起一抹不安,不知为何, 她能感觉到这房里还有别人,而他的目光正锁在她身上,霸道凌厉无比。
“谁!”菱歌倏尔睁开眼睛。
“倒还不算笨。”冷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菱歌想要回身,却发现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他俯下身来,下颌抵靠在她耳侧,于旁人看来,这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可菱歌却只觉得畏惧。
她太了解,他是在生气。
“陆,陆庭之……你不是出宫去了吗?”她微微战栗,脖颈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随着他的气息浮动着、喘息着。
“怎么?怕我?”
“不是……”菱歌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去而复返。”
陆庭之轻笑一声,可这笑却不达心底,越发让人觉得彻骨生寒。
“你喜欢杨惇,是不是?”他问道。
“我没有。”菱歌矢口否认。
这话问得没由来,菱歌猜不透他的心思。
陆庭之摇了摇头,叹道:“你啊,当真是撒谎成性。”
“我……”
菱歌猛地转过头来,迎接她的,却是他的吻。
他掐住她的下颌,逼迫她靠近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霸道地吻在她唇上,无限痴缠,却更像是惩罚。
他的手指握着她的肩膀,五指深深地楔入她的身体,仿佛连指尖的纹路都要与她的肌肤合在一处。
菱歌有些吃痛,不觉蹙眉,而这落到他眼中便有了不同的意味。
她是不愿么?
他偏要她!
他加深了这个吻,满是戾气,带着发泄的意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菱歌几近窒息,她只觉空气都逼仄了起来,伴随着身体上的反应,也越发强烈。
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在水中若隐若现,泛着微微殷红色,如同她的脸色一样,被染成了天边的霞光。
他的眼眸本是闭着的,在睁开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底的眼色,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释放,亦是一种隐忍到了极致的疯狂。
她赶忙闭上眼睛,可她眼中的惊痛还是刺痛了他。
他松开了她,像是丢下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连目光都有些闪避。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
他看向她,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眼底有她不懂的意味。
“就那么不愿么?”他问。
菱歌道:“不是……”
不是什么呢?她却没说出口。
半晌,她沙哑着嗓子道:“这世上,原也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和陌生男人不清不白的……”
“我是陌生男人?”他苦笑,像是阵阵飘絮,没有底,也没有心。
水已有些冰凉,她的背抵靠在浴盆上,只觉周身都是冷的。冷得彻骨。
“陆庭之……”她终于开口,“我曾经很喜欢杨惇,也许现在也是。可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做我想做的事。”
陆庭之伸出手来,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脸颊,又一路滑下来,落到她颈侧。
他停了下来,可那份灼烫却顺着她的肌肤一路滑了下来,流淌下去。
菱歌微微有些发颤。
她到底,还是怕他的。
他看出了她的恐惧,道:“你也怕他吗?”
谁?杨惇?
菱歌没说话,可她眼底的温软却让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倏地松开了她,站起身来,用寂冷到深处的声音对她说:“我不是圣人,自然也做不到成全你。”
“我不会放手。”他掷地有声。
菱歌不懂他的意思,他们之间不过露水情缘,又何必认真?
“不过露水情缘,表兄还想禁锢我一辈子?”
“露水情缘?”他冷笑。
“等你娶了亲……”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件衣裳从天而降,遮天蔽日地落下来,拢在她身上。
她赶忙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他已离开了。
“疯子……”
菱歌低声道。
*
翌日一早,侍奉了霍初宁起身,菱歌便出了永宁殿,朝着乾清宫走去。
高潜早已等在了乾清宫外,见她来了,赶忙迎了上来,道:“身子可还好?”
菱歌道:“不要紧的。”
高潜见她气色尚好,才略略安下心来,道:“该请太医再来诊诊,把哮症治了根才好。”
菱歌轻笑一声,道:“又说胡话了,我没听过谁的哮症能彻底好的。”
高潜道:“虽说哮症难治,可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能治好也未可知。你若觉得不便,我想法子让他们偷偷来替你诊脉也行。”
菱歌道:“你这个位置本就在众人眼里,岂有‘悄悄’的地方?你放心,我这是老毛病了,只要小心打对着,绝不会有问题的。”
高潜见劝不动她,也就只得随她去了,道:“陛下今日心情不太好,当心些。”
菱歌点点头,道:“我省得了。”
两人一路走到书房,高潜才推开门请了她进去。
陛下坐在案几旁,似是等候多时了,见菱歌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只道:“来了。”
菱歌上前行礼,道:“是。”
陛下这才将御笔搁下,抬头看向她,道:“起来回话。”
菱歌站起身来,道:“多谢陛下。”
陛下冷笑一声,道:“宁贵妃可还好?”
菱歌平素见到的陛下都是一副仁慈的模样,如今他这样赤裸裸地展示着自己对霍初宁的态度,实在让她觉得不适。
菱歌道:“娘娘还好。”
“她还想着攀扯哪个?皇后,还是淳妃?亦或者,是什么朕都想不到的人物?”
“陛下明鉴,娘娘受了惊吓,难免多思,绝无攀扯旁人之意。”
“难免多思?那依你所言,朕是否该去彻查宁贵妃口中之事?”
“若陛下开恩彻查,娘娘知道陛下心中有她,那么无论是否查到,娘娘也总能安心些。”菱歌淡淡道:“说到底,娘娘所执着的,也不过是陛下。”
陛下幽幽道:“好一个所执着的不过是朕。”
他款款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走到菱歌近前,道:“安知执着太过,也未必不是错。”
菱歌抬起头来,目光隐隐闪烁,她想从他眼中读出什么,却什么都读不出来。
“陛下,娘娘待您是一片痴心,待腹中的孩子更是舐犊情深,还请陛下体谅。”菱歌诚恳道。
“说起来,昨日你倒是立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
“奴婢无所求,只盼陛下原谅娘娘一片慈母之心。”
陛下打量着她,道:“你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倒是很像一个人。”
菱歌不敢多问,便只垂眸站着。
半晌,陛下陡然开口,道:“近日为着太子大婚,皇后很是操劳,你也不必回永宁殿了,这些日子就去皇后宫中侍奉皇后罢。”
“陛下,如今贵妃娘娘怀有身孕,是最离不了人侍奉的时候……”
“怎么,奴婢而已,永宁殿就偏少你一个么?”他语气温和,话却不可谓不重。
菱歌思忖再三,终是不敢应下来。
陛下道:“若宁贵妃那里当真缺人,朕给她十个百个的补上便是。”
“是。”
菱歌不敢再争,只怕陛下会查出自己与霍初宁之间的关系,到时她也就罢了,只怕会连累霍初宁,更害了霍初宁腹中的孩子。
“今日便不必再回永宁殿了。”陛下说着,看向高潜,道:“送她去坤宁宫,就说是朕的意思,沈菱歌昨日救贵妃有功,封沈氏为正三品令人,往后就在皇后身边侍奉。”
“是。”高潜道,“沈令人,请吧。”
菱歌跪下谢恩,道:“多谢陛下!”
陛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道:“贵妃孕中多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明白?”
菱歌道:“奴婢省得。”
“去吧。”陛下道。
菱歌站起身来,由高潜引着走了出去。
*
两人出了乾清宫门,高潜道:“皇后娘娘一向待人宽厚,她宫中人虽不多,却大多温和知礼,不会为难你的。”
菱歌却没在想这件事,她脚下微顿,道:“阿潜,你是否能想法子替我和宁贵妃嘱咐一二?”
高潜道:“菱歌,今日陛下之意,你还不明白吗?”
“我知道陛下不许我再见贵妃娘娘,我亦不会再见她。可如今这情势,我实在放心不下,只想你想法子告诉娘娘,请她千万珍重,保全自身,再不要提昨日之事。”
高潜思忖片刻,道:“我会想法子递这个消息给宁贵妃的。只是……”
他犹豫着,有些说不出口。
菱歌道:“阿潜,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高潜抬头看了看天,道:“菱歌,你有没有觉得,这紫禁城的天要变了。”
第52章 大婚
坤宁宫。
皇后闭着眼睛坐在软榻上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珠子是灰色的,想来是当初熬坏了眼睛的缘故。
屋子里点了檀香, 加着丝丝橘香, 让人心思沉静。
“既是陛下的意思,你便留下吧。”皇后淡淡说着,端起手边的茶盏吃着,道:“本宫这里不比永宁殿,本宫喜静, 无论你做什么,只别闹出动静来就是。”
菱歌跪在地上, 抬眸看了高潜一眼, 道:“奴婢只想侍奉娘娘, 替娘娘分忧。”
高潜道:“娘娘,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心疼娘娘,沈姑娘惯常是个伶俐忠心的,最能为娘娘分忧。”
皇后微微凝神,吩咐身边的宫女倚霜, 道:“既如此, 便由你带着她做事吧。”
倚霜躬身道:“是。”
皇后看向高潜,道:“公公此次前来,还有旁的事吗?”
高潜道:“陛下请娘娘千万珍重身子,爱护自身。”
皇后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反而眉间有几分淡然, 道:“多谢陛下关怀。”
高潜微微欠身, 只看着菱歌微微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倚霜见皇后乏了, 便带着众人一道走了出去。
*
倚霜将菱歌带到房间,她大约四十岁左右,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道:“你如今已是令人,便是正儿八经的女官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宫中的宫女你皆可差遣。”
菱歌环顾四周,这屋子的确比她从前在永宁殿时住的大多了。她本以为皇后与霍初宁不睦,虽不至于折辱,大约也不会用心待她,却没想到,皇后会如此待她。
菱歌道:“多谢姑姑。”
倚霜也不多言,只道:“娘娘既让你在身前侍奉,你便该尽心,旁的不提,从此以后,你只需想好什么是你自己的本分便是了。明日起,你就跟着我吧。”
菱歌道:“是。”
正说着话,便见门外有宫女前来禀告,道:“倚霜姑姑,太医到了。”
倚霜看了菱歌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菱歌只当张太医是来为皇后请平安脉的,也就未曾多想,只转身去收拾这房中的东西。
不多时,便有宫女在门外敲门,道:“令人,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菱歌一怔,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了出去。
*
暖阁的门紧闭着,菱歌款款推门进去,只见皇后正坐在榻上和宝庆公主说话,有太医坐在她们近旁,却不是张太医,而是昨日里为自己瞧哮症的太医。
见菱歌来了,他便站起身来,微微躬身。
宝庆公主斜睨了菱歌一眼,道:“再如何也只是个奴婢,大人不必如此。”
菱歌感受到了她的敌意,只是皇后在场,也不好说什么,便没有理她,只朝着皇后等人行了礼,道:“娘娘寻奴婢。”
皇后看了宝庆公主一眼,道:“宝庆,沈姑娘如今是陛下亲封的令人,也算是宫中数得上的女官,不得无礼。”
宝庆公主悻悻道:“是。”
皇后浅浅一笑,道:“菱歌,坐下来让太医为你诊脉。”
菱歌道:“这如何使得?奴婢身子已大好了,娘娘不必……”
皇后笑着道:“这可不是本宫的意思。”
菱歌不解,却还是坐了下来,请太医为自己诊脉。
太医道:“姑娘脉象平稳,想来已经无事了。只是哮症难以去根,只能细细养着,臣为令人开些调理的药,令人先吃着,等下个月臣再来为令人调整药方。”
菱歌欠身道:“多谢太医。”
那太医站起身来,朝着皇后和宝庆公主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菱歌也跟着站起身来,道:“娘娘,奴婢也先告退了。”
皇后笑着道:“不忙。”
“皇嫂……”宝庆公主恨恨地看着菱歌,站起身来,道:“我不愿与她在同一屋檐之下,先走了。”
皇后也不拦她,只幽幽道:“菱歌可是庭之的表妹,你若与她不睦,将来如何嫁到陆家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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