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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她相亲遇到了简明羽。
简明羽这个人，太厚道老实了，既不幽默，更不会逗女孩子开心，两个人的晚餐进行得非常尴尬。岳媛甚至决定，眼前这位，不管他和介绍人说行不行，自己都要反馈说不行。
岳媛故技重施，把家里的情况一一说明。出人意料地，简明羽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互留了电话，问她下次还可不可以一起吃饭。
岳媛对简明羽的看法，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她想起和妈妈最后一次见面时说，很遗憾，没有见到她出嫁的模样。
“啊？”刘亚娟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那她的爸妈……现在是在监狱里吗？”
简明羽低头喝豆腐脑，“嗯”了一声。
刘亚娟放下勺子，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思了。
对面的简明羽，大口大口喝着豆腐脑。而刘亚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儿子，不是妈妈嫌贫爱富，但你想过没，以后……人家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了，还有你的孩子，上学、找工作都会受影响……”
简明羽放下勺子，又开始吃油条，“想过，但是后来接触下来，觉得媛媛挺好，就不再想了。”
刘亚娟叹了口气，“媛媛是好，我也喜欢，可是……这……哎呀，这可咋办啊！不行这事儿我得回家和你爸商量商量。”
简明羽吃好了，掏出纸巾擦擦嘴，“我去给爸和媛媛买早点，妈你吃着，我一会回来。”
刘亚娟哪吃得下。
昨天还心里美成一朵花，谁成想是这样的情况啊……
徐家奕的康复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都很顺利。队里有专业的队医，给他制定了有针对性的训练计划，徐家奕非常确定，腿养好了一定可以重返赛场的。
所以每天除了针对的肌肉锻炼、防止肌肉萎缩训练、屈膝角度和活动灵活度训练外，为了保持最佳的肌肉状态，上肢的力量训练徐家奕也一直坚持着。
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一样，每天下来，都是大汗淋漓。
好在结果还不错，前三周，他基本靠轮椅，之后，就可以依靠拐杖行走了。
连队医都表扬他，恢复得再好不过了。
唯一没中不足的，就是和方笑宜没办法见面――他现在这个情况，走一百米的距离就汗流浃背，方笑宜又进不来，只能靠打电话汇报康复训练的进展，让方笑宜放心。
一个半月后，徐家奕可以不用拐杖了，但是走得一瘸一拐的，刘斯杉说从后面看走路像只母鸡，摇摇晃晃的，送他外号“鸡进的巨人”。
巨人每天咬牙坚持，勤加练习，两个月多一点，就完全是个正常人了。
徐家奕很高兴，也很有成就感。作为运动员，不敢说战胜了伤病，但至少没被伤病打趴下。他出去见了方笑宜，告诉她自己马上要跟队训练了，再也不用一个人拄着拐杖看队友们练步伐，自己只能坐着举哑铃了。
方笑宜也高兴，提出一起去吃火锅，而且必须是她请客，用她刚刚拿到的实习工资。
“刚发的，还热乎呢！”小姑娘仰着笑脸，笑得得意洋洋，被徐家奕低头狠狠亲了一下。
当然，最后还是不会让她买单。
徐家奕知道，自从方笑安走了之后，她一直觉得愧疚，不知道如何面对家里，甚至翟晓敏给她钱，她都不拿，一直靠着之前攒下的钱和奖学金生活。而且方笑宜这个人犟得很，她不光不拿翟晓敏的钱，花徐家奕的钱也很有原则――两个人出去约会，吃饭，看电影，逛街送她礼物……这些徐家奕结账没问题。但平时自己在学校，那就有多少花多少，不允许徐家奕给她一分钱。
徐家奕拿她没办法，也就由着她。只要有时间，就尽量带她出来改善伙食。
考虑到右腿刚好，徐家奕没开车。把方笑宜送回了学校后，他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疾驰在环路上，徐家奕坐在后座，车窗大开，感受夏夜的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眼睛都睁不起来。
但仿佛，最近的一切烦恼、焦虑、不安，也都吹散了。
那时的徐家奕真的以为，是老天爷给了自己一个原地歇脚的机会，之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向前，追赶这段时间落下的脚步了。
第87章 憎恨这样矛盾的自己
徐家奕梦寐以求的重返赛场，在输球、频繁失误和一片骂声中开始。
右腿借不上力，他的动作经常变形，之前被球迷称作“手术刀一样的传球”，如今却成了被对手抢断的漏洞；跳跃高度不足，三分球也失了以往的准头；甚至因为不能和对手硬碰硬的撞击，“制造犯规”这种基本的战术，他执行起来都很困难。
伤愈复出后的第一个赛季，各种议论和骂声迎面而来。
“二十七岁了的老将了，果然不行了。”
“‘黄金后卫’的时代结束了。”
“不能打就趁早下去，给年轻人腾地方啊！”
“他明明才做完手术，你们能不能宽容一点……”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徐家奕尽量不上网，不去看贴吧和论坛上关于自己的讨论，但声音还是像雨后春笋一样，从各种各样的地方冒出来。
有球迷给北京队写信，要求弃用徐家奕，启用新的后卫线；也有其他俱乐部借此机会联系他，问他是否有意愿转会，如果有意愿他们马上和北京队对接；还有各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想做深度访谈的，想做独家的，想挖花边新闻的……人一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仅仅是想安静下来，专注于训练和生活，都是种奢望，遥不可及。
此时的徐家奕，迫切想要用实力、用胜利证明自己。他尽其所能屏蔽一切外界声音，专注于训练。可偏偏更让人恼火的是，无论采取什么训练方法、如何加练，更多的，都是力不从心。
原来因伤手术从来不是职业球员生涯的最低点。
无法回到伤前的水平，才是。
很长一段时间，徐家奕周遭像笼罩了一团巨大的阴云，曾经蓬勃热血的少年，如今失意，颓丧，沉默寡言。
他把自己隔绝起来，不光是对外界，甚至是对方笑宜――他这样颓唐的状态，不想方笑宜看到，她会担心。
而方笑宜的日子，也没有多好过。
大四，面临着毕业找工作，她转专业的事情，终于瞒不住了。
翟晓敏早就叮嘱过方军平，多留意电业局每年的招聘，看看等笑笑毕业的时候有没有机会安排进电业局。
方军平则觉得没什么戏：“我一个资产管理处做登记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上哪儿想招把孩子弄进电业局这种衙门啊！现在不比咱们当年，那时候工作都是分配，花点钱，找找人，就能分配个好工作。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就差挤破脑袋了，我哪有那个本事。”
翟晓敏却不这样认为：“打比方说，加入电业局一年招十个人，不可能十个人都是关系户吧，总得挑两个有真才实学的吧。咱竞争不上那八个关系户的名额，就去竞争这两个名额总行了吧！笑笑的学校好，成绩也好，需要你做的，就是提供一些信息，到时候也许咱们笑笑凭自己的本事，就能被招进来呢！”
方军平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情况也不乐观：“要说招聘，一线搞技术的需求多，每年那些学自动化啊、学能源啊的新来大学生，还真不少。可笑笑学会计的，这专业基本就不咋招，多少年了，财务科就那几个人，动都不带动的。”
“你就先留意着吧，真到了笑笑找工作的时候，咱们再根据实际情况想办法。”
末了，翟晓敏叹了口气。
“咱们就笑笑一个孩子了，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千万不能委屈了姑娘。”
另一边，曾经实习那一家证券公司，向方笑宜抛出了橄榄枝――实习期间表现优异，公司那边问方笑宜，是否愿意正式办理入职手续。
方笑宜当然愿意，但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还是更想从事投资交易相关的工作，而不是做政策行业研究。
实习期间带她的师父曾霖，比她大不了几岁，也是北财毕业，算得上是她的师兄。这人一身西装笔挺板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白领精英。曾霖听说她想做投资，不无遗憾，但两人相处不错，曾霖答应帮她私下问问投资那边的同事，还缺不缺岗位。
“但我的建议是，可以先进公司，具体的岗位，之后有机会调动，和你转专业一个策略。”
对于曾霖的提点，方笑宜点头，表示明白：“入职之后请师兄吃饭。”
曾霖哈哈大笑，“工资还没挣到手呢就花出去了，现在年轻人的提前消费意识，果然很强啊！”
方笑宜被说得不好意思，“说得好像你多老似的。”
“我就是老啊，反正在我妈眼里肯定是了，要不也不会隔几天一个电话催我找女朋友。”
曾霖没有女朋友，这一点方笑宜倒挺意外的，毕竟无论是外形条件，还是薪资水平，或是学历，他都太有竞争力了。
“你呢？我记得之前你说有男朋友是吧？也是干金融的吗？”
方笑宜摇摇头，眼睛闪过一丝狡黠，“他啊……算是个体育生吧。”
曾霖是很震惊，瞬间还带了点失望。他以为方笑宜会倾慕有智慧、有才学的那一类男性，还真没想到是个体育生。
“那他……也毕业了吧？在哪里工作啊，做教练吗？”
方笑宜摇摇头：“还在打球。”
曾霖心中失望更甚，这个岁数还在打球，估计也打不出什么名堂了。
如果方笑宜入职了公司，以她的条件……曾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劝她两句，方笑宜电话响了。
她朝曾霖眼神示意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区。
“妈妈”，电话里方笑宜的声音，听起来克制又拘谨。
但翟晓敏可顾不上那许多了，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笑笑！哎呀你说这么好的事儿，我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你说巧不巧，你爸他们单位今年还真就招了财务岗！我把条件对了一下，要求 985 大学、会计专业毕业，这和你正对口啊！但还有个面试的环节，你看看这两天回来一趟，在家准备准备，你爸也帮你活动活动，妈妈看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方笑宜心里咯噔一下。
“妈妈，我这会儿……有点事，之后再说，可以吗？”
她下意识想躲避。
“啥事儿啊，还投简历呐？”翟晓敏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傻孩子，还没听懂妈妈的意思，意思就是你快回来吧，工作有着落啦！”
听着电话那头翟晓敏兴奋不已的声音，方笑宜死命咬着嘴唇。
“笑笑？信号不好吗？还是太高兴了一下子不知道说啥了……”
方笑宜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已经瞒了好多年了，现在不说，以后误会更大了。
“妈妈”，她费好大劲下了决心。
“我不学会计了。”
“啥意思笑笑，你想要考研吗？”
翟晓敏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找工作压力太大了，弄得孩子想考研究生，还想换个专业。
“笑笑啊，你别灰心，这个时候压力大很正常。但是你看，现在这好的工作机会不就来了吗！”
“不是，妈……我大二的时候转专业了，学了金融，工作也找好了。”
像后面有人追着她一样，方笑宜一咬牙，把一直以来不敢说的，通通说出来了。
不过几句话而已。
可这些年，却真真切切地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翟晓敏似乎没消化方笑宜说的话，“你说啥？工作都找好了？在哪儿……北京吗？”
“嗯，是一家国资背景的证券公司，在……北京。”
翟晓敏的语气都透着紧张：“你已经和人家签合同了？”
还没有，入职手续还没办。
但方笑宜心一沉，“签了。”
翟晓敏眼前一黑。
电话里有轻微的沙沙的噪音，母女俩都没说话。像是哑口无言，却更像是一场沉默的追逐。
最后，还是方笑宜首先打破了沉默。
“妈妈……对不起。”
“但我真的不想去爸爸的单位上班，也不想做会计。”
翟晓敏长叹一声。
“你这个孩子啊……妈妈不知道你这两年是怎么了，找工作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跟家里商量？我们这边还在拼尽全力给你运作，你那边合同都签完了？！当会计有啥不好？旱涝保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那证券公司……炒股这么多年，我太清楚了，市场牛的时候怎么都好，赶上市场不行，哭你都找不着北！”
翟晓敏说着说着，不由得哽咽了。
“真的，笑笑，妈妈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之后电话里，就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方笑宜捏着手机，站在公司楼下，几乎强忍着眼泪。
她不知道她和家里的关系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最初，她以为是因为小安的离开。可慢慢地，她发现，小安的离开只是一个导火索，不知什么时候，她总是潜意识想要拥有自主的人生。
也许是从去新加坡上学失败开始，也许从被迫学会计专业开始，也许是从她不想回松城工作开始。
可明明她的内心深处，又不认同自己的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经常质疑自己存在意义，不然方笑安的离世，她不会内疚得连家都回不去。
她的天平，不停地左右偏离，苦苦找不到支点。
方笑宜，你行啊，方笑宜。
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一边享受领养家庭带来的温暖，一遍又要追求独立自主的人生。
如今独立自主的人生摆在眼前了，为什么还总是想，如果用她的人生，换小安能够留下来，就好了。
她憎恨这样矛盾的自己。
像个傻子，彻头彻尾地失败，存在得没有任何意义。
第88章 多事之春
转眼，到了 2012 年春节。
这是简明羽第一次带岳媛回家过年。
去年的春节，他也提出过，带岳媛回松城，毕竟他知道，春节这种节日，岳媛通常没什么地方可去。他有信心说服刘亚娟接纳岳媛一起过春节――刘亚娟虽然坚决不同意他和岳媛结婚，但她人很善良，心也软，看着岳媛一个人过春节，一准不忍心，绝对会让简明羽赶紧接到家里吃饺子。
没想到岳媛自己不同意。说还没结婚，名不正言不顺，会给人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爸妈的服刑地也在北京，她在北京的出租屋里过年，四舍五入，就当作三口人一起过春节了。
今年，两人领了结婚证了，再不回一起松城过年，不合情理了。
说到领证，刘亚娟就忍不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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