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停顿,她对着夏栀笑笑,“不是针对你们宿舍啦,只是单纯讨厌钟婉思这个人。”
学校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富家大小姐对宋屿很有意思,丁梦雪也是明着暗着示好数次,结果宋屿好像连句话都没跟她搭过。不过丁梦雪也毫不在意,热脸贴上冷屁股也依旧我行我素。
后面她说的话,夏栀都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心不在焉地听着。
两句闲聊被风吹散,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不到半天的功夫,已经传得满学校都是。
按照张明宇的话来说,那就是整个米西北乱成了一锅粥。
傍晚时分,晚饭结束到自习铃声打响前,就有不下几十人在讨论这件事。
有替宋屿惋惜的,有替自己悲哀没和宋屿告白的,也有继续深扒宋屿要退学内幕的。
走廊的灯光昏黄,摆放在窗台的绿植已经发了新芽叶,像是要彻底告别春天。
关于宋屿退学的舆论发酵了好几天,直到周末返校回来,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的结果。
而夏栀整个周末都没过好,捎带心事,她做什么都没有办法专心,感觉空荡荡的。
其实她这几天有想过给宋屿发去消息问问,但又不知道自己该出于什么身份去问他。
而且,宋屿这几天也没主动联系。对此,夏栀分辨不清自己是不是有些失落。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更不好意思去问了。
又期待又不想主动,就很矛盾。
晚自习又被师太给占了。怨声载道里充斥着敲盆涮笔的声音。
夏栀搅着水桶里的笔,刚起完型,她余光装作不经意地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今晚不止宋屿不在,张明宇和周清也都缺席了。整个后排空荡荡的,放眼看过去,就只有她自己孤零零的身影。
旁边还有人在小声地议论,说宋屿转学基本就是这周的事了,还说周末的时候,连宋屿的父亲周先生都亲自跑了趟过来。
周廷渊是什么人?在南城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只要是关注早间新闻或者财经报道的人,基本就不会对周廷渊的面孔陌生。
纠结了半节课,夏栀终于趁着师太改画的功夫悄悄地拿出手机,打开了和宋屿的对话框,她编辑了许久。
而消息发出去后,夏栀才慢知慢觉地涌出些无措,她是不是有点太在意宋屿了?
脑袋里空白了一会儿,手机嗡嗡地响出声,也拉回了她的思绪。夏栀紧张地观察着师太的动向,还好师太正一边和几个学生聊天,一边在改画,根本没听见。
她伏低身体,靠画板遮挡住,然后接通了宋屿打过来的语音。
开始谁都没说话,就那么安静着。直到夏栀很小声地问了句,“你,不来上课吗?”
电话那边,低声浅笑,嗓音沙沙的,他说:“我在天台。”
夏栀沉默了两秒,“你自己吗?”
“周清他们都在。”隔了几秒钟后,他问,“你要不要过来?他们买了点酒和烧烤。”
“你们竟然在喝酒?”夏栀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完察觉到四周似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她忙着用手捂住话筒,“宋屿,你该不会真的要准备退学吧?”
那边再次安静了会儿,良久,宋屿粗重的呼吸声响起。
“很在意啊,小仓鼠。”
“那你呢,你希望我留在这么?”
夏栀心脏蓦地空了一拍,她指甲陷进了肉里,咬着唇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好像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她心虚无比。
“算了。”宋屿声轻轻浅浅的,笑笑,“挂了。”
他话是这么说了,但界面仍显示在语音通话中,也没着急去挂断。像是等待鱼儿上钩般很有耐心。
“等等。”夏栀呼吸有些热,嗓子也莫名有些干紧,她一冲动,“我,我现在去找你们。”
挂断电话,她悄悄地弓起身子,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
溜出了教室的大门,走廊昏暗的光线与教室内的明亮形成鲜明对比,四周很静。
夏栀望着窗外漆黑的暮色。
她长叹口气。想,她真的是完蛋了,居然为了宋屿干出翘掉晚自习这种事。
她该不会对宋屿产生了……区别于普通喜欢的,其他喜欢吧。
作者有话说:
宋同学:她给我打视频,她一定是在想我
小红包掉落~
第21章
◎蛋壳◎
夜里, 迎面吹过来的风有些燥热,早已没了前两日的阴凉。
远处昏暗的山脉藏匿进云层,近处的街道灯火通明。
周清单手扣着易拉环,又递给宋屿一罐, “说真的屿哥, 你爸到底怎么想的啊?”
“别, 周廷渊可不是我爸。”宋屿凑到唇边的动作微顿,纠正道,“我早没爸了。”
“行行行。”周清说, “反正我是不理解, 干吗要提出他帮你解决麻烦,你就要转学这样的要求啊, 这不是闲的没事干,脱裤子放屁。”
宋屿神色淡淡地,没回应他的问题,不过被周清那句「脱裤子放屁」给惹笑了, 看起来很赞同。
“不过屿哥,你不会真的考虑要走吧。”周清问。
宋屿, “……不知道。”
周清, “别啊!!你走了我们的球赛怎么办。屿哥, 兄弟们不能没有你啊!”
“知道了, 你嗓子里是装了喇叭吗?这么吵。”
其实宋屿没跟他们讲的是,周廷渊的事情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周廷渊确实来学校了,何文把宋屿和周廷渊安排在了会议室见面。时隔多年,宋屿再次见到这个生理名义上的父亲, 只觉得充满了讽刺感。但周廷渊确实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短短几句交谈, 对方就已经触及了宋屿的底线,如果他不遵循周廷渊的安排转学,这件事情不仅不会妥善解决,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到宋清研。
突然间就没人说话了。
倒是张明宇在旁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破了些沉寂。
张明宇酒量奇差无比,偏每次都爱逞强。今天也就喝了不到一瓶,这会儿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以后喝酒的事能不能别喊张明宇了。”
宋屿,“怎么?”
“每次来都是喝几口就倒,结束我还得背他回去,我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当劳动力的。”
张明宇,“唉唉唉,我今儿个还没倒呢啊,老周你少在那放屁。”
夏栀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副场景。
天台上面不止他们三个人,几个平时和她不太熟的面孔也在,宋屿正偏着头和周清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动静,他的目光倏地抬了过来。
楼梯口到天台不过几步的距离。
视线就那么撞了个正着,夏栀蓦地攥紧了掌心,她的眼里忽然间就只能看见他。
连四周的风声都跟着静了。
说真心话,夏栀真的很不希望宋屿转学,她好像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所以她想他在。
见到夏栀,男生们齐齐地打了招呼,一时间,哄闹声乱作一团。
“过来。”宋屿和几个男生并排坐在水泥地面,他两只手臂撑在身后,单条腿弯曲,随后他踢了踢旁边的周清,“让个位置。”
周清抓了抓头发,然后踢了张明宇一脚,“让个位置。”
张明宇嗯?了一声,迷蒙地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是夏栀,随后便往旁边蹭蹭,勉强空出块地方。
地面有些凉,水泥的地砖摸起来都是粗糙的。
正当夏栀局促地想坐下,宋屿扯过张明宇盖的外套垫在了她要坐的位置。
“欸?”夏栀愣了愣,看他。
宋屿细心地把四个角都铺平,嗓音懒洋洋的,“怕你着凉。”
“那个,屿哥。”张明宇颤颤巍巍地伸出条胳膊,舌头含着,他不清不楚地吐字道,“我也挺凉的。”
不等宋屿说话,周清已经压了过去,就差骑在张明宇身上了,“你还是凉着吧。”
“周清,你信不信老子曝光你的秘密。”张明宇估计酒劲也是过去了,拼的就是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小仓鼠,我跟你说,周清他喜——”
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周清猛地窜过去,昏暗里根本没人看清他的动作。他又细又瘦的长腿夹着张明宇的腰,手捂住张明宇的嘴巴,空余了些阿巴阿巴的呼救声。
“放开老子啊!”
“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
夏栀抿了抿唇,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些男生已经成年十八岁了。她完全融入不进去啊。
旁边几个男生或是躺平装睡,或是盯着夜空发呆,就夏栀和宋屿坐得笔直地杵在人群里。
“吃么?”宋屿递上他们点的外卖,“不过已经有些凉了,我再重新给你叫吧。”
夏栀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沉默了会儿,他单手拉住易拉环,开了罐啤酒,看着白色泡沫簇拥着涌出瓶口,“那喝么?”
“我,不会。”她思维还乱着,甚至有点忘了自己跑过来找他的目的,哦对,想起来了,“宋屿,你真的要转学吗?”
宋屿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唇先轻轻勾起来,散漫道:“不知道啊。”
他扬起下颌,灌了口冰凉的啤酒,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漫不经心地沉默。
可不可以,不走。
这句话在夏栀的内心小小地回荡,她却说不出口。
目光低垂地看向了近处的地面,夏栀小心翼翼地揪着衣摆边缘,手指翻来覆去地摁着金属拉链,她靠着身后的墙,心跳得有些快。
“翘了师太的自习跑出来,就只想问我这个事吗?”他问。
“嗯。”
“不太像你的性格啊。”顿了几秒,宋屿略带失望的语调,“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嗯?别的话?”夏栀侧过视线看向他,目光相撞,“你想听什么?”
“我想想啊。”宋屿笑笑,声线都温和放柔,“听你告白,怎么样。”
“……”不正经!
看着小姑娘脸噌地就红了,宋屿笑得有点无赖,逗弄的语气,“我很可怜的啊,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女生告白,小仓鼠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你是要走了又不是……”要死了,但最后两个字实在不吉利,夏栀说不出口,于是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更何况,他真的好能撒谎,哪里就没有女生跟他告白了,“我明明上周还看见有女生约你去走廊。”
想也知道单独约他出去肯定是告白吧。
“上周啊。”意味深长的尾音扬起来,含糊不清的笑意。
气氛静了,夏栀蓦地紧张,她迅速地撤回视线,“我,我只是无意间看到过几次。”
“几次?”
她心虚的语气,越解释便越显得是在欲盖弥彰。夏栀在心底里偷偷扼腕叹息,还不如不解释。
腾地一声,她站起身。
估计今晚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答案吧,其实夏栀只是想让宋屿知道,她不想他走而已。
目光划向宋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易拉罐,怂包夏栀萌生出酒壮胆量的念头。
她突然拿走了宋屿手中刚打开的啤酒。接着,她仰起头猛地灌了口,苦涩刺激着她的味蕾,让本想一鼓作气全喝完的夏栀不得不认清现实。
啤酒,真的太难喝了,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麦芽发酵的味道像是拖拉机在耕她的舌尖,混了泥土般难以下咽。
勉强压抑着想吐掉的冲动,她打了个冷颤艰难地吞了下去。
她雄心壮志的酒后吐真言没了,有的只是夏栀将没喝完的啤酒灰溜溜地放回宋屿手里。
“你就知道拿我寻开心。”呼吸略急促,她支吾说了句,“好像快下课了,我先走了。”
等到夏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宋屿才勾唇笑着,他的薄唇覆盖在刚刚夏栀喝过的位置,灌了个干净。
指腹轻蹭过瓶口,潮湿微凉的触感。
小姑娘没挑明说的那句话,他已经收到了。
此时张明宇困到打起鼾,而周清的呼吸也规律且沉重起来,虽然昏暗里,背对着宋屿的周清完全是清醒地睁着眼。
下课铃声响彻校园,在天台也听得清楚。
没多久,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广播里传出来了温厚而有力量的声音,男声在感慨高三的奋斗,感慨夜以继日的拼搏。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夜间广播了啊?还有这男的谁啊,声音不好听,能不能换个女生啊!!”旁边朋友说道。
另一个人回,“你懂什么啊,广播也不是给你听的。”
“你说得对,现在谁还分得清你和爱因斯坦。”
稀稀拉拉的笑声在黑夜里显得单薄。
隔天,夏栀在班级里画水粉作业。
她虽然笔触在动,但心思早已经飘远了。
一想到她昨晚居然冲动到抢了宋屿的啤酒喝,她就想把头埋进颜料盒里。
她只是想打直球,不是想打啵啊!!这和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
夏栀啊,你清醒点啊,你不是挺聪明的吗?在干什么蠢事啊。
更何况最想对宋屿说出的那句话也还是没说出口。她抓了抓头发,满脸的懊悔。
“小仓鼠来得挺早啊。”张明宇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旁边的位置传来了拉开凳子的声响,夏栀浑身猛地一怔,宋屿来了……
她把头更深地靠近画板,假装没听到,开始小声嘀咕地念道,“阴影是深红加普蓝,深红加普蓝,深红加普蓝……”
倏地,脑门啪地贴过来干燥温热的掌心。
“还往前,你直接进画里得了。”
耳边吹过来的气息清冽好闻,带着散漫的腔调,完全是宋屿的味道。
她像是触电了似的,一个激灵。
“哦,那我拉开点距离。”说着,夏栀别别扭扭地往旁边挪了挪凳子,停顿了下,像是觉得不够远,又挪了挪。
这哪儿是和画拉开距离,这分明是要和他保持距离。
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宋屿眉尾稍扬,没再继续逗弄她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整天,夏栀除了戴上耳机闷头画画,就是和钟婉思江梦去走廊里转转,再要不然就是跑去看何文改画。
像是生怕自己想起什么尴尬的画面,夏栀今天的动力很足,完全沉浸式学习。而且有个好消息是,夏栀已经冲破了前段时间的瓶颈。
她现在画起画来很有信心。
时间过得也快,伸个懒腰的功夫,夏栀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
她捧着水杯从后门出去,打算去走廊拐角的饮水机接水。走廊没开灯,窗外一片漆黑,四周挺暗的。
还没到角落就闻到股很浓的烟味,有几个男生趁着上课的时间在隐蔽处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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