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天再着人盯紧容府。”
一连下了三道命令,容淮安沉着的目光才算缓和了些。
他想起谢明蕴的话,走到前厅,云姑姑将早就准备好的夜宵端上来。
一碗莲子粥,和一些小菜。
容淮安的确一日没用膳了,少许地用了些,起身离开了。
他回太傅府取了些东西,没过一会,又轻车熟路地从公主府外翻墙进了来。
谢明蕴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已经灭了灯。
她一向不喜欢人守夜,容淮安悄悄进了屋子,四处扫了一眼,正在找熏香,却忽然听见屏风后有动静。
“谁在外面?”
继而谢明蕴警惕的声音响起。
她没睡着?
容淮安一怔,随即出声。
“是我。”
屏风后很快点起灯,容淮安没想太多,抬步走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谢明蕴穿着中衣乖巧坐着的身影。
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她睁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中衣因为起身的动作微微散开,露出一截漂亮的肩头,那抹白晃进他眼底,容淮安忽然别开视线。
只觉得脸上有些滚烫。
“你……你进来干什么?”
谢明蕴也回过神,脸一红拉了拉衣裳。
“熏香呢?”
容淮安清了清嗓子,问她。
谢明蕴一指床边。
他皱着眉走过去。
“熏香不能离的这么近,对身体不好。”
谢明蕴想如何能不知道,可这东西离她远一些她便睡不着。
每晚不靠这些入眠,她几乎就要睁眼到天亮。
容淮安话落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微微敛去,没再说话,低头把熏香换走,又递过去一个香囊。
“这是什么?”
谢明蕴好奇地问。
“比熏香好,我特意找人制成的。”
从前些天他知道了她失眠开始,就托人找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做成了这助眠的草药,放进香囊里。
熏香到底闻多了不好。
谢明蕴伸手接过去,他又递过来一个盒子。
“这又是什么?”
“打开看看。”
他道。
谢明蕴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着的是酸杏。
“时间紧,今天只来得及做……让人做了这么多,改日再给你带来些。”
谢明蕴看了自然高兴,没忍住又问。
“你也没说这酸杏到底是哪来的呀?”
容淮安勾了勾嘴角。
“问这么多做什么,有得吃就行。”
谢明蕴扁了扁嘴。
容淮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
“早点睡吧。”
话落,他又像是想起什么,问她。
“能睡着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要。”
谢明蕴摇摇头。
“能睡着。”
容淮安眼底带出几分笑意,又看了她一眼,从屋子里离开。
谢明蕴将盒子放在床边的凳子上,灭了灯,把香囊搁在枕边,阖上眼。
她本身以为再被吵醒今夜都难睡着了,未曾想淡淡的香味伴着她,竟也很快再次睡去。
容淮安一直站在窗边,直等听到屋内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知道她睡去了,才又进了屋子。
顺着一点明亮的月光去看她。
睡着的她更恬静,不见今日与他剖析往事时候的脆弱和无措,便只这样安静地睡在这,乖巧又让人心软。
他没忍住往前走了走,蹲下身子到她床边。
伸手把她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他在谢明蕴额头落下个很轻的吻。
她能这样不怪他,他就已经知足了,而她的心结,恐惧的事情,当年害她的人,他都会一一找出来。
袖中的手攥紧,容淮安又最后看了一眼谢明蕴,才真正从公主府离开。
这一觉谢明蕴睡得很好,到天明醒来的时候,阳光顺着洒在身上,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昨晚的回忆如潮水一般地涌入脑海。
云姑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这样一副呆愣的模样坐在床边,哎呦了一声走上前。
“公主,您可仔细着身子,别着凉了。”
“什么时辰了?”
“才过辰时呢,您今天醒得早。”
谢明蕴也愣了愣。
今日起得早却也不觉得困乏,也许是昨晚睡得好,谢明蕴没了困意,自己拿了衣裳往身上套。
“对了,公主,季府小姐来了。”
谁?
谢明蕴扣扣子的动作一顿。
容淮安的未婚妻?
“她来做什么?”
“只说来探望公主,公主若不想见,奴婢就……”
“见吧。”
谢明蕴摆摆手。
她穿戴好去了前厅,那边早坐着季絮。
季絮瞧见她来,忙把手中的杯盏放下,拘束地站起身。
“臣女给公主请安。”
她脸色带了几分紧张,声音也小,这幅紧张无措的样子把谢明蕴逗笑了,一瞧她这幅模样,谢明蕴自己倒怕把人吓着了。
“免了,坐吧。”
她语气温和,季絮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没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恼怒和刁难,才算放心了些。
谢明蕴刚落座喊了上茶,季絮忽然又站起来,弯腰对她行礼。
“昨日长街一事,臣女来向公主请罪。”
请罪?
谢明蕴一愣。
“请什么罪?”
季絮听了她这话心里顿时更琢磨,难道是要等着她自己细数罪名然后再刁难她?
母亲说皇家人都心思深沉,一句话必定得拆开了琢磨着天家的意思,季絮沉默着,谢明蕴奇怪地看她一眼。
“怎么不说话?”
季絮顿时一咬牙。
“昨日长街,臣女与容大人商议退亲一事,不曾想让公主误会了,臣女无意于容大人,那会瞧着公主生气,生怕您和容大人因为这事生分了,臣女就……”
“就这事?
他昨日已经与我解释过了。”
谢明蕴一句话顿时让季絮松了口气,抬头见她眉目温和,也没有母亲跟她描述的那等皇家公主爱为难人的样子,一颗心放了回去,胆子也大了些。
“臣女听说公主手上曾有冻疮,恰好家中有人擅长制草药,就命人连夜做了些治冻疮的,公主如果不嫌弃就收下吧。”
话落,季絮笑盈盈地递上一个瓷瓶。
谢明蕴伸手去接,恰好季絮便看到她手上的冻疮。
她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同情心泛滥,一瞧这冻疮顿时吓了一跳,皱眉有些心疼地看着谢明蕴。
“呀,这很疼吧。”
她听说这位公主以前的日子不大好过。
“不疼,这算什么伤。”
这冻疮她之前年年都有,早就习惯了。
季絮顿时揪心地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怔愣片刻开口。
“公主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些皇家人都不大一样。”
这话说的有些僭越,刚说完她也脸色一白,蹲下去要请罪,又被谢明蕴一把捞了起来。
“怎么不一样?”
她觉得好笑,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皇家的公主皇子们都威严,远的不说,四皇子,我见了都躲得远远的,每天冷拽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银子似的。”
季絮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四处看了一眼,生怕被下人们听到。
“但公主就随和的多了,和容大人正般配。”
随和就般配了?
谢明蕴好笑地看着她,想着昨日怎么没看出来季絮还是这么个性子。
“倒也不止随和,您样貌出众,身世高贵,脾气好……”
季絮掰着指头一个个数着,最后下了结论
“和容大人哪哪都般配。”
作者有话说:
PS:开始尝试稳定日6k+更新,接下来主要就是撒糖+治愈解开心结+抓幕后人啦,主要是撒糖为主!!不甜不要钱(bushi)宝宝们晚安~
第31章
◎“你说阿蕴艳色绝世,灿如春华。”◎
她一番话落, 谢明蕴骤然觉得脸上有些烫,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下去心头的躁意,又听见季絮道。
“这桩亲事是曾经在我还小的时候, 由祖父一辈定下来的, 季家和容家都是世家, 也算世代交好,本身定的姻亲是我姑母和容家主,后来容家主娶了东边和亲的公主,这亲事就定下了我和容大人。”
世家子女自出生起就大多承担着家族责任,本身她若无喜欢的人, 那和谁成亲也一样, 但如今这情况, 她和容淮安都无意, 凑在一起也是一对怨偶。
“人生就这么短, 总得活得自在些,我不想一辈子身上都担着什么责任。”
季絮笑了一声。
这话谢明蕴倒是赞同。
“是啊,人生就这么短,人都要为自己活。”
所以她什么也不怪容淮安, 因为她知道当时的事他并非幕后人,徐盈的失踪是受她牵连,她只怪自己, 而自己身上的伤怪幕后真凶,也与别人牵扯不到一起。
人活这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年,阿娘在世的时候就告诉她,苦苦纠结执着于一件事, 或者恨谁怨谁, 其实都是苦了自己画地为牢, 她有心结,这心结只源于她自己。
“咦,公主屋子里这只兔子倒可爱,公主养的吗?”
她正思索着,忽然季絮好奇地开口问她。
谢明蕴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发现是昨日晏顾送她的那只兔子。
兔子还在笼子里,被下人妥帖地照顾着,谢明蕴笑了笑。
“不是我的,是晏世子送的。”
季絮顿时想起昨日的事,在脑中朦胧的记忆里扒出来晏顾的长相。
这位小魔王纨绔不羁,在上京都有名,她自然是听过的。
但六公主昨日跟他一起出去玩……难道心中的人是晏世子?
那怎么又在长街和容大人那样?
季絮眼珠来回转着,心中想了又想,还是觉得——
公主和容大人比较相配。
她这边腹诽着,谢明蕴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又等了一会,外面又来了人。
“禀公主,我们大人今日奉命入宫,上午暂且不来府上了,大人命奴才传话,让您不必等他。”
又入宫?
谢明蕴刚想起昨日的事,这下人顿时又道。
“大人让奴才说,今日的确是皇上圣旨传他入宫,他万没有第二个胆子来骗您的。”
这话带了几分揶揄,谢明蕴只听下人说也似乎能感觉到容淮安那调笑的语气,心中所想被拆穿,季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明蕴脸一红。
“知道了。”
她挥退了下人,季絮瞧着到了时辰也站起身。
“臣女告退。”
季絮一走,这偌大的公主府也空旷下来,谢明蕴起身逗了逗兔子,问。
“可派人往晏王府去过了?”
“去了,晏世子说改日再来看您。”
谢明蕴点点头,忽然又想起昨日容淮安说的话。
帝后有意在三个月后为她择婿,如今属意的人是晏顾。
这事皇后没直接告诉她,但如今谢明蕴知道了,自然也不能当做不知道。
她思索了片刻,道。
“备马车入宫。”
她一路到了凤仪宫,皇后早等在外面,瞧见她今日的精神气比昨天好很多,心里也放心了些。
“蕴儿可好?”
谢明蕴依着规矩对她福了福身,才道。
“母后挂心,一切都好。”
“昨日本身想带你在皇宫里走走的,没想到你和晏顾走得急。”
母女二人一起携着进了内殿,听见皇后提起晏顾,谢明蕴也没再啰嗦,挥退了下人。
“母后,昨日晏顾入宫,在长宁殿见到我,真是偶然吗?”
皇后先是一愣,随即对上她通透的眸子,便知道此事瞒不下去,登时也坦白。
“蕴儿果然聪明。”
她唇角勾起个笑,拍了拍她的手。
“本身母后想提前问问你的意思,但到底怕你不愿,想着先让你和晏顾待在一起看看,若是合适就提此事,若是不合适,就再择其他人。”
“这是您和父皇的意思吗?”
谢明蕴又问。
皇后颔首。
因为当年谢明蕴失踪的事,帝王有愧于她,也有愧于姜家,又因为三年前东宫的事,帝王有愧于太子,自然对谢明蕴也多上心几分。
在上京,晏顾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样貌品行都是上乘,是个郎婿的好人选。
“蕴儿觉得他如何?”
“晏世子很好,但女儿无意。”
谢明蕴轻轻摇头,一句话点到了中心。
皇后顿时想起前天晚上谢明则的话。
“若是此时传妹妹入宫,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的。”
太子似乎很笃定她的女儿不会答应。
皇后觉得她这对儿女似乎瞒着她什么,但也思索不出来,便又问。
“那你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没有。”
谢明蕴摇头很快。
“不过你才回来,京中的儿郎多,大不了等来年春日摆个宴席,母后给你相看相看,挑个最好的。”
皇后心中盘算着。
“昨日你出宫遇见太傅了?”
谢明蕴冷不丁听见她这样问。
“母后听说你和太傅在长街起了冲突?”
皇后担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太傅哪得罪你了?”
“没有。”
谢明蕴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解释,便道。
“只是误会。”
“那就好,我想着你性情温柔,太傅也是随和的人,也不会轻易起冲突。”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谢明蕴留在皇宫用了午膳,才从凤仪宫离开。
才过了御花园,她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嚷嚷声。
“他容淮安算什么东西,一个晦气女人生下来的孤儿,丧门星克死了他娘,从小待在姑母家,哪能算得上是我们容家的人,本公子跟他待在一个家里都觉得晦气。”
“这是自然,容家的正经公子只有您一个。”
这个趾高气扬的声音后面,紧接着有人出声恭维。
“他那个死了八百年的娘也是,白白占着名分,倒给他留个嫡子身份,但那又怎么样,孤儿还是孤儿,没爹没娘疼的小野种,他娘的陵墓又如何,还不是任由本公子闯,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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