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烟真是后悔走得太快,但饿了两日头晕目眩,想着珠珠说的那些食物,真真是归心似箭,哪里会想到宁王在这里候着。
虞烟也不理会,低头往谢兰辞身后躲了躲,隔开宁王那充满探究的目光。
美人弱柳扶风,面庞微白,如此举动只会让人觉得娇弱堪怜。
宁王心知这般绝色世间少有,但与自个儿性命比起来,美色又算得了什么,再是娇艳动人,他也无心观赏。
同是余毒未除,谢兰辞不会比他好受,宁王笑了笑,唤了声世子。
谢兰辞对上宁王愈发张狂的目光,冷声打断:“王爷记岔了,我不曾有什么须人出手相助的麻烦。”
“倒是王爷你,年纪渐长,身子倘若不好,便好生歇着,最近可不大安稳。”
宁王笑容一僵,“好,好,多谢世子记挂了。”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任谁都能听出宁王动了怒。
虞烟在贵人面前恭敬有余,但不怎么害怕,但今日不同,宁王是当真惦记着她的血肉,与猛兽又有何异。
哪怕看不到宁王的脸,虞烟也从言谈中听出这人的不甘。
宁王甩袖走人,虞烟等人走远了才松了僵硬的脊背,这一看,谢兰辞仍是站在她身前,好像知道她需要再缓一缓。
谢兰辞回首看她,漆黑的眼眸沉静地注视她,“离我这样近,不怕我吃了你?”
面上风轻云淡,但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虞烟尴尬不已,窘然摇头,“不怕。不是……你不会的。”
算她还有点良心。
谢兰辞顿了顿,说让相锦送送她。
虞烟第一个念头是想要推辞,但宁王刚走,青柚他们又不好进来,她便没有拒绝。
青柚和珠珠无法入内,但也未曾走远,走出高墙,她抬眸便看到了自家马车。
“总算出来了。”珠珠拿出软枕,“姑娘快歇歇。”
虞烟彻底放松下来,才发现有些头晕,便依言躺下,但再也睡不着了,摸了摸肚子,可能是饿的。
虞烟消失了两天两夜,当时虞峣青柚正在附近,心里明白这不是报官能解决的,便说虞烟与楚芫去了别庄便搪塞过去。
等在房中吃饱喝足,困意上涌,虞烟舒舒服服叹了口气,这才是她该过的日子。
柏婴心眼太小,给她送的饭食一点荤腥不见,除了白粥还是白粥。
不管是柏辛,还是柏婴,虞烟一点都不可怜他们。
柏辛虽是她唯一见过的母亲的亲人,虞烟相信,即便是娘还在人世,也不会把他当做兄长敬着。
且柏辛提起父亲时的语气,像是有深仇大恨,没准还下过杀手。明明要利用她,对她用毒同样是毫不留情。
虞烟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
饭后走走消食,回来水烧好了,虞烟终于可以痛快地沐浴一回,心头的那点郁闷也烟消云散,靠在桶壁上,感觉自己当真变成了渴水的一条小鱼。
左臂上那道伤口已好得七七八八,珠珠看了还以为是虫子咬的,转头问起,虞烟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没敢跟她说自己中毒的事。
珠珠的胆子已经经不起吓了。
虞烟照了照镜子,肌肤上可怖的斑块已经淡去,联想到谢兰辞身上隐约的印记,自己约莫是彻底痊愈了。
虞烟平时沐浴不用珠珠伺候,但先前不知伤口恢复得如何,便让珠珠进来了,能再听到珠珠在耳边柔声细语地说话,那些不安忧惧也一点点淡去。
许是热气一蒸,珠珠眼窝泛酸,没多久又泪眼汪汪,开始细数山匪的罪状:“天杀的一群匪徒,这辈子该是个短命鬼。把姑娘折腾成这般模样。把我一道掳去也好,总能做个伴。”
“瞧瞧,连端茶倒水的人也没有,姑娘有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管。”
虞烟回家路上还为与谢兰辞不欢而散苦恼,但一吃上饭,就把这些抛之脑后。
珠珠这一提,一些被恐惧压制的细节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危急关头,她没来得及细想。
但接近两天两夜的相处做不得假,与她说话最多的是那个好心的老人家,但离她最近,时时在旁的,是扮做阿柳的谢兰辞。
端茶送水……
可不止这个。
恐怕除去让他伺候更衣,什么都做了。
虞烟当时没心思想太多,总不能安心等死,那时觉得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便对得起阿柳了。
她不是没发觉“阿柳”的手有些眼熟,但她也没有出门就盯着男子的双手细瞧的癖好,连哥哥的手摆在眼前让她分辨,她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清醒的时候也会感叹一下,阿柳真是爱干净,又很有耐心。
毕竟谁能想到镇国公府的世子还会做这些照顾人的事呢,跟珠珠比起来也不差什么的。所以认不出来绝不是她的问题。
虞烟脸热之时,又奇怪谢兰辞为何不说。
仓库里关的人多,但绝不是找不到机会与她私下交谈。
他早点说,她绝对不会使唤他的!
宁愿再去和柏婴吵上一架,也要再要个杂役过来,柏婴的心肠还是没有柏辛那么硬,这点小事说不准就答应了。
至于她有没有衣衫不整,口吐狂言,她一丁点也不记得。
债多了不愁,虞烟最近长的见识太多,很快就平静下来。
欠他的太多,不缺这一点了。
反正还是可以还的。如果他想要的话。
虞烟恢复的速度极其惊人,以至于虞府上下没人怀疑她的去向。
她在家等了十日,入冬后夜间有了飘雪的迹象,但镇国公府始终没谴人来找,更没听到谢兰辞的任何消息。
唯有从上门拜访的元潇口中,能知道一星半点。
知道他尚且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谢兰辞却是不大快活,连与人对弈也颇感乏味。
但这些虞烟并不知晓。
作者有话说:
他超爱。
第76章 第 76 章
◎赐婚。他霎时觉得,今日也不算早。◎
虞烟安静了几日,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吴夫人眼瞅国公府是彻底没了动静,私底下和身旁的嬷嬷取笑:“还以为她真能一步登天了,看来啊, 还是没这个福气。”
虞烟父亲的事也没人上门来查, 一定是这丫头片子胡诌, 大着胆子来诓骗她。
“也不怕一言成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吴夫人之前在虞烟这里吃过亏,但有人为了虞烟到她这儿来打听, 一来一去的, 吴夫人的心又活络起来。
和实实在在的好处比起来,一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隔日便找了借口又来了虞府。
吴夫人谴丫鬟去请,没请动,便带着气找上了门。
“你这是目无尊长,你说说这一年做的事, 别说你祖母,连我这个表姑母, 看着都不开心。”
虞烟拨了拨青柚摘来的花束, “我还有这般能耐?那姑母可得对我好一些。毕竟我这样容易就令你和祖母心情不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夫人没想到她还是个会胡搅蛮缠的, 气急了, 圆润的双颊慢慢涨红,“好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母了?”
虞烟笑盈盈的:“姑母关心后辈,谁人不知?我便在你眼前, 我的眼睛若有毛病, 你不得比我父亲兄长还要着急?难为你费心, 我这眼睛的确有些难受。这人,我就不见了。”
吴夫人觉得虞烟这性子随了她父亲,连眼前的富贵也抓不住,不是傻子是什么,一双眼睛都被虞烟气红了,看哪都不顺眼,哪里看得出她这对眼珠子是好是坏?
吴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一下把事情闹到了虞老夫人跟前,但虞烟往众人面前一站,有眼睛的都能瞧出她清减了,眼里也有血丝。
虞老夫人不悦地看向吴夫人,吴夫人哪知道虞烟这回说的是真的,被臊得说不出话来。
再看虞烟,当着众人规矩乖巧,哪里看得出她方才嚣张跋扈的样子。
楚芫听虞烟绘声绘色讲了这番热闹,笑得直不起腰:“这下好了,你这嘴也越发利落。她以后不敢随便招惹你了。”
虞烟把刚买来的点心分给楚芫,自己也拿了块尝尝鲜。
虞烟虽没有细说,楚芫还是从江林州那里知道了她经历的惊险,看虞烟一日日恢复过来,楚芫也为她高兴。
楚芫想让她出门散散心,便道:“有位大师云游归来,已在国子监办了两场讲会,听说是极受皇上信重,这番还带了许多外邦的新奇玩意儿回来。宗室家一对龙凤胎百日宴,主家是要大办,也请了这位祈福讲经,你同我去看看热闹,也沾沾喜气。”
楚芫又说了几个名字,出席的小姐当中,像宋奚宋怡姐妹她都是见过的,还有楚芫同行,虞烟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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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州好不容易拨出半日工夫,去楚芫那里献完殷勤,又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望谢兰辞,怕他闷出些毛病,便与谢兰辞下棋练练手。
江林州腹中空空,也不跟他客气,看盘中还有点心,随手拿起就往嘴里塞,随口道:“这和阿芫那里的糕点一个样。”
谢兰辞抬眸扫他一眼。
都出自春雨楼,自然一样。
春雨楼掌柜认得虞烟,她买了什么,掌柜便往他这里送什么。
这十日,她还真是买了不少拿去送人。
虞烟生性开朗,之前从通州归家,她没两天便恢复如常,买点首饰珠串,闲来无事四处逛逛,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数月前他只觉得这样很是省心,但现在……
她身边的男男女女未免太多。
似乎都闲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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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这日,虞烟换上新制的冬衣,还多带了一个袖炉,她都安排好了:“我怀里暖和,阿芫手里的冷了还能用我这个。”
但临出门前,楚芫的丫鬟便一脸歉疚地传话,说楚芫受寒,今日去不成了。
虞烟只好独自前去,半途遇到宋家姐妹,三人便一道前往。
刚满百日的孩子小小一个,虞烟与主家没有亲缘,这样的场合略待一会儿便被其他人挤了出去。
看得出父母对这双儿女极为宠爱,宾客欢声笑语,气氛祥和。
尽了礼数,宋奚便将虞烟带出来去看杂耍,但宾客盈门,走到哪都有宋家熟识的朋友,看宋奚宋怡又要顾及自己,又要与人应酬,虞烟过意不去,便找了个地方躲清净。
但清净只是相较而言的,虞烟坐的这个地方没有那些太太小姐,却有一堆不满十岁的孩子。
不知仆妇拿了什么东西过来,周围的幼童哇了一声,一窝蜂地跑了过去。
虞烟和这群小孩玩不到一起,但隔一会儿也有小姑娘跑过来和她说话,脸蛋红红地夸她,把虞烟说得害羞起来。
“姐姐像仙女,和谢家哥哥长得,长得不一样!”
“你笨死了,是一样好看才对。”
先前说话的那个很不服气,握了握拳,“就是不一样。姐姐还听我说话,谢家哥哥都不理人的。”
虞烟不知道这都谁家孩子,也没好意思问这个谢家是不是镇国公府。
珠珠喝了茶水有些内急,与青柚说了一声便去方便了。
但没走几步,迎面遇上相锦。
珠珠向来把为虞烟排忧解难当做头等大事。
她敢肯定,姑娘前几天多半和谢世子脱不了干系,又见相锦犹犹豫豫的像是也有话要说,便问了出来:“世子没说何时找姑娘吗?”
相锦顿时挺直脊背,像被踩了尾巴一般,急迫解释道:“没有,世子虽没明说,但还请姑娘千万别提这事了。”
末了还叹口气,摇摇头,压低声音嘱咐:“你也多劝劝姑娘。这事外人不知,千万瞒住。”
珠珠耳朵灵光着呢,万万没有听错的可能。
没想到谢世子居然朝三暮四,前一阵还处处照顾,眼下就翻脸不认人!
难怪姑娘唉声叹气,连那喜欢得不得了的宝贝玉镯也不戴了。
幸亏姑娘想得开,也就难过了两天,后来就该吃吃该喝喝。
珠珠怒火中烧,狠狠瞪了相锦一眼,转身就走。
相锦委屈得紧,绞尽脑汁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偏偏这份委屈还无人可诉。
珠珠回到虞烟身边,越想越来气,相锦这做近侍的居然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未免太欺负人了。
作为虞烟身边最得用的人,珠珠在旁边帮虞烟剥开板栗,因为心头带着怒气,剥壳的动作又快又干脆,很快便送到虞烟嘴边。
“好吃,热的栗子最香了。”
嗯,还吃得下东西。看来没有太严重,伤心得不算厉害。
珠珠放心之余,痛定思痛道:“往后的姑爷一定得是能放得下身段,会照顾人的。”
看看谢世子,出身虽好,了断不见的话都要相锦带话,不愿亲自来说!
栗子虽香甜,但有点噎人,虞烟吃了一颗便端起杯盏,闻言,瞬间呛了一口,双颊通红,在珠珠看来时,硬着头皮道:“也不是只看这个”。
见虞烟语气坚定,珠珠双眼一亮,这才对嘛,凭姑娘的样貌品性,何愁找不到合适的郎君?
要求再多一两条,也是可以的。
虞烟在一群孩子中间坐了片刻,听路过的嬷嬷说讲经会开始了,她问过方向,便带上青柚珠珠过去。
这些孩子自然对枯燥乏味的东西不感兴趣,虞烟走过回廊,身后的喧闹声越来越小。
有青柚壮胆,虞烟便走了条捷径。
走到开阔处,虞烟突然心慌了一下,但抬眸望去,并没有可疑之人。
青柚闪身站到虞烟身前,电光石火之间已抽出了软剑。
有了三番五次的意外,虞烟对这些早有准备,当下只安分地躲在青柚身后。
“虞五小姐,不如乖乖听话,你们几个女人,还想从这离开?”
“别废话,连她们都搞不定,等会儿让其他兄弟看笑话。”
青柚最近心头火气无处发泄,这四人正是撞刀口上了,被青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须臾,便鼻青脸肿地伏倒在地。
青柚刺穿了一人掌心,便有人扛不住将宁王供了出来:“姑奶奶饶命,若知道有您在这,再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宁王把虞家查了又查,连个厉害点的家丁都没找到,他们跟了几日,见镇国公府那些阴魂不散的护卫没在周围,周遭再无旁人,便趁机出了手。
谁知道这里就有个活阎王呢。
虞烟想起他们还提到同伙,心头一紧,连忙提起裙摆,往上跑了几步。
还没走几步,便远远地看到了谢兰辞,他垂眸看来,神色淡淡:“你是去找周议章,还是元潇?他们在东边梅林里,没有危险。”
虞烟把他们都忘了。刚才只一心挂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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