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我们来算算账吧。”
见此,顾老夫人心头浮上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冤死了!
你们那群人快回来看看啊!
她真的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白花,而是一朵吃人的霸王花啊!
第19章 梦中事
松鹤院。
在院里伺候打扫的丫鬟婆子们看着顾挽澜进来后,一言不发就卸了门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眼睁睁看着顾挽澜拖着门板进了屋,还是秋桂担心出事,回过神连忙就要去找顾二夫人。
但是屋内的二人如今却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气氛反而十分平静。
老夫人视线落到那块门板上,赞了一声,“你倒是天生神力,怪不得行事毫无忌惮。”
顾挽澜随手把门板靠在了墙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了起来,“还是得让人看看自己的本事,不然总有人以为我好欺负呢。”
“就凭这一身蛮力?”
“我是不是只有一身蛮力,老夫人不是最清楚?”
顾老夫人耷拉了眼皮,没有做声。
确实。
她的手段,她早已见识过。
“老夫人,我今日过来是想和您说个明白,我自小流落在外,和您实在说不上有什么情分,护国公行事可能会受到您的桎梏,但我不会。”
顾挽澜俯下身,看着老夫人的眼睛,轻声道,“毕竟我可是长于柔兰草原,再让我疯起来可就不是卸掉门板这么简单的事了……”
老夫人浑身一震,恍然间想通了一切。
怪不得顾挽澜行事如此乖张!
她竟是忘了顾挽澜当年可是被叛徒带到了那生啖人肉都干得出的柔兰!
而顾挽澜能从柔兰一路逃出,还回到了这西京城,怕是暗地里自有通天手段!
老夫人强自稳住了心神,“西京城可不是柔兰,你以为今日你让淮王府闹出如此大丑闻,淮王能放过你?”
顾挽澜笑了起来,“老夫人,这些可与我没什么关系。”
话说到一半,顾挽澜话锋一转,“即便淮王知道一切是我顺势而为,也不会对我下手,只会把怒火指向你们,您猜为何?”
因为淮王如今明显在拉拢武将勋贵一脉!
没想到这孽障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老夫人暗恨不已,索性闭上了眼睛,拨弄起了挂在手中的佛珠。
“此事可与老身没甚干系。”
“是吗?”顾挽澜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可是二叔二叔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老夫人收买无量真人,指示人去买熏香的证据,二叔和二叔母可是方才都递给了我。”
“你说什么?!”
老夫人神色陡变,一把从顾挽澜手中夺过那一叠纸。
只是越看,老夫人一双手抖得越是厉害,最后竟是低声笑了起来,“不辨好坏的蠢货!当真是惯子如杀子!惯子如杀子啊!”
一语落,老夫人整个人似是都苍老了数十岁。
她哑着嗓子看了过来,“你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来看老身的好戏?”
“是来提醒老夫人莫忘了之前曾应允的分家之事。”
顾挽澜曲起修长的食指,在门板上轻扣了两声,笑了起来。
“方才那些证据我房里可还存了一份,若是老夫人忘了,那我可能也会一不小心就递出去,这样可就不美了。”
顾老夫人随手抛了那叠白纸黑字、由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写好的证词,讽笑出声。
“分吧,明日……便请族长前来开祠堂分家。只是——”
顾老夫人一眼不眨地盯着顾挽澜,眼底还透着浓到化不开的恨。
“顾挽澜,你别以为此番你就赢了。聪明人都猜到了淮王府有意于你,你以为日后还有高门大户敢娶你么?”
顾挽澜笑着拍了拍老夫人的肩膀。
“老夫人,忘了说,我已决定要招赘入府了,所以老夫人日后也不用操心着国公府的爵位着落了。”
“?!”
老夫人再也受不住这接连的刺激,眼睛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
顾挽澜一离开松鹤院,天璇就跟了上来,悄声道。
“姑娘,已经送崔公子安全回府了。”
方才在顾老夫人面前明明可以把招赘说得大方坦然,不知怎的,从天璇口中听到崔珏的名字,顾挽澜此番又有些羞燥了起来。
“咳,他情况如何?可有去请大夫?”
之前在山洞里,因为熏香的药性,崔珏忍不住吻了她,而她又因为被勾起了不服输的性子,吻了回去。二人好生缠斗了一番,但到底都克制着没有再进一步。
可顾挽澜中了药性是假,崔珏却是真。
天璇瞬间也红了脸,“我回来的时候,崔公子那边大夫已经请了,姑娘放心,应是无碍的,向、向来男子遇到这种事情只要发泄出去了便无事的。”
“……好像也是。”
顾挽澜摸了摸鼻尖,和天璇谈到这种话题也难免有些羞窘,一时间主仆二人无话,直到一路快行到护国公的院落时,天璇忍了忍又开了口。
“姑娘,您当真是想好了要择那崔公子入赘?”
“嗯。想好了。”
天璇止住了脚步,默了默,随即抬起头看着顾挽澜,一脸认真道,“天璇唯愿姑娘能开心。”
顾挽澜笑开了,伸手揉了揉天璇的脑袋。
“傻子,你这大义凛然的样子倒像是姑娘我要去跳什么火坑一样,若我不愿,他崔珏岂能轻易欺负得了我?”
天璇抿了抿唇,“可到底是要过一辈子,那姑娘你可喜欢那崔公子?”
顾挽澜摸了摸下巴,倒是真认真思索了起来,“唔,怎么说呢。他脸长得好看,身上味道很好闻,我好像也不排斥与他亲近,喜欢与否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天璇嘴角抽了抽,姑娘这不分明是馋人家的身子吗?!
“姑娘,你明日去找崔公子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这样说,仔细崔公子被你给吓跑了。”
“安心,山人自有妙计。”
顾挽澜冲着天璇眨了眨眼。
进了院子,顾挽澜安抚了戚容,又和顾乐欢她们一道用了晚饭,途中,她注意到顾乐欢数次看着她欲言又止,顾挽澜只做不知,用了饭就告辞回去休息。
顾乐欢便也没有多问,只是送她离开时表情有些恹恹,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兔。
顾挽澜心下一软,叹了一声,“等我事情做成了,我定第一个告诉你。”
顾乐欢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笑露出来了两个小梨涡,“真的?”
顾挽澜伸了伸小拇指,有些好笑,“拉钩,不说的是小狗。”
于是,躺在床榻上的时候,顾挽澜还在迷迷糊糊地想,即便是为了不做小狗,她明日也得要把崔珏给搞到手。
混沌之间,顾挽澜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梦中。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入目之处竟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像是误入了某位新娘子即将出嫁的闺房。
新娘子背影孱弱,嫁衣空荡荡地挂在了她的身上,像是风一吹,人就要倒。
顾挽澜认识的姑娘委实不多,此刻对着这个背影,心头却猛地跳上了一股诡异的熟悉之感。
顾挽澜正欲“飘”到前方一看——
“咔嚓”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在身后响起,顾挽澜下意识一回头,此地门上居然缠着一条玄铁所制的锁链!
“姑娘,吉时已到,你准备好了吗?”
浓妆艳抹的喜婆扭着腰走了进来,面孔十分陌生。
“呵。”
屋内新娘子没有回头,只是冷哼了一声。
顾挽澜却惊出了一声冷汗,浑身汗毛竖起。
这个声音分明是——
顾挽澜猛地瞪大了双眼,就看到她眼前的新娘子提着裙子缓缓站了起来,行动间,手上的锁链声“哗啦”做响。
“他想让我今日便如此大婚么?”
顾挽澜看到身着嫁衣的“自己”,晃荡着锁链如此说道。
嘴角虽是笑着,眼中却似乎烧了一把要焚尽一切的熊熊烈火。
被那眼神所摄,顾挽澜猛地从梦中惊醒。
抹了一把额头,顾挽澜才发现已经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那个“自己”眼中的恨意太过真实,真实地不像是一场梦,竟像是实实在在曾经过一般。
不,这不是第一次如此真实。
上一次,她也曾如此清醒地梦到过她还在长平关时候的日子,她没有回西京,何三没有死,前来的监军并不是崔琼而是姓宋,而崔珏更是以旧友身份前来寻她。
顾挽澜心头一跳,顾不得如今还是深夜,下了榻随手披了件衣服便去唤天璇。
天璇本就在守夜,听了屋中出了声响,连忙进了屋,看到顾挽澜面色苍白、神思不定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生怕出了什么要紧事,忙给顾挽澜倒了杯茶。
“姑娘,可是做梦魇住了?喝口凉茶先压压惊。”
一杯凉茶下肚,顾挽澜稍微冷静了一点,只是想着心头的那个猜测,嗓子还是有些发紧。
她看着天璇,一字一句道,“天璇,让天枢去查一件事。”
“主子请吩咐!”
顾挽澜的表情太过认真,天璇便知此事重大,肃了神色朝着顾挽澜行了一礼。
“去查当初朝廷派去长平关的监军最初人选为谁。”
虽然猜测着实荒唐,但——
顾挽澜握紧了手中茶杯,闭上了眼,说出口时嗓音已是沙哑一片,“尤其是否姓宋。”
第20章 地上尘
卯时刚过,天色还是漆黑一片。
十一身着一身夜行衣,顶着露水,悄然来到了秋山,走得近了,才发现崔珏屋内竟是还点着灯,似是一夜未眠。
“叩叩叩”
十一不再停留,连忙敲响了门。
“家主,查到了。”
“咳咳,进来。”
十一推门而入,浓郁的药味和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踩在厚厚的绒毯上,十一来到了崔珏的书桌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装着药汁的瓷碗。
自跟在崔珏身边之日起,十一就知道崔珏身子骨不太好,似是童年时期生过一场大病,血气虚弱,尤为畏冷,所以冬日不喜出门,便是出门也要穿上保暖的狐裘。
而昨日,家主却只穿了一身宽袍大袖,还在亭子上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
十一心有担忧,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弯下腰。
“淮王世子有凌虐的癖好,上一任未婚妻便是死于他手,不过事情没有闹大,被淮王出手压下去了。”
“家中人得了好处?”
“胞弟擢升中郎将了。”
崔珏手中动作一顿,神情淡漠。
“淮王府,那便由此开始吧。”
十一丝毫也不觉得突兀地对上一国王爷是何大事,只把头颅垂得更低,态度越发恭顺。
“领命。”
像是一阵风,转瞬间,屋内只剩下崔珏一人。
给画中美人点上墨瞳,崔珏轻轻呼出一口气,搁了笔。
他既是答应了要帮她画出昨日盛景,自是不会失约。
望着画中盛装打扮艳丽逼人的顾挽澜,崔珏眼神不自觉变软。
她合该是永远这般光彩夺目、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
而不是如前世那般被人构陷、被人囚困……
崔珏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崔珏起了身,在书架上的暗格里,摸出了一本小册子。
册子被翻开,上面的字迹新旧不一,写着一个个名字,有的名字上被用朱笔划上了一个叉,有的仍旧完好。
崔珏垂了眼,手指从划了叉的名字上一个个滑过。
何三、李茂……
停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之上。
萧隼。
前世,直到半年前萧隼在柔兰血腥夺位成功,大夏人才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据传因为他生母乃大夏女奴,所以自打一出生,虽贵为王子,却养在羊圈,过的生活和奴隶所差无几。
大抵就是那个时候,他和还困在草原上的顾挽澜相识。
青梅竹马,同舟共济,结缘于微时。
比他遇见挽澜要早得多。
崔珏手指陡然用力,书页被捏得皱起。
“嘭”
崔珏猛地合上了册子,闭上了眼,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浮上的一股涩意。
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
崔珏修长的身形立在书架之侧,昏黄的烛光透过书架,在他玉白的面孔之上投上了层层叠叠的暗影,他于暗影之中睁开眼。
萧隼已于半年前在夺位中失败,目前下落不明。
而顾挽澜……
他这一世本只想守着她,为她达成所愿,荡清所有道路。
可既是她主动走向了自己,那他便也绝不会就此放手。
朝阳初升,便是新的一天。
旧的东西,合该尽数毁去。
*
自那个离奇的梦后,顾挽澜后半夜便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脑海中,顾挽澜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过了个遍,可怎么也猜不出,若梦境为真,那个有能力用锁链囚了自己的新郎官到底是谁。
再怎么说自己也并非一无所有的弱女子,即便如上一个梦中那般,她没有归家而是留在了长平关,她到底也有着另一层季凛将军的身份,寻常人动她不得。
脑子昏昏沉沉了一晚,天一亮,顾挽澜仍是麻溜起了身。
在院里尽情地练了一套枪法之后,顾挽澜想法逐渐清明了起来。
无论梦中人是谁,总不会是崔珏,所以并不影响她如今的筹谋。
而日后的事,若真的发生了,她用自己拳头再打破便是。
想通了此事,顾挽澜只觉得心头舒畅了许多,她放下长枪,随手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正要让随侍的丫鬟上些早膳过来,几朵梅花从枝头上落了下来,擦着她的脸颊而过,鼻尖传来一股冷梅的淡雅香气。
顾挽澜倏地就停了脚步,莫名地想起了崔珏。
顾挽澜小心抬起手臂,在自己衣衫上嗅了嗅。
冬日天气干冷,不过一个时辰的锻炼,她身上其实并没有沾染到异味。
“麻烦准备些热水,我想泡个澡。”
顾挽澜放下袖子,正对上丫鬟有些意外的目光,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咳,再撒些花瓣。”
拾掇好自己,用过早膳之后,见天璇还未回来,顾挽澜就自己找了府上的车夫,送自己去了秋山。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顾挽澜确信依照崔珏的性情,他一定会为昨天的冒犯而负责,只是要让他甘愿入赘护国公府,可能还需她劳神费力使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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