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一间最大的船舱,里面散发着淡淡的血味,可以看做是尸鬼的议事厅。
虽说尸鬼和应止玥都不是人,但出于仪式感,还是擦亮了油灯,隐约的光映亮了身后人的面部线条。
于双娣在做尸鬼的时候,眼神不好使,要使劲凑上去才能看清对方的脸,“诶,等等……”
应止玥心中暗叫一声糟,这才想起来,陆雪殊之前被清音观主下过尸鬼药,虽然剂量不重,但可能还有一点儿残余,这才让于双娣把他误当成了尸鬼。
不等于双娣看清,应止玥已经一脚将人蹬进斜开的房门里,微笑道:“跟着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于双娣茫然地在原地转了转,明明记得刚才面前还有个人的,看眼前空空落落,显然什么小白脸都没有,不由得挠了挠头,“可能是受无昼之夜影响,我的脑子也不太好使了,母亲大人请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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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入门,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应止玥谨慎地环视了一圈。
和之前参观的豪华船舱不同,此处只有中间悬挂着一盏象征意义的古老吊灯,房间的中央是一张磨损的长桌,桌面上覆盖着灰尘和蜘蛛丝。
长桌后有一张座椅,椅子上满是裂痕,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坐在上面。
灯罩上的蜡烛火焰摇曳不定,投射出扭曲的影子。
应止玥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墙上挂着几幅古老的航海地图,标明了各种水路和港口,以及未知海域的神秘标记。
不过和寻常地图不同,港口线路不是用笔标注,而是用歪歪扭扭的血迹划出痕迹。
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些古旧的航海工具,如罗盘和望远镜,表面沾满了岁月的尘埃。应止玥磨磨蹭蹭地挨个抚摸一圈,可还是没有见到陆雪殊的身影。
他哪儿去了?
应止玥不由蹙起眉,在一众尸鬼沉默的目送下放好望远镜,心事重重地在椅子上落座。
然而她才刚坐稳,就不由得小小惊呼一声。
尸鬼的视力不怎么样,其他器官的感觉却会加强,于双娣迅速抬起头来,“怎么了?”
“不小心绊到了一下。”应止玥微侧过脸,不露声色地换了个话题,“所以冒双娣也和你提过系统的事情?”
于双娣不疑有他,听她这么一问,就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一样开始讲了起来。
在阴影处,应止玥拧着眉心瞪了陆雪殊一眼。
他藏在桌子下,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藏就藏吧,为什么还要亲她的膝盖啊?!
第117章 不许出来
和心机深重的男性不一样, 于双娣哪怕是一只尸鬼,也是一个性格直爽、藏不住心事的女性,完全没想过冒乐根本没在应止玥面前提及过系统的事情。
不过说来也是, 于双娣因为冒乐的本名和她相同, 就直接让人上了船, 本就不会是考虑太多的性格。
于双娣表示,她是在离开皇宫的时候看到冒乐的, 冒乐身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宫装,嘴角沁出的全是鲜血, 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无意识地叫着“系统”、“系统”。
“这个叫系统的可真是个狗东西!”于双娣非常不屑地唾了一句。
原来,在系统的要求下,于双娣等不及和大皇子的婚期到来, 就要“献身”, 最好能生下一个皇太孙。
当时僵尸遍地, 连皇帝都惊慌失措, 更不用说冒乐了。
于贵妃对此事,也是乐见其成,甚至专门把大皇子身边的宫人支走,就为了两人能成就好事,甚至还对冒乐许下诺言, “你要是有了,你就是我孙儿唯一的母亲,等到尸潮之乱一了, 我们娘三个好好过日子。”
她热切地望着冒乐的肚子, 渴望的目光可以称得上毛骨悚然,“别说什么皇妃了, 你想当太后也使得。”
这句话非常大逆不道,但与此同时,也有点奇怪。
先把皇帝排除掉,可是算上于贵妃本人、冒乐、冒乐的“儿子”和大皇子,一共四个人,哪来的娘三个?
大皇子可是于贵妃的亲生儿子,于贵妃再怎么坏,也不至于抛下儿子跑路吧?
但冒乐也是急昏了头,没有想那么多事情,应府不能做她的支撑,她“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一出,京城里没一个人待见她,她只能依靠于贵妃了。
但是,大皇子脑子虽然傻,但是却有一身蛮力,平时身边的宫人说是“伺候”,很多时候也是在“管制”他,这回四下无人,他撒了欢儿的玩。
首先瞄准的是冒乐的头发,一把薅下去大半边,还用铁锹去戳人。冒乐也不是性格很好的人,在大皇子兴奋地叫着要把她丢进煮沸的铁锅里时,她忍无可忍,不顾系统的声声警告,运用现代的生物学知识,精准的把人给废了。
就是无根道士的那种废。
这下,于贵妃彻底暴怒 ,让人将冒乐拖下去乱棍打死,但是当时尸潮动乱,宫人也害怕血味会带来僵尸,把人掩在雪里,匆匆走了。
然后就撞上了刚从宫门出来的于双娣。
于双娣是一个尸鬼,是非道德观极为薄弱。
她不觉得冒乐可怜,毕竟是冒乐自作自受。
她也不心疼于贵妃,毕竟大皇子会变得这么暴戾,也和她的无限度纵容脱不开关系。
至于大皇子——
一个见到她只会吐口水咯咯乐的傻子,行不行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连他亲爹皇帝的结扎术都是于双娣本人安排的,这点小小的痛都忍不住,还怎么做男人?
于双娣确实是恋爱脑,但也有着很准确的划分标准,如果连结扎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为她做,黄公子也不配做她的男人。
因此,于双娣本来打算遥遥看一眼就走的。
但,冒乐说她叫冒双娣诶!和她一样的名字!
应止玥:“……”真是出乎意料,又无法反驳的理由。
“不过我后来一合计,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全都是那个狗屁系统撺掇的。”于双娣呸了一声,“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姓系的狗玩意,不知道冒双娣为什么这么信任他,还说什么不帮他达成愿望,她就会死。”
于双娣从冒乐那里学来了很多新词汇,“这不就是PUA嘛!”
她理直气壮道:“冒双娣中了骨香,肯定会死啊。系统真不地道,连将死之人都要骗。”
应止玥:“所以,冒小姐很早就知道你是尸鬼了?”
“我也不想的。”于双娣罕见的有点害羞,“但她当时血流的太多了,我们做尸鬼的也需要吃饭嘛。”
于双娣瞥了一眼应止玥,补充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在白天的时候,也是和常人无异的。除了无根道士那种没用的实验品,我们在常人状态时,并不会保留尸鬼状态的记忆,这也是清音观主特意照顾我们,以备有一天有机会可以彻底变回普通人——”
说到这时,身边有个尸鬼扯了下她,于双娣这才发觉自己失言,紧张地看了一眼应止玥,发现后者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松了口气,蹩脚地换了话题。
“哦对了,冒双娣还说她要我帮忙杀一个人,还要和系统达成契约。”于双娣抹抹嘴,“我当时想见见这狗玩意到底长得有多俊美,就答应了冒双娣,说是契约达成,可我根本就没见过啊,冒双娣这妮子果然是被骗了,我一点儿也没有想杀掉某个特定的人后再……”
说到这里,于双娣的目光忽然迷离起来,呆呆地看向应止玥,迈开步子,“你好香——”
正在这时,沉寂的空气忽然疯狂波动起来,一道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痛应止玥的耳膜。
【系统命令:杀掉应止玥!杀掉应止玥!杀掉应止玥!】
环着她膝盖的力道一紧,应止玥按住桌下的人,任由于双娣晃晃荡荡地走上来,在她张开獠牙的前一瞬,将香缨在茶水里随便一涮,“啪”一声丢过去。
——天命再厉害,也不能和本能抗衡嘛。
就像是定格的水墨画,于双娣身体剧烈一颤,嘴角扯平了又放松,呆滞的眼神恢复了几丝神采,“母亲大人?”
结果刚一清醒过来,就吓得抱住胸,疯狂退后,“我虽然和公主交好,但是和她不一样,我不喜欢女人!再美的女人我也不喜欢!”
一天的情绪大起大落,再看尸鬼惊慌失措的表情,无语的同时,又觉得好笑,“那你还不离我远点?”
系统一击不成,也蔫巴下去。
于双娣也偃旗息鼓,灰突突地招了招手,示意其他尸鬼代替她主持会议。
应止玥眨了眨眼睫,她看似淡定,可后背也沁出细密的小滴汗珠。
但她情绪激烈起伏的时候,面上的神情也很淡,只是将手指漫不经心探入桌下人的唇。
因为环境限制,陆雪殊沉默地抿住唇,于是,大小姐仿似有了剥夺他说话的权利。
——又一次。
他半跪着,流畅而优美的脊背线条紧绷,内中藏着的脊骨也化成了尖锐的刀刃,可以划破烛火渗不到的夜色,勾走她的注意力。
可这柄刀此刻执在她的手里。
应止玥也发现了这种惑人的特质,索性收回手坐直,然而不等陆雪殊放松,她微踮足尖,轻巧地划弄了几下。
换回主人无意识的一声低沉喘息时,应止玥蛮横地踩了下去。
“这是我们下一次的进食计划,还请母亲大人过目。”
桌前,尸鬼们赤红着双眼,讨论着下一次要捉哪个人来进食。
微凉的卷轴递进应止玥手里时,清澈的水滴濡湿了她膝盖外的衣衫,几声低低的喘息顺着她皮肤肌理渗入血液,带来种不受控的战栗。
她微偏过头,看向桌下之人。
少年微仰着头,一瓮白雪化成的凉雨沥沥淋过他眼尾,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没入春夜。
昏寐的暗色起伏着,混沌了记忆和现实的边界,他脖颈处的突兀也被湿润的黑发掩藏,分明是大小姐不会说话的漂亮小姝。
可小姝绝无可能露出这种表情,他浓密的睫毛轻抖于云梢,总含着点讥诮的双眼紧闭,书逐雪飞,竟有种和本人完全不相符的破碎感。
应止玥下齿轻咬,嘴唇洇出点湿润的浅绯色。
一旁的小莲扶着自己肿胀的一边胳膊,等着它慢慢恢复的时候,也控制不住自己看向大小姐的视线。
对上应止玥雾蒙蒙的眼睛时,他扬了扬嘴角,却牵扯到嘴边的伤口,不由凄惨地叫了一声,再联想起导致他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不由得恨恨提议道:“应小姐,下次的目标就定为陆公子吧,他这人一看就一肚子坏水。”
听了这话,应止玥差点没呛住,用手遮掩了嘴唇,侧目向陆雪殊看去。
在大小姐的印象里,陆雪殊这个人一向和欲事不怎么沾边。
哦对了,或许还要加上小姝留下的阴影,总而言之,哪怕陆雪殊现在已经变成和小姝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人,刻板印象也不会被轻易消除。
可是眼下,工笔画中勾勒出来的冷冽侍女,仿佛从凝滞的画面中苏醒,额际生出薄汗,原本是偏冷的肤色,也被热气漾出点病态的浅红,乌黑的眼仁明亮,掌心轻搭在她的膝处,竟给人以委屈错觉。
“母亲。”他嘴唇微微开合,没有出声,可应止玥却觉得尾椎骨都在发麻,“不可以。”
应止玥:“……”啊啊啊啊啊啊这谁能忍得了啊?
大小姐的喜好非常奇怪,对撒娇的定义也和绝大多数不尽相同,但她必须得承认,此刻的陆雪殊完全地踩在了她的萌点上。
当然不可以,就算是要被吃掉——
陆雪殊只可以被她吃掉。
无昼之夜效果将近,众尸鬼露出点倦色,在门被阖上的轻微“咔嗒”声传来时,陆雪殊还没等动作,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握住。
大小姐的手指冰凉,肤色近乎于雾水融化的淡,但此刻却毫不留情地摩挲而过,温热和寒冷交织,撞出反差的快乐与痛感。
陆雪殊不是小姝,小姝可以冷淡地离开,但是陆雪殊没有这个权利。
应止玥倾身,于是脖颈上的红痣擦碰过她嘴唇,她难耐地眨了眨眼,几乎要控制不住咬下去的力道。
他已经把自己的自由让渡了……
“好乖,我的小姝。”
在应止玥胡言乱语时,陆雪殊腾开的左臂忽然搂住她,温柔啜吻过她的发,很轻的笑意,“这样喜欢吗?”
应止玥将头埋在他的颈,闷闷地应了一声,失去力气的右手被他握住,于是手心和手背也都染上他清淡好闻的香气。
可就在他呼吸失衡,肌肉也要因忽至的快意而痉挛时,应止玥忽然挣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因起身漾起波澜的衣衫,随即踩住了底部。
暗哑的,低幽的一线光浸透他眼睫,眼尾好红。
——好漂亮。
应止玥没说谎,他这副脆弱的模样让她很受用,但既然是大小姐,表达喜爱的方式自然也和旁人不同。
她扶住桌沿时,也将他堵在见不到光的深浓漆黑里,可她十分狠心,反而不客气地加重力道,微笑着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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