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唇被咬得微白,流出些雾水洇过的嫣色,因为思绪纷乱,睫羽轻轻地颤了一下,烛光摇曳在她下颌,烟雾也似的流散开,脆弱不堪折。
竟像是怕得紧了。
见此,陆雪殊喉结轻滚,压在舌尖的话咽回去,抬手想给她盖上薄毯。
然而,应止玥被他的动作一惊,颇有点狼狈地翻身避开,警惕道:“绝对不行!”
陆雪殊……已经答应过她,就不能再收回去了。
大小姐就像是脾气很坏的顽劣幼童,抱着想要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肯撒手。区别在于,幼童想要的是毛茸茸的小熊玩偶,但应止玥想要的——
她盯住陆雪殊脖颈上的红痣,很快避开视线,像是怕失去什么一样,用双臂紧紧地环住自己,垂下眉眼轻声道:“真的不可以。”
应止玥不会容许他反悔的,他的命不再是他的了……
是她的。
她原本微粉的面颊失去血色,像是娇贵细嫩的琉璃瓷器,很容易让人想起芦亭山上病恹恹的大小姐。
——那么美,又那么易碎。
陆雪殊收回了手,掩在深色的衣袖底,月光太过于萧索了,他神色也变得模糊不清,只艰涩开口。
“以后不做了。”
他一句“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还没道出,应止玥就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怎么可以用这个威胁我?”
她愤愤地想,陆雪殊也太过分了。
怪不得昨晚那么乖,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用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她偶尔起了坏心思刻意不让他动,他也强忍着停下来,只温柔吻过她水中的长发。
……原来就是为了让她食髓知味,好在这个时候能换他解契!
如果完全没尝试过,她当然可以接受原来的相处方式。
可是,可是他都已经让她开启新世界的大门了,怎么能说关上就关上呢?
应止玥气得把他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和他商议,“我不故意欺负你了,我们一周一次好不好?”
看他不答,她再退一步,试探道:“那一个月一次?”
“半年?”
“……你不会只打算和我来这么一次吧。你、你不是也很喜欢吗?”她挫败地跽坐着,声音比雾气还要轻,“难不成又是在骗我?”
大小姐是真的难过了,陆雪殊什么时候欺身上榻的时候也没察觉,等到手被握住拉过去的时候,再想躲开也为时已晚。
她丧气的同时,也在恼火,“你就算把我的手放上去,我也不可能和你解契——”
然而,手没有上行,反而被带着下移。
……好硬。
又好烫。
应止玥迟钝地抬起头来,看他沉着眉眼冷笑,“我什么时候要和你解契了?”
不是想解契的话,那么——
她脑子像是卡壳了一样,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要去净室?”应止玥忽然想起什么,昏沉的脑海闪过一线光,像是一直迷惑不解的问题,得到突如其来的解答,“所以当时的小姝每次和我亲到一半就离开,难不成是……”
陆雪殊淡声答:“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净室。”
他掀开刚给她盖上的披肩,温热的掌心覆上去,轻轻地笑一声:
既然不去净室,就只好拜托大小姐帮他解决了。
第122章 涧户潭影
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 应止玥不愿意再提芦亭山上混沌的时光,也很难改变当初的判断。
毕竟怎么看小姝,怎么都是性冷感嘛。
“让你失望了, 小姝不是什么性冷感。”他轻描淡写地说。
陆雪殊任她咬着自己的肩, 缓缓送了进去。
他在她失神的时候, 浅吻过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感觉怎么样?”
“嗯……”应止玥仔细感受了一会儿, 坦白道,“有点奇怪。”
不过这种事情都是相对的, 她觉得胀的时候,他也在发疼。
“陆雪殊,你也不好受吧?”
陆雪殊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便得意地轻哼道:“那你现在也不能动。”
缓了一会儿,应止玥拍拍他, 示意可以了, 看他动作时沉沉的眼, 又忍不住问他:“当初你……小姝这么讨厌, 现在怎么又喜欢了?”
陆雪殊不由笑了,“怎么会讨厌。”
小姝喜欢都来不及。
他又撞进去一点儿,也没解开小衣,只逗弄般俯身咬住她,“我真的忍了很久, 大小姐。”
但是应止玥根本不可能相信。即使生辰这一次,可以用小姝担心她身体来解释,但还有小姝在芦亭山最后一夜做出的混账事呢!
之前因为清音观主的事情紧迫, 大小姐没跟他多计较, 但这不代表她忘了,“小姝要是喜欢, 怎么会打我的……”
“早就想打了。”出乎意料的是,陆雪殊根本没避讳这个问题,“不仅是前面,还有这里。”
手掌沿着她后腰往下行,在圆润的挺翘弧线上轻轻拍了拍。他慢条斯理地给出起因经过:“大小姐每次给她的好将军回信,还令哑巴侍女亲自磨墨的时候。”
哑巴侍女冷淡地应了,可心里想的是——
“让你伏趴在那张桌案上,两边都扇得通红。”再从后面狠狠撞进去,令大小姐连话都说不出来,再也不能让他滚。陆雪殊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不由轻笑一声,“怎么哭都没用。”
应止玥目瞪口呆,脸都蔓出细嫩的一点绯色,好半天才觉出不对,“你当我好骗是不是?我后来和于隐周见面那一次,小姝可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走,我哄了半天才肯来抱我,其实心里只觉得麻烦吧。”
“自然是想抱你的。”陆雪殊耐心地把应止玥的腿往上提了提,然而不是礼貌克制的拦膝抱,是想让她勾着他的腰,手臂倒是要环在他的颈上,“这样才方便一边走,一边……”
陆雪殊用动作完成了这句话。
诚然,愤怒的大小姐肯定会瞪自己的,还会挠人,就像现在这样,但其实挠破了也不要紧,“再绕一圈便是。”
应止玥被撞没了声儿,发丝也似海藻一般漾出柔软的波纹,好半天才捡回来神智,愤愤道:“就算不说这两次,我第一次想尝试……的时候,是谁直接把我的手给掰开了?还特别生气,搞得像是我在强迫人一样。”
他便叹了一口气。
“之前不是也说了吗?生气归生气,可还是喜欢你。”陆雪殊很细节地补充了喜欢的具体表达方式,“当时如果没移开的话,就只好握着你的膝盖往上推,让你抱住自己的腿。”
他如同没看到应止玥羞恼的面色,很周到地给了她具体的姿势作参考,就像之前上药时一样。
“不过单是手指肯定是不够的,那时候的大小姐真能应付得了,不会被弄晕过去吗?”
应止玥抱不住自己的膝盖,雪颈生出薄薄的汗意,偏被他箍着没法动,只能去咬他的手,“这都想的什么啊?!在那之前,我只是在亲亲而已。”
“嗯。”陆雪殊当然清楚,他平静道,“然而小姝想的从来都不止是亲。”
这哪里能叫不止啊,简直是——
“怎么可以……”
陆雪殊停住动作,很有耐性地等着应止玥的后半句,可等了半天也只等来她闷闷的一句,“怎么能这么不害臊啊。”
陆雪殊眉眼微扬,想着果然是她才能说出来的话。
“是啊。”和应止玥不同,他是没有什么羞耻心的,对她的指责大方地照单全收。
也不知道陆雪殊是在说芦亭山的小姝,还是说后来的自己,亦或是将两者都涵盖进去。
“一对上大小姐的时候,他就是再下流不过的无耻混蛋。”
陆雪殊含过她的嘴唇,轻轻地吻上去,“但是这么下流无耻的人,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所以。
“不要再怀疑这件事了,我的大小姐。”
第123章 自欺欺人
最后一丝昏沉的暮光停驻时, 应止玥才在颗粒的缝隙间停下了脚步。
微弱的烛光穿透空气,映照在厚重木质的表面,使得木纹和质感更加清晰可见, 船身的地板轻轻摇晃时, 其中也传来微弱的摩擦声音, 在静谧中微微颤动着,散发出弱近似无的沉水香气。
这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无声无息,船舱中沉睡着一颗沉默的心脏。
诚然, 再怎么寥长寂静的氛围,也不能遮掩它其实是一个棺材房的事实。如果你要问大小姐为什么要选择停留在这里,那必然是因为她被这个房间的凄迷气氛所深深吸引,一见到这座沉睡的棺材, 犹如故人归。哪怕是存在被于双娣发现的风险, 也绝对不会停留住脚步。
“不是懒得跑了吗?”一道含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其实也不算是特别突兀, 尽管应止玥从密室中退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特意去寻陆雪殊, 甚至连并肩而逃的李夏延都跑散了,但他总是有准确找到她的能力。
应止玥拍拍绸带上不存在的细尘,微微提起裙摆,蹙着眉道:“这种事重要吗?”
长长的曳地长裙上坠着细小的暗梅,精致婉丽, 应止玥在穿上它的时候,大概从没有考虑过今日还会夺路狂奔。
船体摇晃时,咸涩的海水涌上木板, 浅浅打湿了雪白的裙摆, 洇湿出透明的质感,梅色像是浸没了血, 逐渐含混地晕染开。
运用术法来解决这一点小问题轻而易举,但是挑剔的大小姐必然不会同意,她打量着乾坤囊中新取出的一尾长裙,不满道:“你让我在这种露天席地的地方换衣服?你怎么想的?”
陆雪殊伸手锁好了门。
大小姐蔑视一笑:“自欺欺人。”
“嚓”的一声轻响,烛火被按熄。
“你不是还能看得见?”
陆雪殊瞥她一瞬,安安静静地闭上眼。
“这里的空间就这么大,你自己一个人就占了……喂你干什么?”
随着沉闷的咯吱声响,一种陈年的沉水香气翻涌出来,应止玥吓了一跳,往后半退了一小步,惊怔道:“你推开别人的棺材做什么?”
闻言,陆雪殊轻轻地笑了一声,低喃的声音太低了,她没听清,刚要开口,就听他温温和和道:“姑姑都不是人了,进到别人的棺材里也不至于害怕吧?”
“……这种激将法很幼稚。”话虽如此,比起湿哒哒又混着砂土的地面,干燥干净的棺材内部自然更适合换衣服。
何况棺材里还没人,往好的地方想,也许是对方已经诈尸了。
棺材的木料厚实温润,隔音效果也是一流,应止玥慢吞吞地换下帏裳和下裙,指尖刚触到小衣后面的带子,便感到头顶有两丝细光泄下来。
她只来得及将旁边的雪色中衣仓促地掩住上半身,厚重的盖子就重新严丝合缝地盖上。
应止玥闭目深呼吸了两瞬,才愤怒地半抬起头扒拉身上的人,“你怎么没声没息的,跟小姝——”
“似的”两字尚未出口,陆雪殊的手指已经抵了进来,“嘘”的掩住了她后半句话。
海浪扑在船体上,带来嘶嘶的哔剥声,寒风呼啸,又像是凄厉的呼唤。隔着棺材上极细小的一条缝隙,伴随着烛台上的火焰忽明忽暗,狰狞的阴影也在墙上摇曳。
可是……等等,刚才烛火不是已经被熄灭了吗?
应止玥这才凝神几分。
棺材底牢固地焊在地面,粒子紧密堆积,因而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得较空气更快,且清晰,咯吱咯吱地刺痛了应止玥的耳膜。
应止玥瞳孔微缩,但很快镇静下来,皱着眉心道:“这又是谁啊?于双娣?小莲……唔。”
本来在嘴唇中安分待着的手指忽然一错,应止玥没设防,猝不及防地咬伤了一点皮/肉。
“别说。”
浓稠的血味似乎都渗进里面,凄迷而冷淡的,偏偏视线昏茫,于是舌尖的触感也变得钝了。
紧接着雪绸的中衣被移开,取而代之的是摩挲时会带来细密麻意的指腹,她刚欲甩开,他却缠绵地咬住了耳尖。
“至少在这里,不要提及别的人,好吗?”
应止玥简直惊呆了,“这是在棺材里,你怎么还能——”
然而顾得了上面顾不住下面,何况陆雪殊简直是疯子一样,不顾指节被咬出的鲜血,反而就着她的嘴唇吮吸几下,凉而苦的。
喘息之余,世界都变得热了。
“你再胡来,信不信我给你割了?”她恶狠狠地警告。
隐在腰间的匕首是意外之喜,要不是这番动作,她估计都快忘了当初在道观密道中得到的这把利器。
“大小姐这样狠心吗?”
“那么……”
与预想的不同,陆雪殊非但没逃开,却反而因这想象更加兴奋,带着她手里的匕首贴过去,连她本人都感知到森寒的凉意,激灵灵一颤,他却借此机会将她拥得更紧,缠绵地和她咬合住,轻笑道:“可千万别心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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